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一个飘雪的早晨，爷爷像往常一样早起扫雪。

    奶奶在屋里做着饭。

    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我睡会儿。这是他留给我和奶奶的最后一句话。

    葬礼那天，来了一个陌生的叔叔。

    我才知道那就是爷爷奶奶的儿子。

    娘~他红起眼眶，扶起奶奶，跟我去城里吧，我给您养老。

    奶奶头也没抬的烧着纸:你爹在这儿，倩倩在这，我哪儿也不去。

    叔叔叹了口气，还是将我拉到了一边。

    好好照顾你奶奶。他往我手里塞了一沓钱，我挣扎着抽回手，他又补充一句，帮我孝敬的。

    他走后，我和奶奶抱头哭了一晚一整晚。

    我才知道，爷爷年轻时脾气大。

    因为叔叔不爱上学，经常打骂他，他一气之下辍学进了染布厂，几年都没有回家。

    爷爷走后，现在轮到我每天早起打扫院子了。

    奶奶的眼神也越来越花，却坚持每晚在我写作业时纳鞋底。

    你爷爷呀~天天念叨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我们倩倩考大学那天。

    我假装找橡皮，其实是转过身去偷偷擦眼泪。

    后来我更加努力的学习。

    爷爷看不见了，可奶奶能。

    我一定要让奶奶看到我出人头地!

    上高中时，家里的煤油灯亮的更久了。

    无论我学习到多晚，奶奶都在旁边陪着我。

    她说:倩倩学习辛苦，我在旁边陪着，踏实些。

    奶奶说:倩倩真争气，是十里八乡最争气的女孩儿。

    她拿着我考了全县第一的奖状，逢人就炫耀。

    高考那天奶奶和我都起了个大早。

    她掏出爷爷的中山装给我穿上，袖子长了一截，我像一个小矮人一样。

    我和奶奶都被逗笑了。

    奶奶说:你爷爷的衣服有福气。她拍拍我的肩，好好考，奶奶和爷爷都相信你。

    三个月后，我和奶奶在院里晒稻谷，邮差的声音在村口就能出听见。

    北京来的信!

    咱村儿出了个状元。村里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追着邮差跑。

    邮差最后停在了我家门口。

    他郑重的将信交到我的手上。

    我颤抖的拆开信封，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

    念啊，快念啊......奶奶拄着拐杖焦急的说。

    恭喜张倩，考入北京大学!请您于......我念到一半，已经泣不成声，转身将奶奶抱紧。

    开学典礼上，各省状元作为代表发言。

    轮到我时，被问到我的理想是什么

    我攥紧衣袖郑重的说:我想当律师。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诧异的看过来。

    在这个捞金的年代，金融和计算机是最吃香的专业，可我却选择法律。

    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

    但我忘不掉那个被丢在乱葬岗的女婴和满地的招娣盼娣的小山村。

    半个学期后，我在辅导员的推荐下在法律援助中心找到了一份兼职。

    工作内容是整理案卷，撰写文书。

    第一次拿到100元的工资时，我颤抖到说不出来话。

    奶奶!等我回去就带你治眼睛。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乱花钱~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笑。

    寒假回家时我硬拉着奶奶来到了省城的医院，医生说奶奶年纪大了，可以不手术了。

    但我想起夜晚奶奶难受的流眼泪，还是坚持手术。

    缴费窗口前奶奶死活不让我付款。1000块呀！

    我晃了晃钱包：现在我是见习律师啦，接了个大案子呢。

    咱有钱!

    其实哪有什么大案子，我同时打着三份工，凌晨还在宿舍走廊改合同。

    手术那天，我攥着奶奶的手直到她被推进去。

    当纱布拆开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倩倩......她颤抖的手抚过我的脸，奶奶这回看的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