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可不兴随便碰的啊。
五条悟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虽然是鹿取柊一直在戴着的东西，但也不过就是个老久的头饰，
坏了就坏了，
正好换一个，他可以给她买新的，
并且还是比这个贵很多倍的。
此时的鹿取柊让人看不出这种想什么，
她只是默默地将领口的两颗扣子整齐地扣好，
随后走到五条悟面前，抬手把五条悟手里的头饰拿起来，左右看了看。
未被擦干的白色发丝因为低头而挡在了鹿取柊的眼前，也遮住了五条悟的视线，使他看不出对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她像是想要把裂成两块的星月头饰拼起来，但不管她怎么尝试都没办法让他们合上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完好无损的状态。
这头饰已经很旧了，因为什么环境都遇到过，所以就生了不少锈，现在就算用胶粘回去了，也还是会丑的不行，几乎是没办法修复了。
不知道过了几秒的时间，鹿取柊才认命似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两块碎片攥在掌心里。
鹿取柊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硝子，麻烦你了。”
说完，鹿取柊就迈开了脚步，绕过五条悟就要走。
家入硝子不禁流下一滴冷汗：“……不麻烦。”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鹿取柊这幅样子，看起来倒像是自闭了，不过就算是心情很差的时候，对方也还是很有礼貌。
鹿取柊刚踏出房门半步，就又被五条悟拉了回来。
白发少年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高兴地开口道：“你这个头饰早就旧了吧？我给你个买更贵的……不，买十个。”
鹿取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分明就不知道这个星月头饰对于她来说的重量，却还能说得这么轻巧。
这个头饰是八年前，中原中也给她买的第一样东西，或者说是她除去父母，收到了第一件礼物，意义当然重大。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第一次带着她去到了擂钵街的外面，战争已经结束，横滨的土地上再次开起了各种各样的店面。
她只是在路过礼品店的时候，将视线稍微在那块头饰上停顿了一下，当天晚上，中原中也就把被礼品盒装着的小巧头饰带了回来。
要知道，对于当时还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羊”来说，经济来源是个很大的问题，两人手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余钱，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去买精品礼品店里的装饰品？
可中原中也却会省吃俭用，为以防万一而攒下一些钱。
白天钱没带够，他晚上就又跑了一趟。
当时鹿取柊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珍视，就算是父母，她也只知道他们会花钱给她买很多玩偶，却不愿意留下来陪她。
这个重要的头饰被她一直保存到了现在，也一直戴着到了现在。
金属这种东西一旦时间久了当然就会脆很多，更何况都已经八年了，所以鹿取柊每次碰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它碰碎了。
而她再怎么珍惜地保护，也没能敌过一个五条悟。
鹿取柊顿了两秒，随后又准备走。
这次当然也被五条悟拦住了。
见她不说话，五条悟只觉得火气“蹭”地就上来了，看着她说：“你的东西重要，那我给你的就不重要了吗？我给你的挂件都能随便送人，这个破铁皮就至于了吗？”
鹿取柊只觉得自己现在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她没有，也没打算怪五条悟什么。
她知道这头饰本来就很脆，所以不想把错都放在五条悟头上，坏了都坏了，她又不能报复他什么，只打算将这件事就此揭过，但五条悟却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鹿取柊不敢说自己没生气，只能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破铁皮？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本来就是铁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的确是又锈又破。
他给她的挂件，她有随便送人吗？
早就说了这是误会，挂件被她收起来了，没有挂在手机上只是因为忘记挂回去了，可他完全不肯她她的解释啊。
无论是谁送的东西，她都会觉得很重要，她会好好珍惜，更不会随便给别人。
鹿取柊累了。
白发少女微微低着头，淡淡地说：“至于。”
五条悟愣住了。
鹿取柊的回答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好像把他所有的问题的答案都概括了。
意思是他送的东西本来就不重要，比起他的那个破挂件，她的东西要更重要十倍，怎么会不至于呢？
五条悟只觉得一股复杂的情感涌现了出来，他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很伤心，很难过。
要知道，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他，从来都是不会顾及其他人的感受的，也很少因为别人的原因而产生某种特定的特定的情绪。
因为一个人而难过，这还是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鹿取柊第三次想要离开，五条悟咬了咬牙，伸手打算扣住她的肩膀，却发现在接近对方的时候，手忽然被什么东西阻挡住，停了下来。
五条悟惊得立刻松了手，一脸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无下限术式」。
在他的手掌最接近鹿取柊的时候，被无限降速，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无限。
鹿取柊也会用「无下限术式」了。
五条悟知道，自己作为哥哥，应该为鹿取柊学会了新的术式而感到高兴才对，却因为这一层“无限”是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一层永远无法接触的隔膜，而感到难受。
在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目光下，鹿取柊这次终于走出了房间，随后走到对面的房门前，开门走了进去，关门反锁。
鹿取柊离开后，家入硝子就十分无情地把五条悟从门口轰走了，他一个人回到了房间，低落得像只淋了雨的猫。
＊
今天上午本来找五条悟解释的时候，突然拨来的电话其实是中原中也打过来的，但后来给忙忘了，一直没回。
鹿取柊回房间之后，擦干了头发，拿出手机准备给中原中也回个电话。
她把变成了两半的星月头饰放在了书桌上，自己则是坐在书桌前，翠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它，另一边又给中原中也拨了电话。
很快，对方就接通了。
电话的那头传来中原中也的声音：“喂？柊？”
鹿取柊应道：“嗯，中也今天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什么事？”
中原中也顿了顿，说：“也没什么，就是挺久没见到你了，想去东京看看你，不过你好像挺忙的？”
忙到上午打的电话，晚上才给他回。
鹿取柊闻言笑着说：“你要过来啊，可以啊，我没有很忙的。”
知道鹿取柊要去东京上学，中原中也无疑是最搞笑的那个，毕竟他之前就说过，她这样的孩子就应该去上学，这下咒术高专倒是圆了他一个愿望。
随后，她又忽然想到坏掉了的星月头饰，一时间觉得，如果到时候真的见到了中原中也，她或许会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
“当真？那明天行吗？我只有明天有假。”
“可以，明天不是周六吗？还可以带你逛逛东京。”
中原中也虽然出任务的时候也去过东京，却还从来没有在这逛过玩过，毕竟他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好，你们学校在哪？到时候给我发个定位。”
鹿取柊想了想说：“在郊外呢，挺偏僻的，要不我去接你吧？”
中原中也闻言无奈地笑出声：“不用，你发定位，我找得到。”
他可比她还大几个月呢，怎么搞得好像他还是个小孩子，不去接他就容易迷路一样。
鹿取柊见对方这么坚持，也只好委妥：“那好。”
第二天，中原中也还真自己找到了咒术高专。
一年没见，鹿取柊刚见到他就忍不住和他抱了一下：“好久不见，中也。”
“噢！好久不见了啊，话说你们学校可真大啊。”
鹿取柊打算带中原中也在高专里逛逛。
她听说高专周围有什么结界，在有未知咒力进入的时候会触发警报，为了不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她先给夜蛾正道拨了个电话，说她要带一个朋友进去，等得到了对方的许可之后才告诉中原中也可以往里走了。
在中原中也的理解范围内，学校一般可都没有这么大，所以在高专内走动的过程中，他还一边看风景，一边感叹着。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鹿取柊的「六眼」忽然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咒力。
而五条悟在看到鹿取柊旁边一身黑的少年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怎么会带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混.黑的的家伙进高专？？
第四十七章
秋日，
咒术高专内的树木已经从原本的绿色变为了橙红色，随着阵阵凉爽的秋风被从树枝上吹下来，鲜艳的枫叶落了一地。
中原中也加入港口Mafia已经有一年之久，
经过了这一年的时间，习不习惯也都适应了港口Mafia的生活，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穿着纯黑色的西装三件套，和上次见面一样，
依旧戴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老旧的黑色礼帽，虽然身高不高，但却很有气势，尤其是有种Mafia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
中原中也忽然问鹿取柊：“话说，
从刚才开始我怎么都没见过其他人，
就算今天放假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
鹿取柊眨了眨眼：“有啊，
只是我们学校人很少，
地方还这么大，
遇不到也很正常，我带你去宿舍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
中原中也还不知道她的学校是专门学咒术的，
在他的印象中，学校理应是有很多人，
每个人都穿着校服，坐在教室的上课的。
而现在的鹿取柊不仅没在上课，还没穿校服，里面是普通的衬和衫马甲，外面则是一件宽大的棒球服。
中原中也闻言点点头，
随后想了想又说：“不过宿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地方吗？我光是进了学校，
你这边都要打电话征求老师同意。”
中原中也没上过学，
对于学校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一头雾水的，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清楚，保险起见当然要先问问鹿取柊，免得她带他去了，反倒受了批评。
鹿取柊摆了摆手说：“可以啊，因为本来就没几个人，进学校是不一样的啦。”
进校是因为咒术高专周围有天元的结界，她怕这结界真发出了什么警报，把事情搞得很尴尬，才提前通知了夜蛾正道，宿舍的话也只是会带他去公共区域和她的房间而已，也没什么不妥的。
中原中也表示了解。
大抵又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鹿取柊脚步突然顿了顿，而中原中也当然没有错过对方这一瞬间的小动作。
他问她：“怎么了吗？”
时常开启着的「六眼」让鹿取柊没办法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并且「六眼」最敏感的东西就是咒力了。
除了伏黑甚尔那种情况，任何人身上都是有咒力的，更不用说是五条悟那种咒力量大的离谱的家伙了，几乎是进入了她的方圆百米之内就会被迫发现他。
不过擦肩而过这种事情是常有的，鹿取柊一般不会去注意，不过就在刚刚，她察觉到对方似乎在不断地接近他们，那股咒力正在逐渐靠近着。
鹿取柊想，照昨晚的那个情况，她现在应该是在和五条悟冷战。
鹿取柊不知道五条悟来找她是想干什么，一改本性的道歉也好，大言不惭的兴师问罪也好，她都不打算搭理，毕竟她已经一年没和中原中也见面了，逛完了高专，他们就要去逛街
，哪来的时间管什么五条悟。
鹿取柊只是摇了摇头，随后便开口道：“没什么，走吧。”
两个人走在路上，脚下是这些天来铺满在道路上的红叶，随着他们的经过，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
鹿取柊其实挺喜欢这种声音的，倒不是说有多好听，只是听到落叶被踩碎的响声，似乎就能够立即感受到秋日的畅爽了。
从刚才她发觉开始，五条悟好像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靠着「六眼」，远距离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们。
鹿取柊不想管，也不想去思考这件事情，可总是会被汇入大脑的信息搞得心烦。
大抵是因为难得地有些烦躁，鹿取柊下意识地抓了下头发，却忽地发现头上没有了那份熟悉的冰凉，也少了一份重量。
八年前中原中也送她的星月头饰坏了。
对于鹿取柊来说，这或许是什么都无法弥补的，她甚至可以说是她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了，不管五条悟打算买多贵的头饰给她，都是没办法被轻易替代的。
想到这里，鹿取柊止不住地有些失落。
中原中也一向对身边的人观察的很细致，见到鹿取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低落下来的情绪，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对劲……”
这是他一年来第一次见到鹿取柊，当然不知道她这几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原中也冥冥之中又一闪而过了一个想法，难道说并不是这几天，而是来上学的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以前开始就是，鹿取柊没有除了“羊”的人之外的任何一个朋友，她看起来当然不像是不擅长社交的样子，只是很少会主动和别人建立起关系罢了。
在中原中也看来，鹿取柊其实打自深处，有着几分疏离与薄凉，只是她可能不自知。
她善良，也很有礼貌，却又善于控制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想真正走到她心里去估计不容易。
就算是中原中也，也没办法说鹿取柊对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这样的鹿取柊，或许也是有在学校与同学们相处不合之类的烦恼的，又或许是因为课业，或是其他的一些事情。
他没上过学，不知道上学需要考虑些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要想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鹿取柊闻言，想回答他没什么，可是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就……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送我的头饰坏了。”
鹿取柊知道中原中也大抵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但如果不说出来，她会止不住地觉得憋屈，毕竟这并不是她弄坏的。
中原中也闻言，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
鹿取柊见对方一脸不解，也看了回去。
下一秒，中原中也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随后说：“你今天这么心不在焉的，就是因为这个？”
他就说，怪不得今天没看到鹿取柊戴他送的头饰，本以为是被压在箱底了，结果原来是因为坏了。
鹿取柊感觉自己被笑话了，但在看到对方的反应之后，忽然也觉得有点好笑，也笑着说：“是啊，幼稚吗？”
“不，没有啊，”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不过那个头饰确实旧了，应该有八年了吧？坏了就坏了，一会儿你不是要带我逛东京吗？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吧。”
“好。”鹿取柊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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