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垂眸,藏了真话,讲假话,“你娶权富家的小姐,嫁妆多,傅阿姨说,分我一半。”n傅时延表情又恢复了阴森,“凭什么分你一半?”n“做我的嫁妆。”n“卖哥求财,是吧。”他阴鸷得骇人,“你智商和形象,嫁什么嫁?在傅家当老姑娘,嫁不出。”n她沮丧。n傅时延眼中,她要脑子没脑子,要模样没模样n是了。n他接触的女人,即使是不见光的地下恋,也万里挑一的漂亮,谈吐优雅,仿佛一颗大蜜桃,不似她,稚嫩发涩的青苹果。n自然嫌弃。n“我明天去学校,给班主任你的手机号。”n“好啊。”傅时延凉浸浸笑了一声,“包括微信。”n她撇开头。n凝视窗外的街景。n“老张,停车。”他下令。n司机刹车,解了锁。n傅时延推门,“下去。”n文笙赌气,他不留她,她才不赖着,自古英雄出少女,她有魄力。n只是下了车,后悔了。n手机、书包、钱包搁在车厢了,不得不走回家。n“傅公子”司机担忧,“笙儿小姐一个人安全吗。”n“她不是挺猖狂吗,一则,盼着嫁人,二则,兼职红娘。她如此厉害,你担忧什么?”n骂归骂,傅时延不露声色瞥后视镜,“距离老宅多远。”n“两公里。”n他阖目,面孔深沉,“让她走。”n文笙进老宅,是七点钟。n傅怀峰夫妇在餐桌等她。n“笙儿,我嘱咐过你,不能吃冷饮!你偷偷吃,还央求哥哥替你瞒着我!”n她一懵。n傅时延太歹毒了,坑她。n“我没吃”她委屈,“哥哥把我丢路上了,不管我了,我一分钱没有。”n傅夫人一听,瞪傅时延,“你丢她干什么?”n“惩罚。”他不疾不徐,“您问她,撒没撒谎。”n文笙梗脖子,“没撒。”n“没撒?”傅时延更歹毒了,“她和班主任造谣您住——”n“祝您青春永驻。”她撞开傅时延,挡在他与傅夫人之间,“我同学说,阿姨越来越年轻了,同学妈妈羡慕您保养好。”n“保养是一方面,关键是天生丽质。”傅夫人高兴,抚摸自己面颊,“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很有风韵,你傅叔叔有一次喝醉了,拉着我手,直勾勾的,韵宁,你真美”n“行了!”傅怀峰打断,傅夫人一贯是不害臊的,大方,时髦,浪漫;他内敛,庄重,不愿曝光隐私给儿女。n“什么祝您青春永驻。”傅时延拆台,“她分明是造谣您——”n“我同学猜您四十五岁了。”文笙手心冒汗,挽着傅夫人胳膊,“我生气了,我大吼,阿姨四十岁!全班都信了。”n傅夫人爽上天了,“我今年五十四岁了呢。”n“阿姨,不像。”n“不像吧?”傅夫人春风满面,“skp有一家美容院,熏蒸有效果,你暑假陪我去,咱俩一人充一个卡。”n文笙不敢松懈,警惕着身后的傅时延,“我岁数小,蒸不了。”n“可以补水保湿啊。”傅夫人观察她,“你皮肤是娇嫩,随你母亲了。以后上大学,你染发,烫发,喝酒阿姨由着你,不过,向阿姨汇报,阿姨有知情权。”n夸傅夫人美丽,有气质,夫妻恩爱傅夫人马上忘了正事,态度也和蔼宽容了。n席间,傅怀峰父子聊了一会儿工作,又聊起相亲,傅夫人插话,“笙儿大学不允许擅自谈恋爱,现在的男生心思重,尤其外省的,为了在本市扎根,娶个有房、娘家有实力的太太,少奋斗三十年!傅家有权有钱,你是那些男生的香饽饽——”n文笙点头。n傅夫人是放心的,笙儿温顺,没心眼,诚实n“笙儿喜欢什么类型的小伙子?”n傅怀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她老老实实咬,“喜欢成熟,伟大的。”n“军官?刑警?”n她看对面的傅时延,遗憾是,没资格靠近他,触碰他,甚至怕泄密,怕这段酸酸甜甜的怀春心事,浮出水面,遭人讥讽,一朵野花,攀了高山之巅的雪云。n“刑警”她敷衍傅怀峰。n傅时延捏着勺子,拨弄碗里的米粒,一张脸喜怒不辨。n“我傅家的小姐起码配一个刑警队长,你傅叔叔扶持他,十年升副局,十五年升正局,笙儿未来是局长夫人。”傅夫人得意,将话题抛给傅时延,“方家斌哥儿的女朋友怀孕了,方老太爷琢磨了名字,孙儿叫方墨,孙女叫方砚,方家有子嗣了,你抓紧。”n文笙咬着筷子头,心神不宁。n催婚了。n傅夫人年年催,傅时延年年搪塞,有方大斌这个‘榜样’,傅夫人彻底发癫了,估计会月月催,比月经准时。n“我不图你生几个,就生一个。”傅夫人哀求傅时延,“是孙儿乳名叫宣纸,孙女叫朱砂。”n“太拗口了。”傅怀峰解围,他支持傅时延搞事业,风华正茂的年纪应该在商场大展宏图,而不是儿女情长,“孙女叫小毫毛。”n傅夫人一愣,“什么讲究?”n“毛笔有狼毫,羊毫笔尖有毛,小毫毛。笔墨纸砚人人知道,不稀奇了。”n傅时延不禁笑。n“你们父子联手气我!”傅夫人摔了筷子,不吃了,“笙儿,上楼!我辅导你功课。”n瞧热闹的文笙愣了。n无辜躺枪。n傅时延若无其事瞟她,继续喝粥。n“哥哥。”她绕过他椅子,小声求助。n他不理。n“你救我”她焦虑。n“笙儿!”傅夫人督促,“你磨蹭什么!”n她跟着上楼。n傅夫人不擅长文化课,稍稍擅长艺术,文笙弹琵琶,唱评弹,傅夫人一板一眼纠正,“跑调了,你人在北方,你音调去北极啊?”n文笙重唱。n“发音错了,舌尖卷翘。”n她含着泪,重唱。n“指法不标准。”傅夫人火冒三丈,“几天没练习了?”n傅时延在楼梯口一拐弯,文笙可怜巴巴抱着琵琶,一边掉泪,一边弹唱。n眼尾和鼻尖仿若涂了一点朱砂,晚霞的红。n他进屋,“当务之急是高考,我先辅导她文化课。”n送完傅夫人出门,傅时延慢条斯理返回,他昨晚没住老宅,不晓得她比赛成绩,翻开桌上的复赛证书,是踩线晋级。n她八岁参赛,儿童组、少年组、成年组,从未失误,打击不小。n“战场没有百战百胜,输与赢,皆是人生常态。”他劝慰。n“你输过吗?”n“输过。”n文笙诧异,“输谁了。”n“程嘉兴。”n程嘉兴n她迷茫。n“‘南周北程’的程嘉兴。”傅时延望向她,“在学校没听过吗。”n校长和招生主任倒是提过,高三有一个‘特长班’,是‘八班’,给清北定向培养人才,每个月邀请航天、it、金融行业的顶级专家座谈讲课,传言四月底请了程嘉兴。n“奥数竞赛,我输多,他赢多。物理领域的专利,他有三项,我有一项。”n“专利?”申报专利的难度,超过考试的难度了。n文笙恍惚叹气,聪明的,真聪明,笨的,真笨。n她揉脚。n“脚怎么了。”n“我跳舞崴了。”n又走了一路,痛上加痛。n傅时延去隔壁取了膏药,毕竟是小姑娘的脚,他顾忌分寸,没帮她敷,只递给她。n文笙的脚型瘦而窄,她低着头,灯光昏黄,照在睫毛上,浅浅的暗影,她梳马尾没有碎发,额头和鬓角饱满整齐,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清秀洁净的少女风。n他胸腔一阵烦躁。n无法形容,无法释放。n闷堵。n灼烧。n他皱眉,起身。n“哥哥,你保密。”文笙喊他,“傅阿姨住icu别出卖我。”n傅时延没回头,“取决于我心情。”n从卧室出来,他扯了衬衣领,倚着墙,点燃一支烟。n许久不抽烟了,肺管子呛了一口。n苦的,麻的。n他仰头,喉结一顶,一滑,烟燃尽了,傅时延掐了烟,如同掐了那一簇火焰,收拾了换洗衣物,去保姆房吩咐何姨,“我近期不回老宅了。”n“公司有什么麻烦吗?”何姨郑重,“您一直忙,这半年刚回来住,又不回了?”n傅时延不答复,消失在玄关。n第二天早晨,文笙下楼,傅怀峰夫妇在客厅商量,“笙儿学金融吧,时延选了三所大学,周末去考察宿舍和食堂,在本地读。”n“笙儿性子软,又单纯,独自在外地四年,咱们不踏实。”n“心野了,管教不住了。”傅夫人另有打算,“毕业,相亲,结婚,我一手掌控。无论是笙儿,是时延,必须服从我安排。”nn学校大门挂了横幅,高一的学妹担任迎宾,男同学拎了一套鸡蛋灌饼,一份豆浆油条,在门口招呼文笙,“吃什么?”n“吃你滚开!”她叉腰。n“不滚。”男同学土味情话,“你是风儿,我是沙。你负责刮,我负责迷眼。”n“我是你太奶奶。”文笙往里走。n“小东西”男同学乐呵呵追上,“和我玩角色扮演啊?”n班长在教训楼的大厅执勤,她凑近,“阵仗够大的,区领导听课?”n“云航集团的总工程师亲自授课。”班长神秘兮兮,“校长办公室的邀请函有相片,巨帅,巨高,风度翩翩。”n这时,高二鼓乐队在操场奏乐,一辆黑色商务轿车缓缓驶入。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