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过去，再返校上课的时候，时应白已比最初闪烁其词的模样好了很多，像平常一样陪他晨锻和吃早餐，提着琴盒跨进校门，只是总感觉有些忧郁，有时候眼神欲言又止。
方颂蓝隐隐担忧又不敢问，他不知道时应白边做胆小鬼还暗暗发誓：你你你等着吧方颂蓝，一定把你追到手！
当然时应白也不知道，方颂蓝也紧张得躺在家里默默反省：自己那样是不是性霸凌啊，就像……强迫人帮自己含屌之类的，听起来好恐怖。好像真的搞砸了，绝对不敢再逼迫他做那种事了……
新学期的进程表已经下来了，新的课程：乐理进阶、练耳、合奏与演奏，专业考试专业考试，乐团训练，合唱团伴奏，熟悉的期中音乐会……
方颂蓝有些叹息地趴在课桌上，文化课的草稿纸上，一串英文写着写着，逐渐就画出来练得稍微有些困难的一处连弓乐句。
这两个傻小孩各怀心思，专业主项课结束后，两个人正在擦拭指板和弦上的松香皮，女老师对时应白说：“是不是忘记自己这学期要出去比赛了？”
“哦！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他年底之前要飞德国柏林参加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女老师将他的谱子翻出来：“差不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今天开始留下来巩固练习吧。”
方颂蓝瞥一眼他的好友，时应白的目光与他轻轻一碰，闪烁一下，不知道怎么又突然缩回去了。
这时候的好友需要更多时间来练习，方颂蓝有些担忧地想了想，开口道：“那这间琴房也让应白用吧，我平时可以去副楼那边的琴房，或者大草坪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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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楼那边的隔音可不太好。”女老师微笑起来，“你自己决定。另外应白去比赛以后，这学期的期中音乐会，你们的重奏就没有了。”
“啊。”方颂蓝并没有很意外地笑道，“我可以找其他人，或者拉无伴奏小提琴？”
“不，你去和钢琴拉奏鸣曲，老师有推荐的钢伴。”
“钢伴？我找熟悉的朋友就好。”
“跟新搭档磨合一下吧，你知道左江冉吗？”
什么，谁……谁？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两名小提琴手都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鬼墨菲定律吗？
在周末音乐会那场充满怪异的碰面之前，不管左江冉在钢琴专业是多么众星拱月鼻孔朝天，他们各自还是相安无事，怎么一转眼就要合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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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惊愕的神情得太明显，女老师抬眼一看：“咦，你们私下都认识吗？那就更好了。”
“只是知道的程度……”
哦对了，也被看过涩情的样子了……
方颂蓝顿时心底暗暗叫苦，时应白比他脸更黑，他可没忘记赶到音乐厅时见到的场景，闷着一口醋意小声说：“我真的恨死你了，你每次跟谁搭档练琴一段时间，就会喜欢上谁。”
“……真冤枉我，我跟你们弦乐四重奏这么久，难道我同时喜欢三个人……”
“我，我觉得你会不止喜欢三个。”
“？？？”
时应白突然就赌气上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方颂蓝被骂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内心惶惶，有点想问他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他的好友突然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窃窃私语什么呢？应白，你留下来继续拉。颂蓝先走吧，你也尽早决定，完整练一首曲目要花不少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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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清楚，方颂蓝就默默退出了琴房。
时应白依依不舍的目光，依然从嵌在门上那块方玻璃后面跟过来，像微微闪动的水流似的，方颂蓝被看得莫名紧张，门即将合上时，女老师的最后一句话又钻出来：
“你可以先跟江冉见个面？钢琴那边稍微打听一下，很容易找到他的——哦！说不定你都知道呢。”
他才不要！
想想就欲哭无泪，在音乐厅猝不及防被左江冉看到发情的样子，虽然那个钢琴手装模作样、笑容虚伪，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但是首席小提琴哪有那么不要脸，还敢跟他拉……
如果是和乐团合奏钢琴协奏曲都稍微好一些，排练时七八十号人呢，假装不知道就好了，奏鸣曲就只能独处，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有翻谱员。
方颂蓝心烦意乱，一会儿想好友与自己暂时搞得不明不白的关系、想他赴德的比赛，一会儿烦得要命那个天降的小提琴奏鸣曲，脚步随着思绪漫无目的，越走越远。
他穿过长长的琴房走廊，一块块嵌在木门上的透明玻璃后面，都飘荡着四弦弦音。
小提琴是管弦乐团人数最庞大的成员，接着是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这庞大的一座器乐楼装着这么多乐手，渐渐地，弦乐的声音过渡成了柔和飘荡的木管乐，混着嘹亮颇具穿透力的短笛声，方颂蓝一抬眼，才发现自己跑到木管声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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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脏狠狠一跳，这才突然记起来，原来这里还有一桩大麻烦。
这两天被时应白搞得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谁啊？
随手拽了位同学问路，就顺利找到了首席单簧管的单间琴房，与小提琴那边构造一致，稍微小一点点，一对一的乐器训练室，门上嵌着一块长条形的玻璃板。
谱台、书架，书架堆着哨片盒，再塞了台立钢进去，就显得稍微有些狭小了，乐团木管组的女生说她们每天都在里面练腹式呼吸，真像座瑜伽房。
而翁子佑坐在一座谱架前，正在吹奏他那柄长长的黑色水烟筒，韦伯的f小调。
他的气息均匀绵长，吹奏出来的音色纯净柔和、温暖明亮。在三管编制的管弦乐团，算上低音管也仅有三支单簧管，音域最宽广、温柔浪漫的木管乐器，首席单簧管的乐声真是与他的脾气完全不相符……
方颂蓝没有办法鄙视这柄黑木管，平时也只敢嘲讽翁子佑两句“洋唢呐”，管乐队的女孩们平时还会这样谈论她们的首席：“闭嘴含着哨片吹奏的时候很温柔啊，就像是单簧管王国的王子呢！”
当然张开嘴就是犯贱了……在方颂蓝心底确实是这样的……
于是首席小提琴站在门口听了两分钟，默默跟着数了数拍子，只感觉那悠悠的一口气长得不得了，上次他就是这样差点把自己搞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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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颂蓝气得牙根又要开始痒了，没想到翁子佑也正好抬眼，隔着那块透明玻璃望了过来。
他一瞥见方颂蓝就手指一颤，明显地没按稳一个音孔，吹出来一个漏气的闷音。
方颂蓝忍不住嗤笑一声，首席单簧管讪讪地放下手中的乐器，眼神有些躲闪，犹犹豫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颂蓝站在外面，他的学生卡刷不开木管声部的锁，就用指骨敲了敲那块玻璃板。
“开门。”
“你，你要干嘛？”
“少废话给我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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