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新来的!
清亮的少年音刺破浓雾。
景卿卿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红发少年踏着满地枯叶走来。
他嘴里斜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火红的卷发在灰暗的背景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
4103房归你了。
少年随手抛来一物,接着!
三角铁片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景卿卿下意识接住,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暗红色的4103数字,又迅速隐去。
金属的冰冷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景卿卿茫然地望着手中泛着冷光的三角铁片,边缘锐利得仿佛能割破时空。
前一秒她还排在拉布布盲盒店的队伍中,指尖还残留着奶茶杯的湿润;下一秒,眼前的世界就像被撕碎的画布,重组成了这副诡异景象。
这是...钥匙
她摩挲着铁片边缘,触感异常光滑,仿佛经过千万次抚摸。
在悬宅里,这就是钥匙。
少年走近了,景卿卿才注意到他左眼下方有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别看它其貌不扬,放在门上自会开门。
阴冷的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景卿卿这才看清周围环境——
他们站在一座古宅前,青灰色的砖墙爬满暗绿色藤蔓,飞檐上蹲着造型诡异的石兽,兽眼中似乎有红光一闪而过。
等等!
她急忙叫住转身要走的少年,我明明在排队买拉布布,怎么会...
什么拉布布拉方方的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每个新人都在纠结怎么会来这个宅子的问题。
简单来说——你被选中了。
他指了指这座阴森的宅院,欢迎来到悬宅,倒霉的幸运儿。
景卿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正门上方悬挂的匾额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悬宅二字上蜿蜒出蛛网般的血痕。
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液体却在她眨眼间消失了。
记住三条规矩。
少年竖起手指,狗尾巴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第一,房间是唯一安全区;第二,按时完成任务;第三...
他忽然凑近,景卿卿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全部话语,包括我。
任务什么任务
景卿卿的声音开始发抖。
她注意到少年的瞳孔在说到任务时骤然收缩,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指向她手中的三角铁片:日落前进入房间,新手守则会解释一切。
他转身走向宅院,红发在风中像一面警告旗,对了,我叫毛陵飞。祝你能活过第一个任务。
景卿卿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发现毛陵飞的身影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就消失了,仿佛被宅子吞噬了一般。
暮色渐沉,宅院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延伸。
景卿卿攥紧三角铁片走向大门,在跨过门槛的刹那,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窜上脊背。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里,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房门,每个门牌都在渗出暗红色的光。
4103...4103...
她小声地念叨着,在迷宫中穿行。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画像,画中人的眼睛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
当她第三次经过同一幅画着老妇人的肖像时,画中的老妇突然对她咧嘴一笑。
景卿卿拔腿就跑,终于在拐角处发现了闪着红光的4103。
她颤抖着将三角铁片按在门板上——
叮。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门开了一条缝,温暖的橙光从缝隙中漏出来。
景卿卿刚要松口气,突然感到后颈一凉,好像有人对着她脖子吹了口气。
她猛地回头,走廊空无一人。
只有那些画像中的眼睛,全都转向了她的方向。
房间内的景象让景卿卿愣在原地。
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并未出现——
这里简直是她大学宿舍的完美复刻——同款的粉色格子床单,书桌上那盏她用了四年的台灯,甚至墙上还贴着她最喜欢的乐队海报。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窗户的位置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着血红色的倒计时:
【23:59:58】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黑色手册,封皮上用烫金字体写着《悬宅守则》。
但守则二字正在缓慢地渗出血珠,在黑色封面上格外刺目。
景卿卿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纸页间突然飘落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十个年轻人的合影,每个人都举着编号牌。
她惊恐地发现,毛陵飞就站在第三排,而照片边缘有个人影被粗暴地涂黑了,只能看清编号:4103。
这到底......
她的疑问被突然响起的机械女声打断:
欢迎来到悬宅,新任执行者4103。
一个机械女声突然在房间内响起,吓得景卿卿差点跳起来。
声音似乎来自天花板,又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请查看您床头的新手守则,它将帮助您了解悬宅的基本规则。您有24小时适应期,之后将接受第一个任务。祝您生存愉快。
生存...愉快
景卿卿干笑一声,走向床头。果然,那里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手册,烫金的悬宅守则四个字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诡异的光。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
【悬宅第一法则:不要拒绝任务,否则后果自负】
手指微微发抖,她继续往下读:
亲爱的执行者,欢迎成为悬宅的一员。以下是您必须了解的生存规则:
1.
悬宅是一个独立于常规时空的存在,被选中者必须定期完成穿越任务。
2.
每次任务前您会收到明确指示,完成任务可获得积分,失败则会在现实世界中意外死亡。
3.
房间是唯一安全区,可随您心意改变装潢,但面积固定。
4.
中央庭院是执行者交流区,禁止任何形式的暴力。
5.
三角钥匙是您身份的象征,丢失将无法返回房间。
6.
连续完成五次任务可获得一次豁免权,跳过下一次任务。
7.
不要相信其他执行者的全部话语,包括这份守则。
景卿卿读到第七条时,眉头紧紧皱起。包括这份守则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写的东西都不能相信
她翻到下一页,发现是一份问答。
Q:我怎么离开悬宅
A:完成十次主线任务或集齐一百积分。
Q:任务失败真的会死吗
A:是的,而且会以最符合您个人风格的方式。比如恐高者会坠楼,心脏病患者会突发心梗~
Q:其他执行者是敌是友
A:视情况而定。合作可能带来便利,但也可能是最致命的陷阱。
景卿卿合上手册,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走向房间唯一的窗户,试图打开它,却发现窗户纹丝不动。
透过玻璃,她只能看到一片浓雾,偶尔有黑影闪过,不知是飞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一定是梦...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痛感真实得令人绝望。
床边的墙上突然亮起一块显示屏,吓了她一跳。
屏幕上浮现一行字:
【4103号执行者,您的第一次任务将在23小时58分钟后开始,请做好准备。】
景卿卿跌坐在床上,手指深深插入发间。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为限量版拉布布盲盒排队,现在却被告知要参加什么生死游戏
冷静,景卿卿,冷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她自言自语,先看看这个房间还有什么。
她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
衣柜里挂着几套换洗衣物,奇怪的是,尺寸都刚好合身。
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后只有一个简单的文档编辑器和一个名为任务记录的文件夹。
卫生间小而整洁,热水器工作正常。
当她再次回到卧室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和一盘饼干。
这...
【房间会满足执行者的基本需求】
守则里似乎提到过这一点。景卿卿试探性地想:要是有杯冰可乐就好了。
眨眼间,红茶变成了一杯冒着冷气的可乐。
哇哦...
她小心地拿起杯子,冰凉的感觉证实这不是幻觉。
至少在这里,她不会饿死或渴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景卿卿反复研读那本守则,试图找出漏洞或隐藏提示。
她注意到某些页面边缘有几乎不可见的记号,像是之前的使用者留下的。
有人用极小的字迹在最后一页写着:镜子是关键。
镜子
她立刻检查卫生间和衣柜门上的穿衣镜,但没发现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景卿卿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尝试入睡保存体力。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墙壁传来抓挠声和低语,但每次睁开眼,声音又消失了。
【任务倒计时:1小时】屏幕上的提示将她彻底惊醒。
景卿卿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明显,脸色苍白。
就在这一刻,她发现镜面似乎波动了一下,自己的倒影延迟了半秒才模仿她的动作。
镜子是关键...
她喃喃重复那句话,伸手触摸镜面。
指尖传来异样的吸力,吓得她立刻缩回手。
【4103号执行者,您的首次任务即将开始,请前往房间中央站立】
屏幕上的文字变成了红色。
景卿卿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中央。地板突然亮起一圈蓝色光芒,一个机械声音开始倒数:
传送开始,5、4、3...
景卿卿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2、1。
一阵天旋地转,她感到身体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在下一秒重组。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她已经站在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远处是几间茅草屋顶的农舍,天空阴沉得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任务世界:明末清初】
【主线任务:找到不存在的药方】
【时间限制:72小时】
【失败惩罚:现实死亡】
一块半透明的信息板浮现在景卿卿面前,同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粗布麻衣,手腕上多了一个木制手环,上面刻着4103。
不存在的药方
景卿卿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信息板更新了:
【提示1:瘟疫笼罩着这个村庄】
【提示2:药方确实存在,但对大多数人而言它不存在】
【提示3:小心穿黑衣的人】
信息板随即消失,留下景卿卿独自站在风中。
远处传来钟声,低沉而哀伤,像是为将死之人敲响的丧钟。
她望向村庄方向,决定先去看看情况。
刚迈出几步,路边的草丛突然沙沙作响。
景卿卿僵在原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从树后闪过,转瞬消失在雾气中。
黑衣...
她想起提示,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就在这时,手环震动了一下,显示出一行小字:
【其他执行者已进入同一任务世界,数量:3】
景卿卿的心沉了下去。
守则说过,其他执行者可能是帮助,也可能是危险。
而现在,她必须在这个瘟疫肆虐的古代村庄里,找到一份不存在的药方,同时提防三个陌生人...
晨雾像浸了油的棉纱,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景卿卿蹲在茅屋后的菜畦边,透过窗纸破洞观察屋内景象。
妇人正给榻上的孩童喂药,黑褐色的药汁从碗边溢出,在炕席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这哪是药,分明是...
她鼻尖突然一痒,险些打出喷嚏。
急忙捂住口鼻的瞬间,瞥见自己袖口沾着的几粒稻谷正诡异地扭动——
那根本不是谷物,而是裹着谷壳的虫卵!
屋内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孩童的四肢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反折,天灵盖像花瓣般裂开,钻出蛾子般的触须。
妇人非但不惊,反而虔诚地跪下,从炕柜取出个陶罐,接住从孩童七窍流出的荧光黏液。
咯吱——
景卿卿踩断枯枝的声响惊动了屋内人。妇人抄起捣药杵破窗而出,浑浊的眼白里游动着丝状寄生虫。
她挥杵砸来的动作看似笨拙,带起的风声却显示惊人的臂力。
砰!
景卿卿侧身闪避,药杵砸碎了她身后的腌菜缸。
酸液飞溅到妇人脸上,腐蚀出几个冒着青烟的窟窿,却不见流血。
那具躯体里蠕动的,分明是纠缠成团的发光线虫!
铁匠铺后院的打铁声掩盖了不寻常的动静。景卿卿刚翻过篱墙,就被蒸汽烫得缩回手指——
淬火池里煮着的不是铁器,而是三具蜷缩的童尸。
好看吗
低沉的男声带着金属质感。景卿卿旋身后踢,却被冰冷的机械臂格挡。
火星迸射间,她看清来人的样貌:三十出头的精瘦男子,右臂从肘部以下是青铜色的机械结构,齿轮关节间隐约可见血肉组织。
编号3107,赵斩。
男人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嵌着的铜镜碎片,别紧张,我和那些傀儡不一样。
景卿卿的视线黏在他的机械臂上。
义肢掌心突然裂开,露出个微型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你的铁片。
赵斩逼近一步,是不是偶尔会发烫尤其在靠近...
他突然暴起发难!
机械臂过载发红,蒸汽喷射的灼流擦着景卿卿耳际掠过,将她身后偷袭的周铁匠轰出丈余。
六指男人的蓑衣燃起幽绿火焰,露出内衬里密密麻麻的三角符咒。
果然被寄生了。
赵斩的义肢咔咔重组为弩箭形态,第二阶段症状——开始模仿宿主生前行为。
景卿卿这才注意到,倒地的周铁匠正机械重复着打铁动作,尽管他手中空无一物。
更可怕的是,那些发光的线虫正从他被烧穿的腹部涌出,在空中组成模糊的人形。
躲开!
赵斩的机械弩射出三枚铜箭,箭尾缀着的铃铛发出刺耳鸣响。
虫群在声波中溃散,却有几根漏网之鱼钻进了他的义肢接口。
男人闷哼一声,齿轮间顿时渗出紫黑色黏液。
储能匣...过载...
他单膝跪地,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扭曲,快走...去找白...
景卿卿抄起淬火池旁的铜盆扣在他头上。
金属共鸣放大了铃铛的驱蛊效果,赵斩发出非人的嚎叫——
有东西从他耳孔里钻了出来,在半空爆成一团荧光粉末。
茶肆里的纸人比昨夜多了三倍。
桑婆婆独眼中的血丝织成了蛛网状,剪刀正将一张黄裱纸剪成景卿卿的模样。
丫头,看好了。
老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剪尖挑开衣领——三角铁片上的纹路正在渗血,血线过肩,大限就在...
嗖!
银光闪过,剪刀应声断为两截。
赵斩的机械臂从窗口收回,指尖还冒着青烟。
他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尚未从蛊毒中恢复。
别信她的剪纸。
男人声音虚弱却凌厉,这老婆子剪谁像谁的时候,那人离变成蛊傀就不远了。
桑婆婆的独眼突然翻白,后脑勺啪地裂开道缝。
景卿卿本能地一个后手翻,恰好躲过从裂缝射出的红线。
那红线像有生命般缠住赵斩的机械臂,竟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当心!是牵机线!
赵斩的义肢突然180度反转,弩箭对准了自己太阳穴,跑...去找铜...
景卿卿抄起茶壶砸向桑婆婆。
滚水浇在老人头上,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孩童面孔。
老妪的身体像泄气的皮囊般塌陷,从袖管里滑出个剪纸小人,上面潦草地写着:【申时
废墟
喂藤】
赵斩的机械臂终于停止自毁程序。
他扯断缠绕的红线,露出腕内侧刻着的字——那根本不是编号,而是个囚字。
现在信我了
他咳出带着虫卵的血沫,
申时我带你去医馆废墟。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医馆废墟比想象中更为阴森。
藤蔓爬满焦黑的梁柱,叶片背面长着类似人脸的纹路。
景卿卿跟在赵斩身后,注意到他的机械臂每隔几分钟就会不受控制地抽搐。
别碰那些花。
赵斩突然拦住她,夜哭藤的花粉会让人产生幻觉。
他指向一株开得最盛的藤蔓,白色花瓣中央渗出暗红汁液,像极了哭泣的血泪。
景卿卿蹲下身,发现藤蔓根部堆着许多小骨头——全是孩童的指节。
三年前那场大火后,这里就成了养蛊地。
赵斩用机械臂拨开藤蔓,露出下面刻着符文的青砖,周槐荫每月初七都会...
谁在那里!
厉喝声从废墟深处传来。
景卿卿条件反射摆出格斗架势,却见一个浑身污泥的少女踉跄跑来——
正是失踪多时的林小满。她的金丝眼镜只剩半边镜片,白大褂上沾满发光的黏液。
快走!
林小满抓住景卿卿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赵斩早就死了,现在操控那具身体的是...
机械臂突然贯穿林小满的胸膛。
没有血,只有无数发光虫卵从伤口涌出。
赵斩的面容扭曲变形,声音变成三重混响:本想多玩一会儿的...
景卿卿的散打鞭腿扫向赵斩膝窝,却被他以诡异的角度避开。
机械臂咔咔变形,露出黑洞洞的管口。
砰!
枪响的瞬间,银针从侧面射来,将赵斩的机械臂钉在梁柱上。
白寄真不知何时出现在断墙后,药囊中飞出更多银针。
申时三刻到了。
黑衣郎中甩出铜镜,照他心口!
铜镜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斑。
赵斩发出非人的尖啸,机械外壳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由红线缠成的人形。
景卿卿这才看清,那些红线全是活物——每根都在蠕动,表面长满倒刺。
这是牵机蛊。
白寄真撒出药粉,红线遇粉即燃,能操控尸体模仿原主行为。
假林小满的尸体突然弹起,胸腔裂开成花瓣状。
景卿卿一个侧滚翻避开袭击,顺手抄起燃烧的藤蔓捅进她口腔。
虫卵在火焰中爆裂,发出婴啼般的惨叫。
镜阵要启动了!
白寄真拽着她跳上残墙。整个废墟的藤蔓突然暴长,在空中织成巨大的牢笼。每一根藤条都浮现出人脸,齐声诵念:
药君慈悲,赐我长生...
铜镜从景卿卿怀中自动飞出,悬浮在藤笼中央。
镜面映出的不是他们三人的倒影,而是三十七个被红线吊着的孩童。
原来如此。
她突然明白桑婆婆纸条的意思,从腰间取出那包米粒,奋力掷向铜镜,你们的长生还给你们!
头骨状的米粒击中镜面,藤笼顿时剧烈痉挛。
所有红线齐根断裂,孩童虚影化作流光没入地下。
废墟深处传来砖石挪动的轰响,露出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
白寄真的银面具突然裂开细纹:不好...是镜冢...
地道里的空气带着腐甜。
景卿卿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编号,最新刻的是4102。
上个月死的。
白寄真抚过那个数字,是个苗疆蛊师,想用本命蛊对抗...
他突然噤声。
地道尽头是间六角石室,中央放着口水晶棺。
棺中躺着个穿红肚兜的女童,胸口插着把铜剪刀——正是桑婆婆的那把。
阿宝...景卿卿莫名脱口而出。三角铁片突然发烫,烫得她锁骨生疼。
女童猛地睁眼,黑洞洞的眼窝对准三人:姐姐终于来了...
水晶棺盖轰然炸裂。
无数红线从女童七窍涌出,在空中组成巨大的血色符咒。
白寄真药囊里的银针全部飞出,却在触及红线的瞬间锈蚀成灰。
是血蛊契!
他撕开衣袖,露出小臂上同样的符文,快用你的铁片...
景卿卿扯出三角铁片按在符文中央。
女童发出刺耳鸣叫,红线寸寸断裂。
在崩解的血雾中,她看见最后一幅画面:
穿素衣的女子将铁片交给红发少年,轻声说:下一任守宅人,就叫卿卿吧...
水晶棺爆裂的冲击波将三人掀翻在地。
景卿卿的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三角铁片上的纹路蜿蜒而下,竟在空气中凝成一道血色符文。
女童阿宝的尸体悬浮在半空,红肚兜无风自动,露出心口处那个与铁片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就是现在!
白寄真咳着血喊道,把铁片按进去!
景卿卿纵身跃起,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赵斩的机械臂突然从后方探来,齿轮咬合声刺耳——那根本不是救援,而是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以为...
赵斩的声音变成了男女混响,我会让守宅人的传承继续吗
他的脸皮像融化的蜡一般剥落,露出底下由红线编织成的面容。
景卿卿的散打肘击穿过那团红线,如同打在棉花上。
更可怕的是,被击散的红线立刻重组,反而缠上了她的手臂。
白寄真的银针暴雨般射来,却在接触红线的瞬间被腐蚀。
他面具下的紫疤突然裂开,爬出数十条发光藤蔓:卿卿,用血!你的血能...
话音未落,一根红线突然刺穿他的喉咙。
黑衣郎中踉跄跪地,药囊里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各色药粉混合着鲜血在地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景卿卿的右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红线像活物般顺着血管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凸起。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铁片上。
没用的。
假赵斩的红线躯体扭曲变形,逐渐显露出真容——
那是个穿红衣的老妪,面容与桑婆婆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狰狞,三百年来,你们秦家女子都是最好的药引...
铁片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景卿卿感到胸口一阵灼痛,低头看见三角铁片正在慢慢融入血肉。
红线触碰到金光,发出油脂燃烧般的滋滋声。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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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老妪尖叫,守宅印怎么会...
地道的砖墙突然崩塌。
毛陵飞红发飞扬地冲了进来,手中桃木剑上串着七张燃烧的黄符:景卿卿!想着你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想起赵叔带回的染血遗物,想起西井镇那个雨夜...
怒火化作实质的热流,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啊啊啊——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呐喊,三角铁片完全没入胸膛。
金光爆发的瞬间,景卿卿看清了红衣老妪的真身——
那是面巨大的铜镜,镜框由人骨拼接而成,镜面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金光渐敛时,地道已变成镜子的坟场。
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景象:
穿素衣的秦氏女子将婴儿交给红发少年
桑婆婆用剪刀刺穿自己的心脏
红衣老妪在镜前肢解孩童
毛陵飞将桃花布袋交给白寄真...
这是...镜冢的记忆
景卿卿跪在地上,胸口铁片融入处形成一个发光的三角印记。
白寄真挣扎着爬过来,喉咙的血洞竟已愈合:不,这是悬宅的...真相...
毛陵飞的桃木剑插在铜镜残骸上,剑穗无风自动:还没结束。镜妖的本体还在...
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动。
水晶棺的底座裂开,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竖井。
三十七条裹着荧光虫卵的红线从井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茧。
茧中传来心跳声。
一个与景卿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荧光虫茧破裂的瞬间,景卿卿看清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眉心有一点朱砂痣,正随着呼吸明灭。
终于见面了,姐姐。
镜中人赤足踏在碎镜片上,足底却不见伤痕,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走到这一步的守宅人。
景卿卿的胸口突然剧痛,三角印记处渗出蓝色血珠。
血滴落地的刹那,整个地宫的碎镜片同时震颤,映出无数个她被红线贯穿心脏的画面。
别听她蛊惑!
毛陵飞的红发突然褪色成雪白,桃木剑上的符文化作锁链缠向镜中人,这是镜妖的本相——会读取记忆模仿至亲之人!
锁链穿透镜中人身体的瞬间,景卿卿突然看清真相——
那根本不是人形,而是由无数红线编织成的傀儡,每根红线上都串着七个发光的虫卵。
读取记忆
镜中人的声音突然变成景卿卿母亲的口吻,那这个呢
红线暴涨,在空中交织出西井镇的雨夜:穿素衣的秦氏女子被铜镜吞噬,最后的动作是将襁褓推向红发青年...
母亲...
景卿卿踉跄半步,胸口的蓝血突然变成金色。
就是现在!
白寄真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完全相同的三角印记,用守宅印烧了这些记忆!
景卿卿本能地按住胸口。
金光从指缝迸射,所照之处的红线纷纷燃烧。
镜中人发出惨叫,表皮像蜡油般融化,露出里面由虫卵组成的本体——
那些卵壳上全刻着编号,最新的一枚赫然是4103。
毛陵飞的白发无风自动:镜妖在复制你的守宅印!必须在她成型前...
地面突然裂开。
真正的林小满从地缝爬出,双手死死抱住镜中人的脚踝:快!我体内有雄黄粉!
景卿卿一个箭步上前,散打鞭腿扫向镜中人咽喉。
对方以完全相同的招式格挡,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金光灼伤——
景卿卿的每一击都带着父母惨死的记忆,如同淬毒的刀刃。
没用的。
镜中人的伤口迅速愈合,你越恨,我越...
话音戛然而止。
她低头看见心口插着半把剪刀——
桑婆婆的残魂不知何时出现,干枯的手握着剪刀柄狠狠一拧。
阿婳...
老妪的独眼流下血泪,老身当年...对不住你娘...
镜面崩裂的巨响中,景卿卿做了个违背本能的动作。
她抓住镜中人的手腕,将对方拉入怀中,任由红线刺入自己心口。
我知道你是什么了。
她贴着另一个自己的耳畔轻语,是悬宅关押的所有守宅人的不甘。
金光与红光交织成茧。
三十七代守宅人的记忆洪流般涌入:秦氏女子剜心镇镜、桑婆婆剪纸为牢、白寄真以身为饲...最后浮现的,是景卿卿母亲将铁片交给毛陵飞的画面。
原来如此...
景卿卿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所谓药方...
她徒手剖开自己心口,抓出发光的三角铁片,狠狠按进镜中人眉心:就是以现任守宅人为皿,重铸悬宅核心!
天地倒转。
等景卿卿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悬宅的回廊上。
毛陵飞倚着4103的门框抽烟,左眼下的疤痕已经消失。
恭喜。
他吐了个烟圈,三百年来第一个活过任务的守宅人。
白寄真从阴影处走出,手中抛接着那个绣桃花的布袋:现在,要听听你母亲真正的遗嘱吗
景卿卿低头,看见自己心口有个金色的三角印记,正随着呼吸缓缓脉动。
晨光穿透悬宅的窗棂时,景卿卿发现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无数重叠的空间——西井镇的雨夜、父母实验室的灯光、还有那座永远笼罩在雾中的诡异宅院。
这才是悬宅的真面目。
毛陵飞的红发在阳光下褪成浅棕,他手指轻点镜面,涟漪中浮现出无数房间的缩影,每个房间都囚禁着一个不该存在的世界。
白寄真解下药囊,倒出一把青铜钥匙:你母亲留下的。能打开悬宅的中枢。
钥匙插入镜框的刹那,景卿卿胸口的三角印记突然灼热。
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母亲站在同样的位置,将婴儿交给年轻时的毛陵飞
父亲在实验室焚毁的笔记本里写着卿卿是最后的钥匙
西井镇那晚,父母不是被杀...而是主动走进了镜中
他们是最早的守宅人。
白寄真摘下面具,紫色疤痕已经消失,为封印某个失控的世界,自愿成为悬宅的基石。
悬宅的回廊在眼前扭曲变形。
景卿卿看见4103号房的门牌正在融化,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金属门——编号GQ-7-4103。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毛陵飞推开金属门,里面是间现代化的实验室,继承守宅印永远留在这里,或者...
白寄真打开另一扇雕花木门,门外是熙攘的都市街道:取出铁片回归正常生活。但所有关于悬宅的记忆都会消失。
景卿卿抚过胸口的印记。
恍惚间,她听见母亲的声音:记住,悬宅最喜欢的祭品...
...是反抗者的执念。
她脱口而出。
实验室的显示屏突然亮起,画面里是西井镇的实时监控——
父母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他们...还活着
在某个维度里。
毛陵飞调整着复杂的仪器,每个守宅人都会在镜中留下投影。
景卿卿做了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她将青铜钥匙折成两段,一段扔进实验室的焚化炉,一段递给白寄真:告诉下一个守宅人...
...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寄真默契地接话,将桃花布袋系在她腰间,这里面有你母亲留下的所有记忆。
毛陵飞启动仪器的手突然停顿:你确定取出守宅印的过程...
比死还痛苦。我知道。
景卿卿直视镜中的自己,但有人告诉我,悬宅最怕的...
她突然挥拳击碎铜镜。
无数碎片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出她不同时期的模样:
散打比赛夺冠、大学毕业典礼、还有...父母最后一次拥抱她时,偷偷塞进她口袋的三角铁片。
...是活在当下的勇气。
最后一块镜片落地时,景卿卿站在拉布布盲盒店的队伍中。
前面穿连帽衫的顾客回头,左眼下有道新鲜的疤痕。
小姐,您要什么款式
店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景卿卿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攥着个桃花造型的盲盒,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绣花布袋。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青铜钥匙,标签上写着:
给下一位守宅人的礼物
她抬头时,红发青年已经不见踪影。
玻璃橱窗的倒影里,有个穿素衣的女子对她颔首微笑,转眼消散在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