在陆繁星的事业渐渐稳定下来后,陆母开始操心起她的人生大事。
每逢陆母问起陆繁星有没有意中人,陆繁星总是温婉地摇摇头。
次数多了,陆母看出陆繁星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就没有再提起这茬。
无数个夜晚,陆繁星都从睡梦中惊醒,梦里的她嫁人生子,可伴侣抱着孩子质问她,为什么孩子与她长得不一样。
她想解释,声音似乎被绑住了,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开口。
在梦里,她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脸,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日久天长,陆繁星的精神渐渐变得衰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源于什么,婚姻还是过去的事情。
陆繁星不敢将自己梦里所见告诉陆母,怕陆母为此担忧。
陆母也察觉到陆繁星的精神头特别不好,日渐消瘦。
家庭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当成一般性失眠来治疗。
幸而,还有个花坞支撑着陆繁星。
一开始,花坞的生意冷清,陆繁也不甚在意,因为无论她卖出多少花,得到的收入都不及她衣柜里每一季节所添置的名牌衣服的支出。
这样的冷清,直至有个摄影家路过花坞,被花坞的设计所吸引。
摄影家拍下最美好的一幕上传到自己的博客,引起了很好的反响。
此后,花坞的生意出奇地好,也许远离世俗尘嚣,反倒为陆繁星的花坞争出了一番美名。
无数的人慕名前来参观拍照留念,甚至演变成不买一束花坞的花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花坞的花似乎成了感情的传承,订单量飞速上升。
有时,陆繁星和助理忙不过来还得加班。
有些女孩子想与陆繁星合影,陆繁星却退避三舍。
久而久之,大家就知道“万象星辰”的坞主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
大家不知道陆繁星的名字,只亲切地喊她“坞主”。
在不知不觉中,“万象星辰”声名远播,就连远在国外的谢珵璇都知道了。
陆繁星还是与谢珵璇视讯,才知道自己的花坞如此出名。
谢珵璇非常羡慕陆繁星,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现在所认识的陆繁星,和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陆繁星,她们是同一个人。
半年一晃而过,谢珵宁终于从卡尔那里得到可以回国的“通行令”,卡尔为两个人要分别感到十分不舍。
在为谢珵宁做心理治疗的这两年,卡尔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那般。
卡尔表示待自己手上的工作结束,便会动身前往中国,去看看向往的国度,以及他从视频里就爱上的“万象星辰”。
谢珵宁也好奇,能在非建筑设计专业情况下,亲自设计出“万象星辰”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自己的堂弟谢珵金能在设计上一展所长,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谢珵金学的是金融学,可是设计才是谢珵金的最爱,业余时间全扑在了设计上。
对于谢珵金的成功,谢珵宁一点儿都不意外。
“万象星辰”的成功,反倒让谢珵宁非常吃惊,也对那个不曾露面过的“坞主”感到好奇。
于是,他和卡尔约定一起去走访“万象星辰”。
卡尔认为谢珵宁如今已经能自控自己的情绪了,如果不再受较大的情感刺激,一定会慢慢痊愈。
在他们结束心理治疗的第二天,谢珵宁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许久没有回国,谢珵宁记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回国的情景。
他仍旧避不可免会想到陆繁星,可是那段记忆已经不再是深重的痛苦,他为自己的生命有过她而高兴和幸福。
刚一出关,谢珵宁就遇到一大批扛着“长枪炮弹”的记者们,面对记者们的争相提问,谢珵宁以自己最好的状态简单应答。
因着还会召开正式的记者会,他在简单地答复几个问题后,就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机场。
新闻同步直播,谢珵宁回国的消息迅速占领了各大热搜。
贺兰看到新闻,只有一个想法,谢珵宁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公司一片振奋,因为员工们真的相隔太久没有见过这个大boss了。
公司的股价也因为谢珵宁的归来,持续上升直至涨停了。
这其中,少不得谢珵清发力新闻媒体的功劳。
与谢珵清趁机借力打力宣传一番不同,严霜霜和林嘉木都非常低调地高兴,比起商业价值,他们更庆幸谢珵宁的好转,谢珵宁回国意味着他好起来了。
然而,谢珵宁刚回来也没时间休整一番。
一则,谢氏旗下所有的公司要进行重组整合,他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
二则,国外的天使投资财团天膺举办商业酒会,邀请了商界众多精英与新贵参加。
谢氏一族数十人在列酒会名单,谢珵宁的姑姑谢珵兰也应邀回国。
谢珵宁因着已经解除了婚约,重新恢复了单身,安排谢珵璇暂时做他出席酒会的女伴。
薛菲要与男朋友结婚移民,早已办理了离职,薛菲的职务由完成学业归国的谢珵璇接任。
薛菲结婚没有邀请谢珵宁,她寄了自己的新娘捧花送给谢珵宁,祝愿他未来能遇到与之白首的人。
谢珵宁收到了薛菲的捧花,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收到最奇怪的礼物,可是他依然没有回复薛菲的邮件。
于薛菲而言,也许这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与结局,至少谢珵宁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薛菲有了伴侣才明白,自己对谢珵宁的钟情,不过是内心盼着一份完完全全的爱。
薛菲早就在许多年前看到谢珵宁对陆繁星的,所以才那么想要得到。
忙碌中的谢珵宁也不忘记找人去修缮另一个城市望京巷的两座房子,陆繁星曾经居住的那座房子也派了专人看管起来,谢珵宁还要求安保人员添加红外线。
在国外期间,他曾试图解析陆绫给他的关于那个匿名卖家的信息,由于种种设限,他无法查到是谁盗窃了陆繁星的手链。
这件事,成了他一直惦记在心的事情。
天膺集团举办商业酒会的那天,陆母随陆正鸣带着陆正曦、陆繁星参加了。
陆母附在陆正鸣耳旁小声说话:“听闻谢家全家出席此次酒会,足见对这次酒会的重视。
”陆正鸣点头表示赞同。
话刚说完,天膺集团的创始人就向门口走进来的一行人迎去,率先伸出手致意。
他们寒暄完,一个干练的女士就带着几个年轻的男女过来了,那几个年轻的男女都向陆正鸣、陆母敬了酒。
干练的女士笑着问陆母:“我那么多侄儿,看上哪个做女婿没?”陆母抿嘴一笑:“好你个谢珵兰,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谢珵兰不以为意,朝着后看了一眼,打趣:“哎哟喂,我大侄女在哪呢?快喊她来见见我。
”陆母笑骂了一句,才招手让人叫陆繁星过来。
陆繁星过来后,没有多瞧多看,只礼貌地依次向各位长辈问了好。
在陆家这么久,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应付这样的场面也得心应手了。
陆母的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不远处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身上后,满意地笑笑。
陆母执着陆繁星的手,对谢珵兰说:“我的繁星可是我的宝贝,你介绍不好的我可不依。
”谢珵兰自然是没有错过陆母扫视的那一眼,陆母看上谁做女婿,谢珵兰心里有数。
谢珵兰打量了陆繁星一眼,才麻利开腔:“繁星,我给你引见个小哥哥,以后有事要使唤就千万不要客气地找他。
”话音刚落,谢珵兰和陆母都笑了。
其实,陆繁星是很尴尬的,但也不希望陆母失望。
这些年,陆母诚然已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
别人的母亲是什么样子,陆繁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过去的母亲是什么样子,而今,这个母亲费尽了心力来守护她,她又怎能不感念母亲的好。
谢珵宁被拖过来的时候,十分不情愿,但碍于长辈们的面子,场面还是要做足的。
谢珵宁向陆母问了好,还没有来得及借口溜走。
谢珵兰就道:“珵宁,这是繁星。
”陆繁星抬头看到谢珵宁的那刻,眼睛里不由自主泛起湿润。
她再次光明正大站在他的面前,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看见他的睫毛,这一眼的对视就像相隔了千年。
陆繁星手上的酒杯如同心理防线那般一松,就这样失手坠落了。
陆母被吓了一跳,急忙查看陆繁星的手有没有伤着。
在陆母看来,陆繁星可能也是钟意眼前这个男孩子的,才一时慌乱了手脚。
谢珵宁亦是一怔,上天已然带走了他的陆繁星,可眼前有一个与她名字一模一样的陆繁星。
眼前的陆繁星,他早已见过,还是强吻过他的那个女孩子。
这样的巧合,让谢珵宁都不得不信命。
谢珵银见状就明白谢珵宁想起了死去的陆繁星,谢珵银急忙出言打岔,找人过来打扫,顺便给陆繁星重新拿了一杯酒。
陆繁星狂跳的心在陆母的手握住自己手时,才慢慢平复下来。
看到谢珵宁的那刻,陆繁星突然就忘了,忘了她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陆繁星,现在的谢珵宁根本不可能认出来。
谢珵宁看着眼前的陆繁星,忘了有多久,“陆繁星”这个名字没人跟他提起了。
在国外治疗的两年时间里,卡尔偶尔与他谈到陆繁星,都只用“u”来代替陆繁星的名字,谢珵宁明白所有人都在刻意弱化陆繁星在他生命里的影响。
有那么一瞬间,谢珵宁将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陆繁星重合到了一起,可是他的繁星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九年。
他花了九年的时间,才平静接受她来过他的世界,而后又像是一阵风飘然远去。
在陆母鼓励的眼神下,陆繁星才开口:“你好!我是陆繁星。
”那些年,为了救治陆繁星,数不清的药物打入陆繁星的身体里,她的声音早已不像最初的声音。
谢珵宁不敢相信这个巧合,他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是他十分清楚,眼前的人必定不是他的繁星,而是陆家一直遗失在外的嫡次女。
他没有刻意留心过,大概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那个嫡次女的名字,与他的繁星名字一模一样。
也许,这才是林嘉木他们从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的原因。
卡尔的治疗还是很有效果的,谢珵宁很快恢复自己的情绪。
他克制自己反复涌动的情绪,状是随意说了一句:“陆小姐的名字倒是与我故人的名字一模一样,陆小姐有兴趣改个名字吗?”言语之中,有太多的不客气。
似是玩笑,又十分认真。
听者无心,明者皆惊。
谢珵银自然是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他扶额想自闭。
谢珵兰也留意到了谢珵宁的异样,可她没有多想。
说完这么一句不温不火的话,谢珵宁就失陪离开。
留下谢家一群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知道内情。
陆繁星看着谢珵宁的背影难受不已:珵宁,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的。
虽然她确实在当年就明白了谢珵宁的心意,可是她没有想过随着时间流逝,这个少年直至长成男人,心里都不曾放下对她的感情。
这种感情,她都不敢认为只是一种执念。
两年前,在谢珵宁订婚后,贺兰曾十分不理解地问过陆繁星,问她为什么没有去问谢珵璇,关于谢珵宁爱她的故事,贺兰甚至不明白,在没有任何顾虑后,陆繁星为什么就是不去找谢珵宁,难道她就半点不曾在意谢珵宁对她的感情吗?当时陆繁星硬着心肠回答:“知道与不知道又如何,经年之后,他已经订婚了,甚至还要结婚。
他已然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又何必知道太多。
”“你为什么笃定我回到他的身边就一定会好起来?”陆繁星不认同贺兰的看法。
“现在你学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新奇。
唯独幼年在他的身边,你学的每一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喜欢。
”贺兰一针见血地道了出来。
不怕自己一直自欺欺人,最怕别人一眼看穿自己心灵深处藏起的东西。
那一刻,陆繁星才有些崩溃的发现,她喜欢谢珵宁,直至多年后,她都在刻意抹杀曾经对他的感情。
她的心底深处依然自卑,自知与他无望,不希望自己再惦记无望的感情,那是深渊。
大学毕业后,陆繁星才从谢珵璇那得知谢珵宁的去向。
谢珵宁在订婚后消失无踪,不是和薛菲周游世界,而是他因失去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女孩子患了心理疾病,他去国外是为了治病。
而那个死了很久的女孩子就是陆繁星,一个如今活生生却又在谢珵宁心里已经死了很久的陆繁星。
她欠谢珵宁太多了,他们之间都不知是谁欠谁比较多,唯一可以确定她心疼谢珵宁。
如今的陆繁星已然没有勇气与谢珵宁相认了,时光杀死了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坦然生活的陆繁星。
整个晚上,谢珵宁的视线偶尔会落在不远处那个叫陆繁星的女孩子身上,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陆繁星没有刻意去瞧谢珵宁,可也知道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陆繁星始终站在陆母的身旁不敢动一动。
稍晚点的时候,谢珵兰同姗姗来迟的谢珵宋坐在一起嘀咕。
谢珵兰认为谢珵宁看上了陆繁星,不禁调笑道:“四弟,看来你不久就能添人口了。
”谢珵宋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谢珵宁,完全不信谢珵兰的笑言:“姐,你久居国外,有些事你也许不清楚。
珵宁认死理,他失去过一个深爱的女孩子,这些年为了他能好起来,老头子要求搬家回来这边,不然你以为老头子怎么突然想通了?”“后来,和薛菲订婚出了一些意外,他很消沉。
老头子把他扔去了国外两年,这才回来没多久。
”提起儿子,谢珵宋总是很自责与感伤。
谢珵兰闻言皱了皱眉,也闭口不再说话。
谢大爷一直不愿意住在高档的别墅区,而是住在另一个城市人多口杂的望京巷里,任谁劝也没用。
能让谢大爷改变主意,可见真的不是一般的事。
在过去的那些年,谢大爷虽然嘴里句句都嫌弃谢珵宁这个孙儿,但是谢珵宁回国又非得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巴巴地开车去接,足见谢大爷对谢珵宁的疼爱。
谢珵兰之前也曾见过谢珵宁的前女友薛菲一面,但是她实在瞧不上薛菲。
纵然薛菲家世不错,在她的眼里,薛菲还配不上她的侄子谢珵宁,也不看好他们。
是以,谢珵兰并没有回国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她不认为薛菲能嫁入陆家。
事实证明,谢珵兰的直觉是很准确的。
谢珵银和谢珵金两兄弟一整个晚上都一左一右地坐在谢珵宁身边,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的堂哥谢珵宁,就怕他突然生事。
谢珵宁偶尔转换视线瞧他俩一眼,两个家伙都直起腰板,视而不见谢珵宁的眼风。
相对谢家的戒备与紧张,陆家倒是一片平静。
陆绫陪在陆繁星与陆母的身边,陆正曦与堂弟陆正晹则陪在爷爷陆正鸣的身边。
他们六人皆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自成一道风景。
天膺集团的创始人瞧见了,也不免感叹世家大族的底蕴。
若说陆母原存了撮合陆繁星与谢珵宁的念头,在谢珵宁如此不顾两家交情说出要陆繁星改名的那番话,陆母就对这个小辈再无好感。
陆繁星是陆母如今唯一的女儿,陆母希望把陆繁星交到一个重视她的人手上。
贺兰原本是陆母最看好的人选,因为贺兰从小与他们家往来甚密,知根知底。
但是贺兰与陆繁星都没有交往的意思,陆母也歇了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