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司会议结束。

    参会人员三三两两地走出工业大楼。

    夕阳的余晖洒在每个人脸上，映照出截然不同的神色。

    有人眉飞色舞，步履轻快。

    有人眉头紧锁，垂头丧气。

    还有人面无表情，却藏不住眼中的焦虑。

    解放轧钢厂的代表团由宋厂长亲自带队。

    随行的还有分管设备的苗副厂长和技术骨干吕文言。

    开了一整天的会议，三人都显露出疲惫之态。

    在工业大楼前的广场上，苗副厂长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对宋厂长说道：“老宋，那我和小吕就先回去了。”

    吕文言也恭敬地点点头。

    两人转身朝不同的方向离去。

    后面有人叫他。

    “老宋，等等我，走那么急干嘛！”

    是纺织厂的祝厂长。

    宋厂长一乐。

    这是自己老相识了。

    都是西南联大的。

    当年还一起蹲过防空洞呢。

    “怎么了老祝，这都累了一天，还不回去？”

    “老宋啊，你是知道的。”

    我现在这情况，就算回去也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拽了拽宋厂长的袖子。

    “走，陪兄弟喝两杯，解解闷。”

    祝厂长愁眉苦脸，宋厂长也明白。

    宋厂长看着老友这副模样，不禁失笑。

    “行吧！”

    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

    第一，这顿得你请。

    第二，必须是你自己掏腰包。

    可别想着回去报销！

    “成成成！”

    祝厂长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总算舒展了些。

    “走走走。”

    我知道前面新开了家羊肉馆子。

    “铜锅涮肉是一绝！”

    这大冷天的，弄点羊肉涮涮，爽气！

    刚坐下。

    祝厂长就给宋厂长的酒杯满上。

    宋厂长看了眼。

    笑骂到。

    “老祝啊。”

    就凭你那出了名的铁公鸡性格。

    今天居然主动请我下馆子？

    这可不寻常啊！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到底憋着什么坏水呢？"

    “嘿！你这话说的。”

    “好像我从来没请你吃过饭似的！”

    “是请过，食堂。”

    上回在你们厂食堂。

    打了两份土豆丝，一份红烧肉。

    总共花了不到三块钱。

    咋滴！

    你还看不起我们工人阶级的食堂还是怎么？

    我说老宋同志，你思想觉悟还不够啊！

    我们工人食堂怎么了？

    那叫艰苦朴素！

    少跟我打马虎眼。

    痛快点，到底什么事？

    现在不说，等会儿喝多了说的酒话我可一概不认账啊！

    宋厂长用话激他。

    其实他明白今天祝厂长突然找自己，是为什么。

    今天开会的时候。

    解放轧钢厂作为肯干能干会干的代表，在大会上被表扬了。

    工业司的人，还号召所有人向轧钢厂学习！

    而老祝的纺织厂，刚好和轧钢厂相反。

    成了反面的典型，会议上也被点名了。

    纺织厂的生产进度太慢。

    现在入冬，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正是棉衣需求量大的时候。

    祝厂长着急啊！

    听到宋厂长激自己。

    祝厂长端起酒杯，一扬脖子，一口闷了。

    “得得得，我说还不行吗！”

    你是不知道，我们纺织厂那些女工啊。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一杯。

    新引进的机器不会用。

    那就好好学啊！

    可她们倒好，把那机器当自家男人似的。

    逮着就往死里造！

    你是没看见，那机器停机的频率。

    比我们厂食堂开饭还准时！

    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

    这维修率都快赶上你们轧钢厂的生产指标了！

    严重耽误了生产。

    这一点，宋厂长也是感同身受。

    “谁说不是呢！”

    他想起厂里那些被操作不当损坏的设备。

    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工人培训的事啊，确实是个老大难问题。

    要不是刘建国出现。

    这几天赶超了生产进度。

    估计今天自己和祝厂长也是差不多下场。

    祝厂长瞥了宋厂长一眼。

    突然说到。

    老宋啊，听说你们厂最近挖来个了不得的专家？

    要不借我用两天？

    让他去我们厂给那些设备把把脉？

    “什么专家？”

    “没有的事！”

    宋厂长下意识否认。

    但是看到祝厂长老神在在的涮着羊肉。

    就知道祝厂长已经确定。

    不过他还是不太想让刘建国出面。

    他可是轧钢厂宝贝啊。

    祝厂长也知道，这件事想要成，肯定要出血。

    宋厂长故意岔开话题。

    “哎，你这羊肉涮老了”

    祝厂长竖起三根手指道。

    “3％的配额！”

    “啥？”

    你让那专家到我们厂里看下。

    如果能让我们生产进度赶上。

    我们纺织厂厂3％的配额，划给你！

    宋厂长不禁咋舌。

    老祝这是下血本啊。

    上万人的厂，郭嘉拨的3％配额可不少。

    每次配额下来，有70％是工人正常工资。

    其他的津贴福利，还有厂里的招待之类的支出。

    都是从剩下30％里出来的，

    多一些配额，自然可以提高一下工人福利。

    同样。

    少了这份配额，就要从一些地方扣了。

    所以才说祝厂长下血本。

    份额调配，其实也不少见。

    兄弟工厂里面借调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想想，也能了解祝厂长为什么舍得。

    如果下个月再完不成生产任务。

    纺织厂要被扣5％配额。

    整个厂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现在用3％配额搏一搏，挺合算的买卖。

    不过宋厂长踟蹰道。

    建国同志确实技术过硬，这没的说。

    不过我只知道他在轧钢机械上非常的精通。

    绝对最顶级的技术水平。

    纺织机械那可是两码事，他不一定懂。

    祝厂长一摆手。

    “没事，你尽管让他过去好了。”

    “而且你当年上学学习的时候，还专攻一种机械了？”

    “谁不是一把抓！”

    放心，只要刘专家过去，我们肯定给伺候的好好的。

    听说刘专家年纪不大。

    还没结婚，我们纺织厂可有不少优秀女同志。

    “只要他有看对眼的，我帮介绍！”

    祝厂长倒是看得开。

    反正自己这边都已经这样了，他就死马当活马医。

    只有有一线希望，他就要试试。

    宋厂长终于点头。

    “那成。”

    回头我问问建国同志懂不懂纺织机械。

    “好好好，来，再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