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妖”大摇大摆地从暗巷中走出,来到那诡市的入口处。
莫长渊看到那入口处,赫然蹲着两只身材高大的狗妖,土黄色的皮毛,脖颈上还拴着锈迹斑斑的锁链。它们鼻翼抽动,猩红的眼珠子盯着四人。
“你们几个,从哪里来的?”狗妖口吐人言,声音低沉暗哑。
“我们是从黑风岭来的,听闻南阳城诡市有很多好货,特来逛逛。”宋惊鸿迎上前去,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送到狗妖的眼前。
“还挺懂规矩。”狗妖一口叼过铜钱,“进去吧,记住别惹事。”
宋惊鸿点头哈腰的应着,只见那两只狗妖脖颈上的铁链“哗啦”一声松开,身后浓重的雾气突然散开,露出了一条热闹非凡的长街。
莫长渊第一次用蛇尾走路,甚是不习惯,他的剑还挂在腰间,一直和鳞片来回刮擦,难受得很。
街边的包子铺门口,蒸笼冒着热气,摊主是一只肥硕的猪妖,正用铁钩子从笼子里拖出一个昏迷的年轻书生。
莫长渊握紧了右拳,红色的剑气一颤,身边的苏枕月连忙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长渊哥哥,切莫冲动。”
莫长渊思考片刻,上前去找宋惊鸿:“宋惊鸿,借我点银子。”
“你要银子做甚?”宋惊鸿的小猫脸转过来,讶异地看着他,“你要买什么?”
“买个书生。”莫长渊伸手就去宋惊鸿的荷包里掏出几粒碎银子,转身朝着包子铺走去。
那肥硕的猪妖看到莫长渊过来,殷勤地掀开笼屉:“客官,刚出炉的包子,您要来几个?”
“我不买包子。”莫长渊一摆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指了指地上的书生,“我要买这个……人类。”
猪妖愣了一下,表情充满了怀疑:“客官要买活肉?”
莫长渊把碎银子扔在猪妖面前:“不行吗?我就好这口,少废话。”
“行行行。”猪妖见了银子,立马眉开眼笑,“客官给了银子,想买什么都行。”
“你,过来,把这肉扛着。”莫长渊指了指邢山,冲他偷偷地挤了挤眼。
邢山心领神会,走过来一把把那书生扛在肩上:“好嘞,少爷。”
四人继续往百妖楼走着,那书生仍在昏迷,挂在邢山肩上,四肢无力地来回晃动。
宋惊鸿敲着他的烟杆儿,瞥了一眼莫长渊:“长渊你还真是个心善之人,这诡市里不知道有多少误闯的人类被妖物抓了去,你一个一个的救得过来吗?”
“救一个是一个。”莫长渊一边继续打量着左右的摊位,一边回答,“况且,来诡市怎么能不买点东西回去?”
苏枕月闻言,拍手大笑:“长渊哥哥说得对,这样我们看起来才更像妖。”
“长渊哥哥说什么都对。”宋惊鸿酸溜溜的接了一句,一抬头,几人已经站在了百妖楼的大门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细细闻来又有点血腥味。莫长渊循着乐声抬头望过去,看到二楼凌空的高台上,几只狐妖舞娘正衣着西域服饰,扭动着身躯。
“还真把自己当人了。”莫长渊收回视线,率先踏入了百妖楼的大门。
一楼大堂里,各种妖物混杂,吵吵嚷嚷,喧嚣刺耳。莫长渊转头看见左侧的赌桌上,围绕着几只半人半鼠的妖怪,正在用尖爪扒拉着筹码和铜钱,发出刺耳的尖笑声。
宋惊鸿挑了挑眉,给他们三人使了个眼色,一摇三摆地晃悠到赌桌旁,拿着烟杆儿在桌上磕了几下,跟那几只鼠妖赌了两局,故意输了几枚铜钱。
几只鼠妖高兴得很,只当宋惊鸿是个是钱多人傻的蠢货。莫长渊又去柜台要了两瓶烈酒,几样小菜,四人跟鼠妖们围坐在一起,又吃又喝。
几轮酒下来,那鼠妖毛茸茸的爪子已经搂上了莫长渊的肩头,醉眼惺忪地夸他身上的蛇鳞甚是好看。
宋惊鸿凑了过来,套话道:“听说这南阳城里在闹夜哭郎?”
鼠妖爪子里还握着酒杯,咧嘴一笑:“嘿嘿,那是狸爷的手笔!”它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狸猫换太子,听说过没?那些换回来的孩子,早就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那是什么意思?”莫长渊给鼠妖空了的杯子又满上。
“知道影市吗?狸爷开的,每月十五开市,专做“换魂”的买卖。”鼠妖大着舌头说,“若不是狸爷开价太高,我也想换个人身玩玩呢。”
莫长渊眼神一冷,原来是狸妖,用妖术硬生生将小儿和妖物的魂魄对换,将妖物魂体塞入小儿体内,怪不得那些小儿回家之后性情大变,有着妖物的习性,却丝毫探不出他们身上有妖气——因为那具身体,确确实实是属于人类的。
“好歹毒的手段!”莫长渊暗中咬牙,低低地对苏枕月说。
“不知那影市在何处?”宋惊鸿扯了扯莫长渊蛇尾上的鳞片,凑近鼠妖,“我们家这位少爷,可是日思夜想的想换个人身呢。”
莫长渊吃痛,瞪了宋惊鸿一眼,急忙接话:“是啊,本少爷别的不多,银子多的是。”说着,把一小块碎银子塞进了鼠妖的手里。
鼠妖贪婪地攥住碎银子,搓着爪子回答:“那影市就在……”
话音未落,二楼上的白色纱幕突然被人撩开,传来了一声冷笑:“鼠妖,我看你的嘴是想被我的爪子给撕碎,我可教过你,少跟生面孔说话?”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黄黑条纹的狸妖居高临下地站在二楼,它生着一双充满妖异的绿色眼睛,穿着绿色暗纹长袍,手中拎着一只小小的铜铃。
鼠妖吓得立刻噤声,酒醒了一大半,碎银子和桌上赢来的铜板也顾不上要了,抓着身边的另几个鼠妖一溜烟地跑了。
“哎?别跑啊!”苏枕月伸手想去抓鼠妖的尾巴,“把话说完!”
言语间,那狸妖已经纵身跃下,眯着眼走近莫长渊四人,手中的铜铃轻轻摇晃。它绕着四人走了一圈,突然眯了眯眼睛,阴测测地开了口:
“你们身上……怎么有股子人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