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凡握着破邪刀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被刀柄上的饕餮纹硌出深深的红痕。
刀身陡然发出清越的龙吟,那声音不是金属震颤,更像困在鞘中的远古巨兽苏醒,低沉而磅礴,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洪星弈手中那枚合璧的玉佩突然爆发出温润的青光,细碎的星芒顺着纹路流转,与刀身的龙吟交织成奇异的共鸣。
像是两柄沉睡千年的古器在此刻终于相认,空气里都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垂眸盯着那枚玉佩,青光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光斑。
玉佩的纹路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是一体,可这完美的契合里,却藏着让他心惊的诡谲。
抬眼时,正撞上洪星弈坦然的目光,那银眸里映着桥洞的阴影与月光,清澈得像未被惊扰的深潭,可越是坦荡,越让温羽凡觉得深不见底。
他太清楚了。
昭陵地宫藏着李淳风的毕生所学,是能修复天机镜、调和他体内真气相冲的唯一希望,可这希望背后,必然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洪门内斗的血火、新神会的獠牙、甚至京中权贵的暗手,都早已在关中那片黄土下织好了陷阱。
踏入地宫,就不是简单的解咒或寻宝,而是一头扎进朝堂与江湖绞缠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可能踩碎的不是地砖,是人命。
而洪星弈……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洪门三公子,带着银白长发和八门金锁阵的诡谲步法,说自己是李玲珑的未婚夫,说要联手对抗亲兄,说知晓开启地宫的密钥。
他的话像一串环环相扣的珠子,看似天衣无缝,可温羽凡腰间的睚眦面具却在发烫,那是危险逼近时的本能预警。
这人究竟是破局的钥匙,还是把他们往更深陷阱里推的推手?此刻的谜团,比天机镜上的星图还要繁复难辨。
但桥洞外的夜风已经带着杀气了。
温羽凡猛地抬手,从风衣内袋掏出那枚特制通讯器,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刻着朱雀局的暗纹
指尖在冷硬的屏幕上飞快划过,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通讯簿里“孔烈(紧急)”的名字刚亮起,他便重重按下。
“孔局长,是我,温羽凡!”通讯器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他的声音却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昭陵方向有紧急情况!洪门的洪天阳勾结新神会‘十二柱’中的‘奎木狼’,正赶往关中昭陵地宫,目标是李淳风的观星密室!”
“温老弟?昭陵?”孔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刚从忙碌中抽身的沙哑,背景里似乎还有翻动文件的窸窣声,“洪天阳和奎木狼?你说清楚点,他们带了多少人手?具体方位在哪?”
“没时间细说了!”温羽凡转头扫过桥洞外沉沉的夜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的黑色直升机冲破夜色,螺旋桨卷起的气浪如无形的大手,将桥洞边缘的枯草、尘土一并卷向空中,在光柱里翻腾成白茫茫的雾。
机身盘旋两圈,最终稳稳降落在东侧空地上,起落架碾过冻土的闷响与引擎的咆哮交织成一片。
舱门刚拉开一条缝,温羽凡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墨色风衣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霞姐紧随其后,冰蓝真气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将扑面而来的气浪挡在外侧。
她攥着李玲珑的手,脚步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星蝶剑的银芒在她身后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左少秋与洪星弈对视一眼,同时动身。
左少秋折扇收起别在腰间,佝偻的身形突然变得矫健,踩着桥洞的碎石地面如履平地;
洪星弈银白长发在夜风中铺开,八门金锁阵的步法让他每一步都踩在气流的死角,悄无声息却快得惊人。
老剑圣慕容逸尘扶着锈蚀的钢筋柱,枯瘦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老剑圣的喉结滚了滚,想说“当心……”可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咳。
舱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温热的气流夹杂着浓烈的燃油味涌了出来,呛得人鼻腔发紧。
温羽凡上的朱雀银徽闪着冷光;机舱两侧的武器架上,泛着幽蓝的激光瞄准器正缓缓转动。
“起飞!目标昭陵,全速!”他沉喝一声,声音压过引擎的轰鸣。
飞行员回头比了个手势,猛地拉动操纵杆。
直升机像被无形的手拽着陡然拔高,巨大的离心力让众人身体一晃,随即被安全带死死拽住。
旋翼的轰鸣震得桥洞嗡嗡作响,连钢筋骨架都在轻微震颤,机身调转方向时,窗外的京城夜景如打翻的棋盘般倒退,灯火从密集的星河渐渐变成稀疏的光点。
机舱内,温羽凡靠在座椅上,闭眼深吸。
体内的赤金真气与黑金剑气又开始冲撞,像两团互不相容的火焰在经脉里翻滚,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太清楚这趟昭陵之行意味着什么。
不只是为老剑圣解困龙咒,不只是为调和自己体内的真气冲突,更是要跟新神会、跟洪门的内奸、跟所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抢时间。
观星密室里的星轨回源阵,是破局的唯一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别担心。”霞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蓝真气特有的凉意。
她指尖凝着一缕淡蓝气流,轻轻按在他的手腕上,那股凉意顺着经脉蔓延,像道清泉暂时浇灭了体内的灼痛:“孔局长调了玄武驻守西北边境的‘猎隼’小队,都是能跟宗师硬碰硬的狠角色,拦他们一阵子没问题。”
温羽凡睁开眼,撞进霞姐关切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犹豫,只有“你去哪我去哪”的笃定。
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早已被抛在身后,下方是连绵的黑暗,偶尔有零星的村镇灯火闪过,像被遗忘的星辰。
夜色深沉如墨,机舱内的微光映着他腰间的睚眦面具,青铜獠牙泛着冷森森的光。
破邪刀仍在轻微震颤,像是在呼应他胸腔里翻涌的决心。
昭陵地宫,他们来了。
不管前面是洪天阳的刀,是奎木狼的爪,还是更深的阴谋与陷阱,他都必须闯过去。
为了桥洞里还在忍受困龙咒折磨的老剑圣,为了能压下体内那股随时可能撕裂自己的真气相冲,更为了不让新神会的阴影,继续笼罩这片他要守护的土地。
直升机如黑色的闪电,刺破浓稠的夜色,朝着关中大地疾驰而去。
引擎的轰鸣在天地间回荡,像一曲奔赴战场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