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回到家里，将陈建业的事儿一说。
陈长河心里头那个恨啊！
他一辈子最在乎面子，尽管他做人不咋的，村里人也都看不上他，可面子上的事儿，他却瞧得比谁都重。
陈长河就像是旧时代的那些老封建，家里娃不孝顺、不成器，辱没的都是他的脸面。
听见陈建业偷东西被抓，他丝毫没有担心自家这个孙子，反倒是责怪起二柱子没教育好娃娃，给自己丢人。
可他也不想想，当初究竟是谁把陈建业宠坏了的。
面对自家老爹的数落，此刻的二柱子也只能受着。
他现在算是彻底没指望了，老婆走了，娃进去了，整个家，就剩下他这一个男丁，底下几个娃娃还都那个怂样儿。
二柱子心里苦，他不知道这日子咋会弄成现在这样？
但他也明白，自己往后在村里头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他虽说不那么爱面子，可天天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也不好听不是？
此刻的他已经不敢下地干活儿了，他几乎可以想象，一旦自己下地，村里那些人会咋看他。
二柱子爷俩就这么蹲在家里，唉声叹气。
直到中午，大柱子从田里回来，他俩还没缓过劲儿来。
但看到大柱子，他俩倒是同时想起一件事儿来，肚子饿了。
家里头的粮食所剩无几，大柱子今儿运气好，回来的路上，捡了两个洋芋。
咋捡的就别管了，总之这些也能凑活一顿。
大柱子忙着弄饭，二柱子见状，忍不住凑了过来。
“大哥，刚人家公安说，建业哪儿惹的事儿，建军给人赔偿咧？”
“嗯呐！”大柱子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陈建军忙得帽子不见顶，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陈建军在忙啥，他也不敢问。
但看着陈建军每天开着拖拉机搁村里来来回回，他猜也猜得到，陈建军这是挣大钱了。
他倒不一定猜到那拖拉机是陈建军买的，但这年头，能帮着开拖拉机，那也不简单。
可看着陈建军日子越来越好过，他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儿。
按理说，当爹的，咋都希望自家儿子有出息。
奈何，眼下陈建军有了出息，跟他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甚至，他现在弄成这个样子，陈建军也没来看过他一次，这让他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白养了。
加上昨儿个陈长河过去借点粮食，陈建军居然还要收钱，这让大柱子心里对陈建军更加失望。
尽管他现在跟孙秀芹离了婚，但陈建军身上还留着他的血，那娃咋说都还是老陈家的子嗣。
自个儿爷爷上门竟然还需要借粮食，关键陈建军居然连借都不愿意，还要钱。
这传出去，人家得说他这个当爹的不孝咧。
大柱子心里头愤恨，可他毕竟不是陈长河，眼下日子再苦，他也不想向自家娃娃低头。
当爹的，得有当爹的尊严。
只是有些事儿，终究身不由己。
二柱子知道眼下家里的情况，如今陈建业又出了事儿，他现在不敢抛头露面，往后家里的活儿都得落在大柱子身上，靠着大柱子一个人咋养得起这么大一家子人？
何况，刚听到陈建军还帮着陈建业赔偿，让他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弄不好，大柱子出面，能让陈建军回心转意呢。
不求陈建军能给他家多大帮助，只要那小子能借些粮食，让他们挺过眼前的日子就足够了。
“大哥，爹让我跟你说一声，现在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了，你得空再去建军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借点粮食回来！”
二柱子心里清楚，他说话不好使。
对付大柱子，还是得搬出陈长河才行。
大柱子原本也不想找陈建军，一来放不下面子，二来，他现在也害怕陈建军。
可听到是陈长河这么说，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你跟爹说，我下午收工了过去瞅瞅！”
大柱子说罢，继续忙碌着手里的活儿。
做完饭，他也没跟着吃，而是转头又扛着锄头下了地。
直到下午，村儿里放了工，大柱子这才扛着锄头直接到了陈建军家。
刚走到陈建军家门口，他便看见门前厂子里停着的拖拉机。
说实话，陈建军开拖拉机也有些日子了，但他还是头回这么近观察这大家伙。
这些东西，对于农村人而言，还是太过于稀奇。
大柱子看着，都不免心生羡慕。
他上前左右瞅了两眼，犹豫许久，这才朝屋里走去。
也是他赶得巧，这会儿陈建军刚回来，家里头余书婷正在做饭，孙秀芹则在堂屋里，纳着鞋底儿。
“咳咳，建军！”
大柱子开口叫了一声，陈建军转头看到大柱子，瞬间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你出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大柱子不好意思见孙秀芹，只能将陈建军叫了出来。
走出门外，大柱子从怀里摸出自个儿卷的旱烟递给陈建军，低声道。
“建军，我……这几个月家里头事儿多，你也知道！”
“这建业又被抓了，还多亏了你出面帮忙赔偿，你二叔知道了，让我过来跟你道个谢咧！”
陈建军笑着耸了耸肩，“建业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二叔自己不会说？”
“你二叔……这不是不好意思见你嘛！自家娃弄成这样，他脸上也抹不开咧！”
二柱子开口帮忙找补着，扯了半天闲篇儿之后，他这才支支吾吾开口道。
“我今儿来，也是因为家里头这些日子不宽裕，你看，你这头能不能给……借点粮食周转一下？”
听见这话，陈建军都忍不住笑了。
大柱子的情况他了解，别看大柱子平日里怂，但干活儿是一把好手。
他一个人干活儿，养活自己绝对绰绰有余，就算是他再搭着养活陈长河也绝对足够。
他咋就把日子过成这样咧？
还不是因为他贴补二柱子一家？
二柱子家里头四个娃娃，加上二柱子那就是五张嘴，算上大柱子跟陈长河，就是七个人。
这么大一家子，靠他一个人干活儿，自然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