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刚的手指紧握着探监室的铁栅栏，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你说什么
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三年监狱生活磨砺出的沙哑。
坐在对面的李梅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的手在桌子下面紧张地搓着裙摆，那件红色连衣裙是王刚最喜欢的款式。
我说，我要和你离婚。
李梅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但在这个安静的探监室里，每个字都清晰得刺痛王刚的耳膜。
王刚盯着妻子苍白的脸，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愤怒。他想起无数个夜晚在牢房里辗转反侧，想象着出狱后和李梅重新开始的美好生活。
为什么
因为...李梅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因为我有了别人。
话音刚落，探监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王刚认得这张脸。
三年前，就是这张脸出现在法庭上，作为关键证人指控他故意伤害。就是这个人的证词，让他从一个小企业老板沦为阶下囚。
好久不见，王刚。男人在李梅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王刚感觉血液在血管里燃烧。
赵建华。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就像在念一个仇人的墓志铭。
没错，是我。赵建华笑得更加灿烂，当年多亏了我及时报警，不然你那一拳可能真的要出人命了。现在看来，我不仅救了那个小混混，还救了你的老婆。
李梅在赵建华怀里缩了缩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王刚站了起来，椅子被他踢得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你们...
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赵建华的手在李梅的肩膀上轻抚着，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这个警察同志自然要伸出援手。
孩子王刚的声音颤抖了，小虎呢小虎在哪里
李梅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愧疚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小虎...小虎现在叫赵建华爸爸。
王刚觉得天旋地转。他的儿子，他心爱的七岁儿子，现在正叫着仇人爸爸。
你们怎么能...
怎么不能赵建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刚，你这个暴力分子坐牢的时候，我在照顾你的老婆孩子。现在你快出来了，反而要怪我们
王刚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王刚，你冷静点。李梅急忙说道，我们不是故意的，感情这种事情控制不了。而且建华对我和小虎都很好...
很好王刚笑了，那笑声里带着绝望和疯狂，一个害我坐牢的人，现在又抢了我的老婆孩子，你说他对你们很好
赵建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王刚，我劝你最好识趣一点。你还有半年就出狱了，别因为一时冲动再进来。
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忠告。赵建华重新坐下，搂紧了李梅，你已经失去了一切，别再失去最后的自由。
王刚死死盯着这对男女，他们坐在一起的画面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心。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刚从工地上回来，浑身都是泥土和汗水。推开家门，看到一个小混混正在欺负李梅，要她交保护费。
那一拳，他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
小混混倒在地上，头部流血。王刚吓坏了，赶紧叫救护车。
然后赵建华出现了，作为目击证人。
在法庭上，赵建华说王刚是故意伤害，说他看到王刚有预谋地攻击受害者。
王刚申辩说是正当防卫，但没有人相信一个包工头的话，所有人都相信警察的证词。
三年。
整整三年。
现在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赵建华的计划。
你早就看上我老婆了。王刚的声音低得像野兽的咆哮，所以你故意作伪证，让我坐牢。
赵建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王刚突然大笑起来，那个小混混是不是你安排的
探监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李梅惊恐地看着赵建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赵建华的脸色变了，但还在强撑着。
王刚，你疯了吗居然怀疑一个人民警察
人民警察王刚冷笑，人民警察会设计陷害无辜的人吗
就在这时，探监室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赵队，局里让你马上回去，有紧急情况。
赵建华接过文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刚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赵警官出什么事了
赵建华没有回答，而是急匆匆地站起身来。
梅子，我们走。
但李梅没有动，她盯着赵建华变幻的脸色，心中涌起了不安。
建华，到底出什么事了
年轻警察看了看王刚，又看了看赵建华，欲言又止。
说吧。赵建华咬着牙说道，反正迟早要知道。
是关于三年前的那个案子。年轻警察小心翼翼地说道，受害者张小光醒了。
王刚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张小光，那个被他打伤的小混混，三年来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
他说了什么
年轻警察看了看赵建华，见他没有阻止，便继续说道：他说，是有人给了他钱，让他去威胁王刚的老婆。而且那个人还承诺，如果出了事会保护他。
探监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梅震惊地看着赵建华，眼中的爱意正在一点点消失。
王刚紧握着栏杆，指关节已经破皮见血。
三年的冤屈，三年的痛苦，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有了答案。
赵建华。王刚的声音冰冷得像从地狱里传出来，我会出去的。
第二章
晚上十一点，赵建华的家。
李梅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七岁的小虎。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赵建华在客厅里踱来踱去，脸上的焦虑怎么也掩饰不住。
建华，你坐下来好吗你这样走来走去让我很紧张。李梅轻声说道。
紧张赵建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张小光醒了，他什么都说了。
李梅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声音颤抖着问：那...那你当年真的...
真的什么赵建华的声音变得尖锐，真的设计了你丈夫真的收买了张小光
李梅不敢回答，但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赵建华苦笑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梅子，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李梅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爱你。赵建华伸手想要摸她的脸，但被她躲开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有丈夫有孩子。
所以我只能创造机会。赵建华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王刚那种粗人配不上你。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给你和小虎最好的生活。
李梅抱着孩子往沙发角落缩了缩。
你疯了。你知道王刚这三年在监狱里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我和小虎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补偿你们。赵建华重新站了起来，我给了你们最好的生活，小虎上的是市里最好的小学，你也不用再为钱发愁。这些王刚能给你吗
那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李梅的声音提高了，把怀里的小虎惊醒了。
小虎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妈妈，怎么了
李梅赶紧擦干眼泪，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
没事宝贝，妈妈和赵叔叔在说话。你继续睡。
但小虎没有睡，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大人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妈妈，你为什么哭了是不是赵叔叔欺负你了
赵建华的脸色变了，他蹲下身来，强笑着对小虎说：小虎，赵叔叔怎么会欺负妈妈呢我们是一家人啊。
小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妈妈，童真的眼中带着困惑。
可是为什么妈妈哭了还有，为什么今天那个叔叔说我应该叫他爸爸
李梅的心猛地一痛。
今天在探监室里，小虎也在场。虽然她努力让孩子不要听大人说话，但七岁的孩子已经能够理解很多事情了。
小虎，那个叔叔是...李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个叔叔是坏人。赵建华突然说道，他想要拆散我们这个家。小虎，你不要理他，知道吗
小虎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困惑更深了。
可是那个叔叔长得有点像我...
李梅和赵建华都愣住了。
确实，王刚和小虎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是巧合。赵建华急忙说道，世界上有很多人长得像，这很正常。
小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躺回到妈妈怀里。
但李梅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等小虎再次睡着后，李梅轻声问道：建华，如果王刚真的是无辜的，你打算怎么办
赵建华沉默了很久，才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可是他还有半年就要出狱了。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赵建华打断了她的话，也许张小光是在胡说八道。一个躺了三年的植物人，谁知道他的记忆还准不准确
李梅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感到安全的男人，现在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建华，如果...如果王刚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应该向他道歉。
道歉赵建华冷笑了一声，你想回到他身边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赵建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梅子，你要想清楚。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小虎也习惯了叫我爸爸。你想为了一个囚犯毁掉这一切吗
李梅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警察吗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做正确的事情。
正确的事情赵建华的声音变得危险，正确的事情就是维护这个家的完整。小虎需要一个父亲，你需要一个丈夫，我需要一个妻子。这就是正确的事情。
李梅想要反驳，但看到怀里熟睡的儿子，话又咽了回去。
确实，这三年来赵建华对她和小虎都很好。虽然手段不光彩，但结果是她们母子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而王刚，那个曾经她深爱的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三年的监狱生活会把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子他还是原来那个温柔的丈夫和父亲吗
我需要时间思考。李梅最终说道。
时间赵建华笑了，梅子，时间不等人。明天我就要去局里接受调查。如果事情败露，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那你想怎么办
我在想...也许我们应该搬家。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李梅震惊地看着他。
你想逃跑
不是逃跑，是为了这个家的未来。赵建华坐到她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梅子，相信我。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
那王刚呢他还有半年就出狱了。
出狱又怎么样人海茫茫，他去哪里找我们
李梅推开了他的手。
建华，我不能这样做。小虎在这里有朋友，有学校。我也有工作，有朋友。我们不能因为一个谎言就毁掉现在的生活。
赵建华的脸色变得阴沉。
一个谎言他站了起来，声音变得冰冷，梅子，你要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没有这个谎言，你现在还在为生活发愁，小虎也上不了好学校。
可是这是建立在王刚的痛苦之上的！李梅也站了起来，怀里的小虎因为动作太大而醒了。
小虎看到两个大人在争吵，吓得哭了起来。
妈妈，我怕...
李梅赶紧抱紧了儿子，轻声安慰着。
赵建华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疯狂更加明显了。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这个家。
绝对不能。
第三章
监狱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
王刚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灯泡。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张小光醒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疑惑的锁链。
老王，睡不着隔壁床的老陈翻了个身，低声问道。
老陈五十多岁，因为诈骗罪进来，还有一年刑期。这三年来，他和王刚关系最好，算是狱中唯一的朋友。
嗯，有点事情。王刚也压低了声音。
是不是今天探监的事我看你回来脸色就不对。
王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老陈。
老陈听完后，在黑暗中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操，这也太狠了。设计让你坐牢，然后霸占你老婆孩子这种事都能想得出来
现在问题是，我该怎么办王刚坐了起来，还有半年我就出去了，但是梅子她...
还有什么好想的老陈也坐了起来，这种女人和狗男人，你还要吗
小虎是我儿子。
儿子老陈冷笑了一声，现在叫别人爸爸的儿子老王，我劝你清醒点。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强求不来。
王刚知道老陈说得对，但他心里放不下。
不仅仅是因为小虎，也因为这三年来支撑他熬过来的信念。
如果连这个信念都崩塌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老陈，你说如果张小光真的指认了赵建华，我的案子会不会重新审理
应该会吧。不过这种事情很复杂，时间也会很长。老陈想了想说道，但是就算你无罪释放，失去的东西也找不回来了。
王刚躺回床上，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想起刚认识李梅的时候。
那是七年前，他刚刚开始做包工头，在工地上干活。李梅是附近小学的老师，每天下班都会路过工地。
第一次见面，是李梅被几个小混混纠缠，他出手相助。
那时候的李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裙，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她说。
就是这句简单的谢谢，让王刚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后来他们开始约会，从工地旁边的小餐馆吃饭，到公园里散步，再到电影院看电影。
李梅总是很体谅，从不嫌弃他工作辛苦，手上有老茧。她说她喜欢他的踏实和善良。
结婚的时候，他们没有钱办婚礼，就在家里简单摆了几桌酒席。李梅穿着从商场买的便宜婚纱，但在他眼里比任何明星都美丽。
小虎出生的时候，他激动得在产房外面哭了。
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爸爸，爸爸...小虎第一次开口叫人的时候，叫的就是爸爸。
那一刻，王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妻子要和他离婚，儿子叫别人爸爸，而那个别人，正是毁掉他人生的仇人。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荒诞。
老王，你在想什么老陈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在想以前的事情。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老陈叹了口气，咱们这种人，最重要的是向前看。
向前看王刚苦笑，我现在连方向都没有，怎么向前看
那就先报仇。老陈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老王，有些事情法律解决不了，只能靠自己的拳头。
王刚转过头看着老陈，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杀意。
老陈，你...
我出去的时候，老婆早就跟别人跑了，儿子也不认我这个爸爸。老陈的声音很平静，但王刚听得出其中的恨意，所以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
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让那个男人在医院里躺了半年。
王刚沉默了。
他知道老陈不是在开玩笑。在监狱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很多故事都是用血写成的。
但是报仇之后呢王刚问道。
报仇之后老陈笑了，报仇之后我就进来了。但是我不后悔，至少我出了这口恶气。
可是这样值得吗为了报仇再次失去自由
老王，有些事情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的问题。老陈的声音变得严肃，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连害自己的仇人都不敢报复，那还算什么男人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