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面前茶盏。
能把人嘴皮子烫秃噜的茶,我抿了口放下,学着李行舟他娘的样子,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跟沈川清埋怨道:
「好冷的茶。
「井水就是再烹,也有股子寒意,我吃不得这么冷的。
「吃么吃不好,穿么穿不好,要不是跟你出来一趟,哪里受这么多气?」
沈川清很上道,就轻言细语地哄说这里不比家里,难免委屈些。
台上唱的是《白蛇》。
我也跟着哼唱了一句:
「如水流年须珍惜,莫教误了少年身。」
沈川清听得愣住,小声夸我:
「唱得真好听。」
这算什么,我会的可不止这点。
正说着,有茶楼伙计送来了曲单子,说有人请沈公子点戏。
我抬头望去,就看见那小伙计跟着一个胖男人,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瞟。
沈川清下意识去接曲单子,却被我轻轻按下:
「我家相公不姓沈,别是请错人了。」
那伙计还在疑心,胖男人若有所思后猛然反应过来,又忙跑去亲自叮嘱了伙计几句。
茶楼伙计又送来单子,赔着笑:
「说错了说错了,是请姑娘点。」
我并不接曲单,只笑笑:
「不拘唱些什么,就唱拿手的好了。」
沈川清附在我耳边小声问:
「不就想让他们误会吗?怎么不承认我是沈公子呢?」
「呆子,越不承认,人家就越觉得猜对了。」
沈川清恍然大悟,点头称是。
一曲唱完,便有人来沈川清旁边坐着。
那胖男人目光扫过沈川清腰上扇子,又打量我的幂罗,猜着和我说话容易些,便笑道:
「在下赵家绸缎庄掌柜的赵佑,公子姑娘怎么称呼?」
「奴名紫叙,我家相公……」
我还没想好憨棍假名的假名。
赵佑恍然大悟,已经帮我解了围:
「无妨无妨!英雄不问名姓!
「这会春楼评弹虽好,但是姑娘刚刚也说了,茶水都是粗的,咱家旁的不敢说,茶是一等一的,姑娘公子若是听累了可愿赏光?」
不等我接茬,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叔好不客气,怎么还来我家茶楼抢客人了。」
是李行舟。
他已经不是在我家养病时,粗麻布衣的李无忧了。
眼前人一身暗光浮动的锦袍,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唯独和李无忧一样的,是那双漂亮眼睛看见我时有片刻晃神。
他扫了一眼沈川清,目光久久地停在我的幂罗上。
还是身旁绿婼晃了晃他的手臂,他才如梦初醒:
「听说我家布庄伙计招待不周,今晚李某在自家酒楼设宴,也带了几份市面罕有的料子,二位再挑一挑?」
我浑身僵硬,指甲死死掐着手心。
沈川清却捉住我的手,温温笑道:
「公子费心,我家小阿叙吃不惯粟城的菜。」
「李某怎么一听姑娘声音,就觉得亲切,似曾相识。」
我回握住沈川清的手,很快笑吟吟道:
「说笑了,我家相公花五百两买的我,怎么就与李公子眼熟了?」
李行舟愣住了:
「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