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婵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下，只露出来的眼睛眼神冰冷。谢秀雨则面色复杂，她看着谢清商，几次想要开口问问题，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不问，谢清商也不说。

    清商重新抱好画匣，时辰到了，宫门大开，马车车队总算开始动了起来。

    谢鸣婵忽地微笑道：“三妹妹怎么力气这么小，一阵风就能将你手里的东西卷走，我看画放在你这确实不安全。”

    谢清商眨眨眼：“你又怎么知道，那风不是我故意唤来的，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呼风唤雨。”

    皇宫自是雕梁画栋，琉璃瓦反射着晨光，平时颐指气使的诰命夫人们，此刻也只能低垂眉目，老实跟着女官们穿梭在小道之上。

    谢清商落在谢家众人的最后，她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去打量皇宫里的风景，步子迈得很小，等到女官将她们引入偏殿，众女眷在这边等候皇后召见。

    “好久不见。”

    认识的女眷们开始轻声寒暄打招呼。

    听江穿着刚见面时那套宫装，神情萧肃，早已等在这边。她看起来好似和在家中有些不同，具体是哪谢清商说不上，只是觉得就像是将要喷发的火山，表面宁静，底下的岩浆却已开始翻滚。

    “来这边。”

    她朝谢清商招招手，这里人多，她也不方便和谢清商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就好像是在为她壮胆一样。

    这边等着的夫人小姐，都是家世显赫之人，身上难免有些傲气，见到谢清商这个面生的人，都是暗暗排挤，并不理睬她。

    谢清商还乐得自己清闲。

    只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向她身边的谢秀雨走来，手腕上的镯子翠绿：“秀雨姐姐，前几日我家赏花宴你怎得没来，我想你得很呐。”

    谢秀雨也笑：“实在是家中有事，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都笑得很假。

    谢清商更加觉得无聊了，她要保持文雅坐姿，还要听谢秀雨在这边惺惺作态互相客套，简直是种折磨。

    就听谢秀雨向谢鸣婵介绍：“这是宗家的玉人妹妹。玉人，这是我家的二妹鸣婵。”

    “宗家？”

    谢清商就听到身后的听江呼吸粗重，疑惑地道，“宗家，难道是那个宗家？是她家里的人？”

    哪家的人？

    谢清商只觉奇怪，不知道听江反应怎么那么大。

    宗玉人和谢鸣婵互相见了礼，谢秀雨脸上保持笑容，又挤开谢鸣婵，亲热地对宗玉人道：“今天你是不是一早进宫来帮忙了？”

    宗玉人羞涩一笑，低着头道：“没有，我和你们一起进的宫，姑母叫我来招待你们的。”

    谢秀雨笑着对谢鸣婵解释：“玉人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果然是那个宗家的人！”与此同时，就听见听江低声一喝，她的眼眶泛红，紧紧咬着牙关，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手都在颤抖，“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后代，这张脸这表情这打扮，不会有错。”

    她和宗家是有什么恩怨？谢清商更加懵了，因为听江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所以她能清晰地听见听江混乱的吸气声，她的情绪很不对劲！

    谢清商担忧地朝着听江看了一眼。

    谢秀雨的声音越发温和，问宗玉人：“那你今天有没有碰到六殿下呀。”

    宗玉人红着脸，别过了头：“没有没有，秀雨姐姐你别笑我了。姑母今天生辰，六殿下肯定很忙，没有时间来见我的。”

    谢秀雨瞧了谢清商一眼，又袖子遮住嘴笑：“这是谁家表哥表妹呀，小表妹怎么害羞了。”

    这是在演戏给谁看？

    谢清商只觉得有点恶心，她看着满脸“看吧你果然气死了”的谢秀雨，以及“气死老娘了”的听江，心里也不怎么在乎谢秀雨的挑衅了，只担心听江这是怎么了。

    谢秀雨忽然一转话头，虽然在和宗玉人说话，眼睛却看着谢清商：“其实玉人妹妹，你好像不知道，我们进宫的时候，可碰见过六殿下呢。”

    宗玉人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紧张地道：“是吗，殿下他在宫门主持秩序吗？”

    “当然不是，”谢秀雨只是笑，“他呀，是来给我这妹妹送谢礼来了，是不是，清商？六殿下今早确实是特地来找你的吧？”

    宗玉人一下就沉下了脸，她僵硬地转过头，想要正常地对谢清商挤出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里的恨意：“这是哪位姐妹，怎么如此面生？你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是在给她拉什么仇恨？谢清商根本不想陪谢秀雨在这唇枪舌战，她只是笑笑，礼貌地自报了姓名，想要走到一旁去躲躲，宗玉人却不依不饶，追到她身边，问她认不认识六殿下，怎么认识的，两人是什么关系。

    幸而皇后贴身的女官很快赶来，谢清商指着女官，脸蛋都因为长时间假笑而有点僵了：“皇后娘娘要召见我们了，宗小姐麻烦让让。”

    宗玉人撅着嘴，死死地看着她，仿佛已经将谢清商当成了眼中钉。

    谢清商瞧了眼听江，发现她已安静下来，只是脸上神情还是有些怪怪的，渊文站在听江旁边，他叹了声气，对谢清商点点头，示意一切有他看着。

    谢清商便赶紧和老夫人她们会合，老夫人先是接过画匣递给女官，紧接着扫了眼谢家众女眷，确定没问题了，便跟着引路的太监朝正殿走去。

    帷幔随风轻轻摇曳，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几十个宫女垂眉顺目侍立两边，妃嫔按照品阶依次坐好，自是一片姹紫嫣红景象。

    皇后坐在最上首，她穿着红色长袖大袍，凤冠上的珍珠宝石熠熠生光，她遥遥望着谢家女眷行礼，声音慈祥：

    “本宫儿时便爱品读渊文公文章，犹爱临摹渊文公字帖，陛下先前还开玩笑问本宫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本宫当时说若能一睹渊文公真迹便好了，没想到你们今日给本宫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谢清商跟着谢家一众女眷伏在下首，此时才起了身。

    她眯着眼睛悄悄向前看，皇后离得很远，她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和宗玉人长得到底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