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虹幕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林绾握着马克杯的手微微一颤。设计部只剩她工位亮着灯，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22:47。

    叮——

    指纹锁发出轻响，她转头时呼吸突然凝滞。黑色大衣沾着雨雾的男人立在门口，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眸光幽深，五年时光将他轮廓打磨得更锋利，唯有左手小指那枚银杏叶形状的尾戒闪着微光。

    顾总，这就是杏尘设计部。秘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绾指甲掐进掌心。顾沉舟目光扫过她胸前工牌，声音像浸了冰泉：林设计师明天收购会议，希望贵司能给出令人满意的方案。

    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掠过她小腿，带起一阵雪松冷香。林绾盯着电脑屏幕上旋转的银杏叶片，2018年深秋的回忆突然翻涌。

    那时她还是美院学生，总爱把银杏叶夹在顾沉舟的金融学课本里。男生在图书馆抓住她捣乱的手，温热的唇印在指尖：再闹就把你种在银杏树下。

    顾先生秘书的呼唤让林绾回神，发现设计图角落晕开一滴水渍。她慌乱去擦，却碰到微凉的指尖。

    顾沉舟不知何时折返，指腹抹过她眼尾：哭什么这个动作太熟悉，林绾猛地后退，文件夹哗啦散落。纷纷扬扬的图纸间，他忽然僵住。

    最新设计稿上，模特的锁骨间缀着银杏叶形状的碎钻项链。

    听说顾总要联姻的时候，我站在银杏大道等了整夜。林绾声音发颤，后来看到财经新闻，你和宋氏千金在机场十指相扣。

    顾沉舟弯腰捡起一张图纸，背面露出干枯的银杏标本：母亲当年需要宋氏的医疗资源。他解开衬衫纽扣，心口纹身赫然是缠绕着心电图的金色叶片，葬礼那天解除婚约，我找了你三个月。

    窗外惊雷炸响，林绾忽然想起分手那天的雨也是这样大。她哭着冲进雨幕时，顾沉舟攥着病例单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五年前没能给你的答案...顾沉舟从钱夹取出透明密封袋，里面是两片交叠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还能看见褪色的墨迹——那是她当年塞在他课本里的情书。

    雨声渐弱时，顾沉舟的拇指抚过她眼下泪痣：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即将收购你公司的顾沉舟，也是...每天去美院捡银杏叶的傻瓜。

    晨光穿透云层时，林绾看着被他修改过的设计图。原本冰冷的收购方案变成了联名秀场企划，主题栏写着Golden

    Rain。

    三天后的发布会上，当模特从金色银杏雨中走来时，顾沉舟在摄像机死角握住她的手。大屏正在直播宋氏集团股票暴跌的新闻，而他低头咬住她耳垂：顾太太，要不要把五年前的生日礼物补上

    第二章：暗流

    1

    顾沉舟的钢笔尖悬在联名合同上，黑色墨水在纸面洇开一小片阴影。他的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没有任何戒指，只有左手小指那枚银杏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秀场预算追加三百万。他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一道不容拒绝的命令，我要将银杏叶铺满T台。

    会议室内骤然安静。杏尘设计的几位董事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这个季节哪来的银杏叶

    林绾坐在长桌另一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激光笔的开关。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白，长发松松挽起，露出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银杏耳钉——那是五年前顾沉舟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从未摘下，却也从不在他面前承认。

    现在不是银杏季。她开口，声音平稳，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仿真叶效果一样，成本更低。

    顾沉舟的目光终于从合同上抬起，落在她身上。屏幕的蓝光映着他半边侧脸，锁骨处的金色纹身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那是一枚缠绕着心电图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像是刻进皮肤里的记忆。

    顾氏有冷冻仓储。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林设计师不敢接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林绾攥紧激光笔，指节泛白。她知道他在逼她，就像五年前她逼他解释那则联姻新闻一样。

    好。她直视他，一字一顿，真银杏叶，三天内到位。

    顾沉舟的钢笔终于落下，在合同上签下锋利如刀的名字。

    2

    散会后，林绾快步走向电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她需要一杯冰美式，或者更烈的东西，来浇灭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动。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金属门重新滑开，顾沉舟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骨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大二那年不小心用裁纸刀划的，当时他笑着说要她负责一辈子。

    跑什么他单手撑在电梯壁上，将她困在角落，松木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侵袭而来，怕我

    林绾后背紧贴冰凉的金属壁，呼吸微滞：顾总有事

    顾沉舟低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烫金请柬，递到她面前：今晚八点，嘉德拍卖会。他顿了顿，有套1940年的银杏叶标本。

    林绾一怔。1940年——那是他们初遇的银杏大道最老的一棵树诞生的年份。

    她没接，只是抬眸看他：收购案还没结束，顾总单独邀约不合适吧

    顾沉舟没回答，只是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一缕碎发。这个动作太熟悉，熟悉到林绾几乎条件反射地偏头躲开。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

    金属门开合的瞬间，他的声音混着松木香飘进来：叫我沉舟。他顿了顿，嗓音低哑，就像你第一次偷亲我时那样。

    门关上了，林绾的耳尖却烧了起来。

    3

    回到办公室，她拉开抽屉，最底层压着一本旧素描本。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夹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已经脆弱得几乎透明。

    她轻轻抚过其中一片，上面用极细的钢笔写着WAN

    &

    CHZ，字迹已经褪色。

    手机突然震动，助理发来消息：【林总监，顾氏刚刚送来了第一批银杏叶样本。】

    附带的照片里，金黄的银杏叶铺满整个木箱，叶片完整得不可思议，仿佛刚从枝头落下。

    林绾放大图片，突然僵住——在箱子的角落，一片叶子上隐约可见钢笔勾勒的爱心轮廓。

    那是她十九岁时随手画在叶子上的涂鸦。

    顾沉舟竟然……保留了这么多年

    4

    晚上七点五十分，林绾站在嘉德拍卖行门口，黑色晚礼服衬得肌肤如雪。她本不该来的，可那箱银杏叶击溃了她所有理智。

    迟到了三分钟。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顾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手里拿着两杯香槟，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磨蹭。

    林绾没接，只是盯着他：那些叶子是哪来的

    顾沉舟将其中一杯香槟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猜猜看

    拍卖厅的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宣布第一件拍品登场。

    当玻璃展柜中的银杏标本被推上台时，林绾的呼吸一滞——六枚金箔般的银杏叶被精心封存在水晶盒中，每片叶脉都清晰可见，其中一片上赫然刻着极小的WAN。

    1940年的标本不可能有我的名字。她声音发颤。

    顾沉舟靠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当然不可能。他低笑，因为这是我五年前亲手刻的。

    林绾猛地转头，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当年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他轻声说，现在补上。

    5

    拍卖会结束已是深夜。林绾站在路边等车，肩上突然一沉——顾沉舟的西装外套披了上来，还带着他的体温。

    不用……她想挣脱，却被他按住肩膀。

    下雨了。他淡淡道。

    确实下雨了，细密的雨丝在路灯下泛着金光，像极了那年美院银杏大道上的落叶雨。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他们面前。顾沉舟拉开车门：送你回去。

    林绾摇头：我自己叫车。

    他忽然笑了：怕我还是怕自己

    雨越下越大，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林绾恍惚想起分手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雨里，喊她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她上了车。

    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顾沉舟打开暖气，伸手调小空调风速时，袖口擦过她的手臂。

    冷吗他问。

    林绾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拢了拢他的外套。袖口内侧，一枚小小的银杏叶刺绣若隐若现。

    她突然意识到——

    这场重逢，从来都不是偶然。

    第三章：标本

    1

    拍卖厅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林绾捧着那盒银杏标本，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水晶盒边缘。顾沉舟站在她身侧，西装袖口的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她耳垂上的银杏耳钉形成微妙呼应。

    顾总好雅兴。一道甜腻的女声突然插入，钻石手链叮当作响地缠上顾沉舟的袖扣。宋粒一袭红裙如火，猩红指甲顺着林绾的脊椎缓缓上划，这就是让你一掷千金的新欢媒体说得没错，确实...

    三千万。顾沉舟突然举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拍卖师落槌的声响中，他将标本盒塞进林绾怀里，顺势隔开宋粒的手，宋小姐，注意分寸。

    林绾低头，绒布内衬上六枚金箔银杏静静躺着。最中央那枚的叶脉在灯光下显现出WAN的暗纹——是她名字的缩写。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重重一跳。

    2

    赝品永远变不成真品。宋粒凑近林绾耳边，香水味浓得呛人，就像某些人，永远进不了顾家的门。

    林绾突然笑了。她轻轻合上标本盒，抬头直视宋粒：宋小姐知道为什么银杏能活三千年吗不等对方回答，她继续道，因为它从不在乎杂草的闲言碎语。

    顾沉舟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伸手虚扶在林绾腰后：失陪了，宋小姐。我们还有藏品要鉴赏。

    转身时，林绾听见宋粒咬牙切齿的声音：顾沉舟，你以为解除婚约就能摆脱宋家别忘了你母亲...

    顾沉舟的背影明显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带着林绾穿过人群，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熟悉得令人心颤。

    3

    洗手间的镜子里，林绾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她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手腕，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宋粒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耳边——你母亲三个字后面未尽的威胁，分明是顾沉舟最痛的软肋。

    她颤抖着打开标本盒，金箔银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指尖抚过盒内丝绒时，突然触到一处细微的凸起。轻轻掀开内衬，一张泛黄的收据飘落在地。

    [嘉德拍卖行收据]

    日期：2018.11.3

    拍品编号：G-1940-09

    成交价：￥1，280，000

    交易地点：国立美术学院银杏大道临时展厅

    林绾的呼吸停滞了。2018年11月3日——是他们分手的第二天。那天她哭晕在宿舍，而顾沉舟竟然去了美院的拍卖会

    4

    找到惊喜了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绾猛地转身，顾沉舟倚在门框上，领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身。

    你...那天...林绾举着收据的手微微发抖，为什么

    顾沉舟走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晰。他伸手接过收据，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因为你说过，想看看1940年的银杏叶是什么样子。

    林绾突然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随口说的话。当时顾沉舟骑着单车载她穿过银杏大道，金黄的叶子落满肩头...

    所以分手第二天，你就花128万买了这个她声音发颤。

    顾沉舟将收据重新折好，塞回标本盒夹层：准确地说，是凌晨五点。他顿了顿，在你挂断我第37通电话之后。

    水晶灯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林绾在那片深邃里看见了自己苍白的倒影。她突然意识到，这五年来她所以为的绝情背叛，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

    5

    顾总！出事了！助理慌张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宋氏刚刚发布了声明，说我们...说您...

    屏幕上赫然是财经新闻的紧急推送：【宋氏药业宣布终止与顾氏所有合作，疑因顾沉舟私德问题】。配图正是十分钟前，顾沉舟将标本盒递给林绾的瞬间。

    顾沉舟眼神骤冷。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立刻冻结与宋氏的所有资金往来。挂断后，他对林绾伸出手，走吧，记者马上会包围这里。

    林绾却后退半步：我们不该...

    林绾。顾沉舟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带着五年未见的执拗，当年我母亲病危，宋家以特效药为条件逼我联姻。他解开袖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取骨髓干细胞留下的。我试过所有方法，最后还是没能救回她。

    林绾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想起分手那天的大雨，想起顾沉舟在身后嘶哑的呼喊，想起自己这五年刻意回避的所有关于他的新闻...

    现在，顾沉舟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腹温热如初，你还要推开我吗

    6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不明。顾沉舟护着林绾快步走向迈巴赫，身后已经传来记者嘈杂的脚步声。

    上车。他拉开副驾驶门，语气不容拒绝。

    林绾抱着标本盒坐进车里，皮革座椅上还残留着熟悉的松木香。顾沉舟俯身替她系安全带时，领带上的银杏枝领带夹轻轻擦过她的下巴。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

    引擎轰鸣声中，顾沉舟转动方向盘驶出车库。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影，那道下颌线依然锋利如刀。

    因为标本会褪色，但银杏活了三千年。他目视前方，声音很轻，有些感情也是。

    车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极了那年美院银杏叶落地的声响。林绾低头看着怀中的标本盒，金箔银杏在暗处依然闪着微光。

    她终于明白，原来有些爱，从来不需要被证明。就像银杏叶的脉络，早已刻在时光里，清晰如初。

    第四章：灼痕

    1

    秀场后台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林绾站在T台尽头，指尖轻轻抚过垂落的绸缎帷幕。三天前从拍卖会带回来的银杏标本此刻就放在她的设计台上，金箔叶片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林总监，干冰机调试好了。助理小跑过来，额角还挂着汗珠，顾总说追加的那批银杏叶已经铺好了。

    林绾点点头，望向T台。数千片金黄的银杏叶铺满整个走道，在射灯下宛如流动的黄金——这是顾沉舟坚持的真实感，为此他甚至动用了顾氏在挪威的冷冻仓储。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我在控制室看着你。——CHZ】

    林绾耳尖微热，抬头看向二楼玻璃幕墙后的控制室。顾沉舟的身影隐约可见，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袖口挽起，露出那枚银杏尾戒。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依然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

    五分钟后第一次带妆彩排！场务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2

    音乐响起的瞬间，第一个模特踏着鼓点走上T台。林绾屏住呼吸——她设计的Golden

    Rain系列在银杏叶的衬托下美得惊心动魄，每件礼服都缀着手工缝制的银杏叶形水晶，随着模特的步伐折射出细碎光芒。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划过音响系统。

    砰！

    T台左侧的干冰机突然喷出过量白雾，银杏叶被气流卷起，纷纷扬扬洒向高温射灯区。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第一片叶子触到灯管的瞬间冒出了青烟。

    关灯！快关灯！她大喊着冲向控制台，但已经晚了。

    火苗腾地窜起，顺着浸过干冰的绸缎帷幕迅速蔓延。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填满整个秀场，人群开始尖叫推搡。

    林绾！

    一道黑影从二楼控制室直接翻越栏杆跳下。顾沉舟落地时闷哼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冲进浓烟。

    ---

    3

    安全通道的应急灯闪着诡异的红光。林绾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地推开防火门，手中的设计图已经被汗水浸湿。她必须找到备用消防系统的手动开关——

    你以为解除婚约就结束了

    宋粒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尖利得几乎失真。林绾猛地刹住脚步，看见顾沉舟将宋粒狠狠按在墙上，他左手攥着一叠焦边的文件，右手手背青筋暴起。

    医疗档案是假的顾沉舟的声音低沉可怖，你当年给我母亲输的是生理盐水

    宋粒的红裙被灰尘染污，却还在笑：现在才查出来可惜啊，顾夫人死得太快...

    啪！

    顾沉舟一拳砸在宋粒耳边的墙上，指关节立刻渗出血丝。林绾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滔天怒火。

    警笛声由远及近，宋粒的笑声混在其中：听啊，全网都在直播顾氏总裁为情人纵火...啊！

    她突然惨叫一声——林绾举着手机从阴影里走出来，录像界面清晰地定格在一张运输单上：【宋氏药业-生理盐水（批号SY201811）】。

    真巧，林绾的声音比冰还冷，我刚好认识药监局的人。

    4

    消防栓喷出的水柱将最后一点火星浇灭。林绾坐在救护车边缘，医护人员正在为她处理手臂上的轻微灼伤。三个小时前还美轮美奂的秀场此刻一片狼藉，烧焦的银杏叶粘在积水中，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需要住院观察吗

    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西装外套不见了，毛衣袖口还滴着水。他的右手已经简单包扎过，但血迹仍在渗出。

    林绾摇摇头，突然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你腿怎么了

    跳下来时扭到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从二楼跃下只是跨过一道小水沟。

    医护人员识趣地离开。顾沉舟在林绾面前蹲下，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视她。湿透的刘海垂在他额前，水滴顺着下颌线滑落，在喉结处短暂停留。

    对不起。他忽然说。

    林绾怔住：为什么道歉

    五年前没能保护你，现在又让你受伤。他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臂上，声音沙哑，我好像总是...

    林绾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住了——五年前每次顾沉舟自责时，她都会这样安慰他。

    火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他低头亲吻她缠着纱布的伤口，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但爱你是。

    5

    凌晨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林绾靠在VIP病房外的长椅上，疲惫地捏着眉心。宋粒已经被警方带走，但这场闹剧的余波才刚刚开始——她的手机已经被各路媒体打爆，全是关于顾氏总裁冲进火场救前女友的询问。

    喝点水。

    顾沉舟递来一杯温水，在她身边坐下。他已经换了干净衣服，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绾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明显不敢用力。

    你应该躺着。她皱眉。

    顾沉舟却笑了：这话该我对你说。他指了指病房，去睡会儿

    林绾摇头，从包里取出那个幸免于难的标本盒。金箔银杏在走廊灯光下依然璀璨，只是边缘处有一小块被火燎黑的痕迹。

    为什么是银杏她突然问，明明有那么多...

    因为你说过，顾沉舟接过标本盒，指尖轻轻摩挲那片焦痕，银杏的叶脉是二分叉的，就像两个人再怎么分开，最终都会回到同一条主脉上。

    林绾眼眶发热。那是她大二植物学课上随口说的话，连她自己都忘了。

    林绾。顾沉舟突然正色，宋家不会就此罢休，明天的董事会...

    我知道。她打断他，所以我联系了《财经周刊》。

    顾沉舟挑眉。

    火灾现场的录像，加上宋氏造假的证据...林绾打开手机相册，里面赫然是宋粒在安全通道里的狰狞表情，既然要闹，就闹大点。

    顾沉舟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的小白兔什么时候长出了獠牙

    从你教我怎么咬人的那天起。她仰头看他，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光穿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极了银杏叶的脉络。

    第五章：金雨

    1

    直播镜头剧烈晃动，火光与浓烟吞噬了整个秀场。林绾被呛得睁不开眼，小腿传来灼烧的刺痛，耳边全是人群的尖叫与消防警报的嘶鸣。

    突然，一双手穿过浓烟，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

    顾沉舟的衬衫被汗水浸透，下颌紧绷，眼底翻涌着林绾从未见过的暴戾。他大步穿过燃烧的银杏叶雨，火星擦过他的袖口，烧出细小的黑洞，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我下来……你的腿……林绾挣扎着，声音嘶哑。

    别动。他收紧手臂，呼吸粗重，五年前让你淋雨，这次不会了。

    话音未落，一块燃烧的帷幕轰然坠落。顾沉舟猛地转身，用后背替她挡下飞溅的火星。林绾听见他闷哼一声，可他的手臂依然稳如铁铸，没有一丝颤抖。

    远处，警笛声、记者嘈杂的提问声、闪光灯的咔嚓声混成一片。但此刻，林绾的世界里只剩下顾沉舟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2

    三个月后，顾氏集团顶楼。

    落地窗外，初冬的阳光洒进来，为实木办公桌镀上一层金边。林绾翻看着年度财报，指尖在杏尘设计收购案·已完成那一行轻轻摩挲。

    她的办公桌对面，是顾沉舟的。两桌并排，中间只隔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亲密却仍保留一丝克制的距离。

    看完了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在她椅后，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尖。他今天没打领带，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处的金色银杏纹身若隐若现。

    嗯。林绾合上文件，却在最后一页摸到一张硬质卡片。

    烫金婚礼请柬，日期是明年春天，地点是美院的银杏大道。

    她呼吸一滞，抬头时，顾沉舟已经单膝跪在她身侧。他的右手覆上她的手背，腕间的百达翡丽与她腕上的银杏手链轻轻相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次，换我等你一个答案。他低声说，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无名指。

    林绾眼眶发热，正想开口，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顾总！宋氏刚刚宣布破产，宋粒涉嫌医疗欺诈被正式起诉！助理兴奋地推门而入，却在看到两人姿势时猛地刹住脚步，呃……抱歉！

    顾沉舟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只是微微侧头，声音冷了几分：出去。

    助理落荒而逃。

    林绾忍不住笑出声，却在低头时，发现顾沉舟的右手手背上，那道在火灾中留下的疤痕蜿蜒如银杏叶脉。她轻轻抚上去：还疼吗

    这里比较疼。他捉住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天，每一天。

    3

    傍晚的风带着初冬的凛冽。林绾站在顾氏大厦的天台，望着远处美院的方向。五年前，她就是在那里，看着财经新闻里顾沉舟与宋粒十指相扣的照片，哭到几乎窒息。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顾沉舟为她披上羊绒大衣，顺势从背后环抱住她。

    当年标本为什么刻WAN她突然问。

    顾沉舟低笑一声，薄唇贴上她耳垂：不是刻的。

    他的指尖探入她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缝隙，轻轻一挑，扣子应声而开。微凉的空气触到肌肤，林绾轻颤，却被他接下来的话震得浑身发麻——

    是你每次趴我书上睡着时，口水渗透的痕迹。

    记忆如潮水涌来。大学时，她总爱在图书馆枕着他的金融学课本打盹，醒来时书上总有一小片水渍……

    你……她转身瞪他，居然用那个做模板

    顾沉舟眼中笑意更深，低头吻住她即将出口的抗议。他的吻温柔而强势，像是要把这五年的空白全部补上。林绾的指尖陷入他肩胛，那里有一道新添的疤痕——是火灾那天为她挡下燃烧物留下的。

    远处钟楼敲响七下，惊起一群白鸽。顾沉舟终于松开她，从大衣口袋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

    本来想等到春天。他嗓音低哑，但我等不及了。

    盒子里是一枚银杏叶形状的钻戒，叶片脉络用细小的蓝宝石镶嵌，在暮色中熠熠生辉。

    这是……

    用那箱银杏叶做的。他执起她的手，每一片，都是你这五年错过的秋天。

    4

    婚礼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个月。

    美院的银杏大道上，金黄的叶子铺满红毯。林绾一袭白色婚纱，裙摆缀满手工刺绣的银杏叶，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流动的黄金上。

    顾沉舟站在红毯尽头，黑色西装衬得肩线笔挺。当林绾走近时，所有宾客都看见，那个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顾氏总裁，手指竟在微微发抖。

    紧张林绾小声问。

    嗯。他坦然承认，指尖轻轻擦过她眼尾，怕又是梦。

    神父的祝词声中，一片银杏叶恰好落在林绾捧花上。顾沉舟取出那枚银杏尾戒——五年来从未摘下过的信物，郑重地套进她的无名指。

    现在，它归位了。

    阳光穿透叶隙，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投下斑驳光影。远处，真正的银杏雨正纷纷扬扬落满整座城市，仿佛时光终于原谅了所有错过与误会。

    当晚的财经头条，是顾氏集团与杏尘设计正式合并的消息。配图中，顾沉舟低头亲吻新娘，而她无名指上的银杏钻戒，在闪光灯下璀璨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