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收到银行新的合约。

    就像一开始雷欧．奇科提出的，除了购买土地产权的金额，教堂过往欠下的贷款债务亦完全免除，往後由银行承担教堂所有必要修缮费用，鹿角教堂无偿租借给安哲罗．洛林神父宣教，时间是一百年，吉安诺酒庄亦然，一百年期满，若吉安诺酒庄後renyu续租，银行将优先同意续租。

    但除此之外，安哲罗．洛林神父将担任奇科银行中拍卖业务的监定人员，无偿。

    监定人员？

    这又是哪一招？亨利放下聘用合约，立即打算致电卡洛，问对方这是怎麽回事。

    安哲罗摇头，无所谓。

    幼稚。

    土地，终究交了出去，没关系，都只是一个念头罢了，他站在桥上，底下是昼夜奔流的河水，失去的，又岂止是一片土地一个故乡？

    「不过话说，到底是怎麽不声不响把原先奇科先生提出的条件又放回谈判桌的？那家伙不是很强y？该不会和你叫我去找法b欧联络感情有关吧？」

    玩这一手？

    亨利本就灵活，对上安哲罗莫测的双眸。

    漂亮。

    笑了，一pgu坐上安哲罗的教授办公桌，他喜欢看安哲罗这样，稍稍富有生气的神情，若他就是安哲罗．翡冷佐，生於如此贵族世家，年纪轻轻又进入教廷中枢，做为教皇的左臂右膀，怎能是一个不懂世故的人？

    表现的不擅与人交际，只是不喜不愿吧。

    「太好了，等等就告诉爷爷这个好消息，乾脆今天来家里庆祝一下？开几瓶珍藏的好东西？」

    相识七八年，其实洛林神父只去过酒庄一次作客，那夜，他爷爷老罗l佐．吉安诺二世坚持侍酒，甚至换上一身大礼服，但手一直抖，抖得像帕金森似的。

    说不定很快便要启程去往某些未知的地方？

    鹿角教堂与托斯卡纳将在很长一段时间中被他抛下，三十年？五十年？也许当这里再没有人认得他後，还能再回来。

    岁月在他脸上刻不下来痕迹，所以只能一直流浪。

    但也无所谓吧。

    吉安诺家的祖孙想必发现他的异样，但谁也没提过，他明白了，为何当初马尔科选择吉安诺家的先祖驾驶那架马车，马尔科信任姓吉安诺的人。

    他们是忠实的好人。

    也该与他们道别，此刻手机忽然震晃，讯息闯入，一个地址与短短一行字「车子在平提街口等你。」

    没头没尾的，但他存了那个号码，雷欧．奇科。

    洛林神父根本没朋友，什麽时候看过有人传讯息给他？亨利好奇，瞳孔一震，竟然是雷欧．奇科！？

    「他要做什麽？大晚上的，都九点了，要你从佛罗l斯去罗马g嘛？」地址在罗马市心，三个多小时车程，到了恐怕已经午夜。

    结果街口的黑se奔驰只不过将他载到车站，有专人送他上高铁。

    差一刻十一点。

    安哲罗在罗马落车，抬头望了望那片低云似的浓暗束灯，打在哈德良时期96-192ad的帝国高柱上，红红的，像泼出去的一杯杯酒，或是血。

    「」，是家cb。

    他只来过这样的地方一两次，两千年初的时候，当时对这世界还有好奇。

    但太吵，太躁动，太多奔流涌动的血管与tye所散发出来的浓烈气味，而他的感官太过敏锐。

    熬过头十年的委顿痛苦，在反覆叩问并将自己问倒的抑郁里，第二个十年他放逐似地到处游荡。

    公元两千年，基督後竟已过了两千年。

    当人人欢欣庆祝新时代，他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慌，旅程中，没有觅得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怪物，即使影视中以x1血鬼为题材的作品正长红大卖，人人ai恋崇拜那些si物般牙白而毫无生气的皮肤，冰冷眸子，长生不老，

    但事实是，一切不过纯属虚构，他没有同类。

    他唯一的马尔科将他留在永生里。

    第三个十年，他回到鹿角教堂，修复斑驳的穹顶壁画时，着迷地仔细描摹那一幅幅末日审判的场景，最终一刻来临，在神的面前他会如何？

    他不知道。

    也许连去地狱的资格也没有，在那以前便会完全飞灰烟灭。

    &门口大排长龙，周五，型男靓nv不肯寂寞，他一身无聊的近乎发指的白衬衫黑长k，本该被保镳挡开，然而一见引他下车的人，那些人忙奔过来在人海中劈开一条通道。

    &，保安低声对耳麦通报。

    进入cb，巨浪一样汹涌奔腾的，在他听来根本不能称之为音乐的轰轰敲击节奏凶猛地将他淹没，人的气味庞杂浓稠，香的臭的酸的腥的，自然的人工的，一齐折磨他的感官。

    雷欧．奇科坐在一个半开放的包厢里，俯瞰一楼舞池，刚刚送走一个国际军火掮客，中小规模的边境战争俨然将是未来数年主要的发展模式，数国正在备战，数国已爆发冲突，掮客们望风而动，军火市场热络狂欢，他们作为上游供应商，祝祷时，最不该许的愿望便是「世界和平」。

    觥筹之间，他时不时瞄讯息，「洛林神父已上车」，「洛林神父抵达罗马」，就连桑提都注意到了，以为有什麽事。

    没事。

    就是想知道那高傲的神父这次还拒不拒绝他？

    都照他想的做了，还要怎麽样？

    卡洛一听奇了，「这明明是一开始我们提出来的offer，最终也按照这样成交，什麽叫按照人家神父想的做了？你颠倒黑白啊？人家神父就是不想卖地给你你忘啦？」

    他不理。

    而他终於来了，修士平时穿的那种最无趣的白衬衫黑长k，但在他踏入的一瞬，整个包间的人都静了两秒。

    好似那人周身有光，照破这一方人间w浊hui土。

    大天使米迦勒。

    而安哲罗顿在门口，对方坐在renyu横流的中心，绦se丝绒西装外套，这颜se不是人人能驾驭，但他黑se的头发似乎就衬这奢侈华丽的红，也衬这幻影交织的夜之帝国。

    谁也没先开口。

    周围的人好快便对光明厌倦，回到电音炫迷的世界里继续作乐，安哲罗突然又站上了那座古老的石造拱桥，周围cha0水奔流，那人望他，远远在桥的另一头。

    「奇科先生，找我来有什麽事？」

    俊白的脸上没有笑意，甚至，似乎还有一丝丝烦厌，他派了专车一路接送，也没怎麽他，就这麽没点好脸se？

    「洛林神父，来吧，过来这里。」

    拍一拍，让出身边的位子。

    噪音与一室浓郁混杂的气味简直是官能酷刑。

    「我不喝酒。」他虚挡那男人倒酒的动作，「奇科先生，找我来罗马究竟有什麽事？」

    「洛林神父答应当我的监定师了不是？」他摆回水晶醒酒瓶，也不迫他。

    「你在夜店里监定古画？」

    「有何不可？我刚刚买的，不确定真伪，请你来看看，要是不对，我还能即时把那人沉河。」他刚刚确实收了一幅画，但真伪其实不重要，付出的金额不过是给中人的回扣罢了。

    安哲罗一噎，「监定要有一定的环境与工具，不可能在这里进行。」周围喧闹，他不得不放大话音，与吵杂较劲。

    没想到那人会突然靠过来，毫无预兆，太近了，b0发的血气在他颈下凶猛奔流，又冲入他鼻尖，安哲罗轻轻一震，他不饿，今晚上课前喝了早餐。

    荒诞奇诡的年代，就连血包都有地下市场能冷冻网购，不再需要买通什麽医院的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雷欧没听清他说话，却捕捉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的一瞬，他抬头，对上神父的目光却不知为何一gu未知直向下坠，电音节拍轰击，一层一层的浪打来，好像撞裂了什麽，而其下有什麽鼓鼓跳动。

    「我是说，」安哲罗重新开口，「没有办法在这里监定。」

    「喔」听清了，「就看看，你凭感觉也行。」

    「奇科先生，你在开玩笑？」安哲罗语调冷了，看来今晚他只不过是想将自己招来，看自己会否乖乖听命罢了，一点小小的报复，报复什麽？也就拒绝过他一次。

    过去的他需在世故中替家族经营谋划，即便处处绵里藏针，明目张胆的轻慢却绝不可能，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雷欧一怔，这人，这就不高兴了？脸一沉，年纪轻轻还挺有那麽些威势的。

    「跟我来。」他起身，不理满房r0e横陈的男nv，桑提打开包间的门，一排人鱼贯而出，安哲罗只得随行。

    再次穿越躁动的建筑，电梯竟是下行，来到地下二层。

    厚重金属门一经闭合，阗静涌来，安哲罗这才觉得嗡嗡的脑子得以浮出水面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