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平时他护得格外宝贝的东西,却陌生又让人难受。
那个刚会走路就帮他分拣药草,刚会说话就学着他背诵药名,那个会放学后替他采药、碾药、晾晒的乖崽就这么……没了吗?
何外公躺在躺椅上,一动不想动,胸口还放着录取通知书,想着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家小煦会因为市理科状元上电视,他甚至能想到小煦戴着红花对着他咧嘴笑的模样,可这一切,全都没了。
何外公就这么躺了一两天了,他却不想动,他觉得眼皮很沉,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身上,尤其是白天不知道是谁知道小煦被撞死的事纷纷跑来询问,往日里乡里乡亲他耐心帮忙,可最后没忍住发了一通火。
他想笑,自己一把年纪,原来也不是好脾气,是会发火的啊。
那些人不敢再来,但临走前悲悯的目光,生生像是在剜他的心。
小煦啊……他的乖孙……
“外公?外公你在家吗?”就在恍惚之际,何外公仿佛听到他家小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仿佛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此刻带笑的眉眼。
何外公闭着眼笑了笑,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他竟然已经出现幻听了。
只是为什么还能听到敲门声?
但很快声音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一侧传来,他坐在最里边的葡萄藤架下,加上离院门有一段距离,所以他没出声,一时间没人注意到他。
何外公看过去时,刚好和正单手握着栅栏轻松越过来的酆渊对上视线。
何外公时因为在黑夜里待久了,能看到一个轮廓。
酆渊是夜能视物,先前没注意到,这会儿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静静躺在躺椅上,锐利鹰隼般的目光锐利盯着他。
酆渊落地的瞬间意识到对方是谁,沉默了:
原是穿书
何外公应该一开始并不知道何星煦的来历,以为对方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扔在这里的山林,差点被野兽叼走,自然不会告诉何星煦他是被捡到被收养的。
何星煦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即使觉得自己和霍恩像,也只会觉得有缘分,毕竟自己有亲生父母。
可知道他是收养的,自然会想到这里面的关窍。
何外公皱着眉,一时间没说话。
酆渊:“我知道老先生怕什么,你放心,我知道回不去,即使这时候告诉他真相,只会徒增烦恼。
所以我不会说,之所以和老先生坦白,也是达成共识。
这件事,我知,老先生知,就足够了。
”
何外公眉头终于舒展开,深深看着酆渊,终于面对对方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年轻人,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那么以后有关那里的一切,不提也罢。
”
酆渊垂着眼,把小辈的姿态摆得很正:“好。
”除了何外公,他同样不舍得让何星煦难过。
他们的目标一致,自然谁也不会当这个恶人。
何星煦很快烧好水回来,因为时间太晚,父母家离这里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也赶不过来,所以何星煦也就没打电话告诉父母他还活着的事。
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告知爸妈这件事,还要通知以为他已经死了的亲戚和朋友老师同学,包括他出事后一直帮忙寻找的警察。
何星煦留在小院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除了这段时间何外公去了城里找人一直没回来落了些灰尘,但很容易就擦干净。
他拿着湿毛巾帮忙擦拭的时候,酆渊走过去重新拿了一个帮忙。
何星煦拒绝:“还是我来吧。
”先不说是自己把对方带来这里的,理论上对方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动手干这些?
酆渊已经想好理由:“你这么客气,是把我当外人吗?我既然决定跟你来这里,已经做好准备,我需要学着在这里生活,不是吗?”他的目光太过恳切,瞳仁里满满都是信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却透着依赖,仿佛在说,我在这个世界只认识你一个人。
何星煦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然,尤其是对方在漩涡通道里下意识护着他的举动,让他心头热热的,心想,只要有他一天,肯定会照顾好酆大哥的。
想好之后,何星煦对酆渊愈发亲近,也不再客气,露出一个熟稔亲切的笑容。
酆渊心头一松,也回以一笑,可就在这时,听到何星煦随即拍着胸口道:“酆大哥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这个亲,显然是指亲生的那种。
酆渊诡异沉默了:“……”总觉得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
这一晚,何星煦和何外公睡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酆渊则是睡在何父何母住的房间。
一夜好眠,何星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本来想联系父母,并让他们先去销案,等回头他去一趟市里把这件事了结了。
不过那个司机是醉驾,全责,因为何星煦生死不知到现在还在关着,因为没找到尸体还没判。
如果虽然何星煦活着,但对方的责任少不了,只是判轻判重的区别。
何星煦本来还想今天就去市里一趟,但何外公病了,他只匆匆打了电话通知父母,就去照顾外公给他熬药去了。
何外公凭借着一口气撑着不肯倒下,否则他怕还没找到人,女儿女婿把小煦按照死亡销户了。
没见到尸体,何外公是不信小煦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一直撑着。
直到昨夜看到外孙好好出现在眼前,这口一直强撑着的气突然就泄了,病来如山倒,瞧着挺严重的。
何星煦下意识要把何外公送到镇里,被何外公拒绝,他就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医,他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不过是身心累到极限一时撑不住,只需要好好养养,个把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