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少年时期的他便形成了一种表里如一的性格。
六天前，是五条悟最后一次联系到鹿取柊。
在他说出自己要给她送充电器过去的时候，直接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五条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拒绝，明明没有充电器，手机迟早会关机，关机了的话，就不能和他联系了呀。
而且他之前刚打电话过去，就发现鹿取柊已经关机了，他也不知道具体是真的那么巧，忽然没电了才关机的，还是说是对方人为的。
五条悟皱了皱眉，不管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觉得自己好委屈。
难道她就不会觉得寂寞吗？
五条悟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当做如同她在Line上说的一样，希望他可以好好休息。
白发少年叹出一口气，柔软的发丝轻轻地落在额前，纯黑色的墨迹松松垮垮地挂在鼻梁上，遮住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睛，银白色的睫毛在镜片后若隐若现。
家入硝子站在原地，抿了一口咖啡，耷拉着眼睫，想了想说：“不过，柊忽然有了新任务这件事，只和五条一个人说了。”
夏油杰“啊”了一声，随后开口道：“果然鹿取也没和你说吗……”
家入硝子呼出一口气，说：“五条不是说当时柊手机没电了吗？估计是没来得及告诉我们。”
夏油杰感叹似的道：“这样，不过悟是优先呢。”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又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对话。
懂了，回去在Line上聊。
五条悟虽然没注意听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对话声戛然而止，随后便听到两人的鞋子在地板上走动发出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是回去了。
怎么又只有他了啊……
五条悟忍不住想。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都想了些什么，整个人都蛮空虚的，晚上还在公共区域的沙发上直接睡了过去。
家入硝子回到房间之后，就给夏油杰发了消息。
[家入硝子：说实话，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两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展。]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放其他任意一个人眼里，单读这句话肯定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夏油杰肯定知道。
[夏油杰：我也一样。]
夏油杰不仅知道，还和家入硝子感同身受。
[家入硝子：你说，那两个人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吗？]
[夏油杰：至少在我看来是没有，尤其是悟。]
[家入硝子：我觉得柊应该会是，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表现出来的类型，不过我曾经还问过她，她说他们什么都没有，但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几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足够两个人搞在一起了。
就像之前鹿取柊和五条悟吵架的那个时候，因为前者生气的时候，那架势实在是太吓人，如果不是身负着强烈的道德感，她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五条悟给劈了。
家入硝子当时甚至以为这两个人就要这样绝交了。
不过后来她听鹿取柊说，是五条悟和她道歉了，她才觉得五条悟这家伙终于知道干点人事儿，自己的话倒是没有白说。
[夏油杰：可要是他们真的有什么，悟他肯定会到处说吧。]
要是五条悟和鹿取柊在一起了，他绝对不可能沉得住气，估计得要先发个Line动态，然后再给列表的好友挨个发一遍告知，第二天再到他们面前炫耀女朋友。
救命，该不会他们到时候真的交往了，五条悟真的要把这个全套都干一遍吧……
[家入硝子：是吧。]
[家入硝子：我也这么觉得。]
[家入硝子：柊我觉得她还把五条当成好朋友，不……完全是好兄弟了，倒是五条这次像个黯然神伤的思春少女似的。]
[夏油杰：什么思春少女……我真的会笑喷。]
但是又真的很形象……
[家入硝子：好吧，结论就是五条在单相思。]
[夏油杰：不，结论应该是他是个笨蛋。]
[家入硝子：……我才是会笑死。]
家入硝子当然不会武断地就认为鹿取柊和五条悟之间有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是，那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肯定不会傻到觉得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而在无处释放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家入硝子遇到了和她抱着同样思考的夏油杰，从这之后，两个人便建立起了一个话题，偶尔就会讨论一下近况。
如果五条悟知道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凑一起的时候，整天都在聊些什么，他觉得会当场一个「苍」轰过去掀翻他们。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可是鹿取柊的哥哥啊！他还没有人.渣到连自己妹妹都要下手都那种程度吧？！
不过五条悟当然还不知道，这一切也都只是他的脑补。
*
从快餐店出来之后，鹿取柊便又一次坐上了九十九由基的机车，开始了不知道要进行多久的任务。
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二次坐了，鹿取柊倒是觉得没有第一次那么难受了，估计是有点适应了起来。
不得不说，之前九十九由基的出场让鹿取柊很震撼，毕竟谁会一上来就问一个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人那么奇怪的问题，她当时着实是惊了一把的。
那时，鹿取柊就觉得九十九由基绝对是个怪人，再者说了，本来做咒术师的就没几个正常人，她会这样想也很正常。
可在相处之中，鹿取柊慢慢地觉得，九十九由基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相处多了，性格泼辣热情，直接飒爽，虽然有时候会语出惊人，但大体上来说，完全是那种能够温暖人心的大姐姐角色。
九十九由基的实力也很强，作为特级咒术师，她也拥有着与之相称的力量，只能说不愧是在鹿取柊成为特级之前，咒术界唯一的特级咒术师。
鹿取柊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任务，她跟在九十九由基的身后，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早就想问了，前辈的这只咒灵是……？”
九十九由基回头，指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外貌如图蚯蚓一般都咒灵道：“它吗？”
鹿取柊点点头。
从之前九十九由基第一次准备祓除咒灵的时候开始，这只蚯蚓形状的咒灵就一直围绕在她身边。
鹿取柊本以为九十九由基会是像夏油杰那样的，使用「咒灵操术」的术士，可对方从头到尾也就只召唤出来这一只咒灵而已，而这只咒灵也没有被对方作为武器所用到。
或许是因为这一点实在是让鹿取柊觉得有些奇怪了，她才会决定问一下。
只见金发棕眸的女人弯了弯唇，戳了戳蚯蚓咒灵身上的壳，说道：“是我的搭档。”
鹿取柊一怔。
不是武器，也不是术式，而是搭档……吗？
是夜，两个人此时结束了一天的任务，正身处京都的郊外，九十九由基这才松了口说可以休息了。
鹿取柊问她：“不住旅馆吗？”
九十九由基顿了两秒，随后说：“住旅馆？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作为特级的话，在野外过夜这种事情也要今早习惯才是哦。”
她这么说完，又忽然开口问白发少女：“那还住旅馆吗？”
鹿取柊：“……不了吧。”
既然地方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理由再继续固执己见了
本来住在哪对她来说都一样，野外虽然环境一般，地上脏又有小虫，但她无限一开，什么虫子都盯不到她，让衣服不被弄脏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睡觉之前，九十九由基消失了一会儿，鹿取柊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了，回来之后，就见到对方手上是几条还在活蹦乱跳的河鱼。
原来是去河里抓鱼拿来做夜宵了。
九十九由基叫鹿取柊去找点树枝，她再用打火机一点，火就旺盛地烧了起来，然后将鱼穿起来放在上面烤。
没过多久，九十九由基就说可以吃了。
河鱼没有海鱼的咸味，在没有调料的情况下，是又腥又没有味道的，不过或许是因为当年在擂钵街的时候经常这么吃，鹿取柊倒是觉得这味道有几分熟悉。
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十九由基突然开口问道：“柊，作为咒术师，你想创造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鹿取柊顿了顿，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第六十九章
对于九十九由基的这个问题，
鹿取柊其实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什么自己的这位前辈给她的什么考验。
可是说到底，九十九由基也不是来教导她的，更不是她的老师，
也就甭谈什么考验了。
鹿取柊原本觉得，作为特级的前辈，九十九由基来带她适应特级咒术师平时做任务强度，
多少是要叫她些什么，能够用在实战中的技巧，或是咒术师的人生道理之类的。
可今天这一下午下来，
鹿取柊才终于意识到，
对方这是真的，
什么都不打算和她说，
只是和她一起执行着任务罢了。
或许是因为九十九由基本来就不是喜欢迁就别人的性格，就算是在与鹿取柊一起祓除咒灵的途中，
她也从未等待过对方，
上前一拳一脚，
咒灵就这样被祓除掉了。
鹿取柊回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
九十九由基的姿态，忍不住觉得，
原来强大的咒术师，
就算是不使用任何术式或是咒具，光凭拳脚也可以祓除掉咒灵。
而这样有九十九由基的任务，估计没过多少天就会结束，
接下来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鹿取柊微微抬头，
只见坐在篝火对面的金发女人棕色的瞳仁是少见的淡漠，
即使是亮色的火苗，
都没办法掩盖住其中的冷寂。
她一只手拿着烤鱼吃着，
另一只手搭在了大腿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那团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询问了鹿取柊那样的话之后，对方似乎并没有着急听到她的答案，见她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也没催促她什么，只是安静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鹿取柊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吧。”
九十九由基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像是在走神，但是在鹿取柊回答了她的问题的时候，又立即抬起了头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
九十九由基咽下最后一口鱼肉，随手便将用来串鱼的树枝丢到了火里，一只手拖着下巴道：“很普通的一个答案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更让人意外的话。”
“意外？”鹿取柊顿了顿，“比如呢？”
九十九由基意不意外不知道，反正在她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倒是挺意外的。
只是相处了一下午的时间而已，九十九由基就好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她了吗？
估计不是，毕竟她虽然是第一天与对方相认，可九十九由基却是自己说的，她已经观察了她很久了，所以会对她稍微有些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了解”说不定只是浮于表面的。
听到鹿取柊这么问，九十九由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想了想说：“就……没有诅咒的世界之类的？咒术师的话，一般不都是会这么说吗？”
鹿取柊眨了眨眼，一下子就钻了九十九由基话里的空子，说：“如果这是咒术师一般会说的事情，那根本就算不上意外吧？”
“嗯……算是吧，你很敏锐哦。”九十九由基笑了笑，这样说道。
鹿取柊见状，也稍微扬了扬唇角，没说话。
“那就不转弯了，我本来以为可能你会说需要制霸咒术界之类的话。”
“诶？”
“不过就是应该不会说得这么直接，而是会说些想要咒术界本身更加公平，不存在偏见，也没有偏激的思想……然后说到最后，完全就是你想当然的一个世界了，这和制霸咒术界本身也没多大区别吧？”
鹿取柊听到对方说了这么一大长串的话，稍微消化了一下，开口总结道：“前辈，你是在说，你认为我觉得现在的咒术界很有问题吗？”
“嗯，差不多吧，”九十九由基说，“那你具体是怎么想的，我说的对吗？”
“呃……”
鹿取柊顿时觉得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太好说出口，她就算是对咒术界，又或者说是咒术会有什么意见，也不应该在这位特级的大前辈面前说吧。
九十九由基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噗嗤”地笑了出来：“很难说吗？我是反咒术会派哦。”
“啊？”鹿取柊一惊。
“没想到吗？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表面上看起来，和咒术会应该是关系不差的，不然那群老头子也不会这么把我当回事儿。”九十九由基说。
咒术会一般不承认什么特级咒术师，毕竟特级实在的少之又少，此前还是只有九十九由基一个人，属实是很难当然扛起整个咒术界的重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咒术会对于九十九由基的态度算不上友好，九十九由基也看不上那群高层，可是毕竟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真正站在对立面，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过得去的。
鹿取柊：“唔，我其实算不上反咒术会派。”
九十九由基：“嗯，怎么说？”
鹿取柊：“说真的，我很感谢咒术会，我是通过咒术会踏入咒术界的，在这之前我一直……”
要不是她跟着系统去到了咒术会总部，如果当时乐岩寺嘉伸没有松口，她现在估计也没有去到高专，没有遇到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没有和五条悟重逢。
就是说，还挺奇妙的，一切都像是机缘巧合似的发生，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显得那般顺利与按部就班。
九十九由基：“我知道，你曾经是野生咒术师，自己一个人也不容易，最重要的是没有工资……你的情况应该是一边打工一边祓除咒灵吧？”
鹿取柊点点头，或许是因为现在生活质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她现在想想，她竟也觉得那段时间挺辛苦的。
明明当时自己都没感觉有什么，只是整天都很充实罢了。
“我加入了咒术会，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也没什么理由可以说咒术会的不是了。”
“哪有这种事？有些事那群老古董就是做不好，看不顺眼很正常，你还是第一个年纪轻轻就应该成为正式会员的，思想和理念不同也无可厚非。”
九十九由基说得头头是道，鹿取柊一听，只觉得自己也被说服了。
也对，刚开始那段时间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几乎是咒术会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她现在明白了，那群家伙做的事情，都是和她自己的意愿相背离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对咒术会产生这般的反对之意，无疑是他们对于五条悟的敌意，让鹿取柊深刻地感受到了“咒术会”思想的封建程度，她甚至怀疑那群人是从明治之前来的。
不会从根本的角度去解决问题，而是想要根除问题本身，这是鹿取柊十分不爽的一个做派。
他们惧怕着变化，不会去思考如何度过变化带来的劫难，而是让变化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
再者说，五条悟并没有给咒术界带来什么实质上的灾难，鹿取柊却已经感觉，高层们恨不得把他塞回五条夫人的肚子里去，好像这样就一切都不会发生似的。
她不会多做什么评价，只能主观地觉得和她的思想冲突。
鹿取柊思考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不过这样的话……我觉得我留在咒术会，可以得到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情报。”
她敢这样说，就说明了她已经完全把九十九由基当成友军了，对方可以这样和她一起对咒术会评头论足，那么她也没有必要揣测对方的话的真实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