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做了什么,太子那里…”皇帝手紧紧握着扶手问道,皇帝觉得皇后做到这样,也不会放过太子。
“臣妾没对太子做什么,官家怕是不知道,太子他有心疾,估计也没几年寿数了。”皇后平静的放了最后一颗炸弹。
祈安帝压下喉头的腥咸,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皇后起身离开后,皇帝一口血吐了出来,陈常侍一惊,刚想叫御医被祈安帝一把拉住了。
祈安帝扫了眼殿内跪趴着的小黄门们,叹了口气,“拉出去吧。”
殿内当场有小黄门失了禁,陈常侍叹了口气,叫人将殿内几个小黄门拉了出去。
一座阴暗的宫室内,陈常侍看着倒下的几个毫无生机的小黄门,心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不要来伺候皇家了。
祈安帝很想叫常给太子诊平安脉的太医来问问太子的身子,可内心还是不敢,祈安帝不想听到也不敢听到不好的声音。
从御案暗格里取了颗药丸,祈安帝吃下后平复了几分。
天家无小事,再如何皇帝都要以天下为重。
皇帝内心已经在盘算宗室里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了,想来想去,皇帝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
虽说他能给太子过继一个孩子,可若太子身子真如皇后那般所说,到时候帝幼,难免生乱。
那头皇后回了凤仪宫后,看着宫内站着的两排宫人,深深福了一礼,随后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们,若有下辈子,我再补偿你们。”
“奴婢愿为娘娘效死。”两排宫人齐齐下跪。
皇后进了殿内,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件五六岁孩童多穿的小衣,而后被眼泪一点点打湿。
良久,皇后看着身边的宫女,“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几个宫女强忍着泪水出了殿外。
殿内,皇后走到了妆奁前,看着铜镜中斑白的鬓角,心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有无处填补的空感。
抽出梳妆盒最底层的暗格,里面放着两颗丸药,皇后如吃糖一般咀嚼着,好想要尝尝生命最后一刻的味道。
咽下最后一口药,皇后趴在桌上再没了声息,皇后没想到的是,自己最后一刻想的竟不是他那早夭的孩子,而是洞房内一脸温柔的官家。
她祖父官至宰相,爱钻营,祖父更信当时的璞王能上位,而她,不过是个被推出来捡漏的母亲早亡的不受宠的女儿。
她记得大婚时她很害怕,他问她在害怕什么。
她说怕做不好一个妻子,做不好一个王妃。
但他说他也是第一次做大王第一次做丈夫,他们相互扶持,总能学好。
直到后来他做了皇帝,她也成了皇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她迟迟没有怀孕,可他还是给足了她尊重。
可他的儿子被仇人害死,仇人还以妃位葬了皇陵,这是叫她生前养着仇人的儿子剜心,死后还要与仇人相见?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去皇陵了……
皇后宫里的人都服毒自杀了,皇后的死是御膳房送饭的发现的,御膳房只是见凤仪宫迟迟不去领膳食,派了人过来瞧,吓得那小黄门丢了几个魂。
晋安宫内,祈安帝刚听完太医汇报身子确实有问题,又听到皇后崩逝,只愣愣的坐在御案前呆了足足两刻钟。
祈安帝行至窗口,不知想了什么,最终开口道,“皇后失德,降为妃位,就葬于行宫陵寝吧,十日后下葬,百官不必服丧,朕半月后启程回京。”
陈海心酸,应了一声出去传旨,这个地方,官家怕是再也不会来了,也怕是来不了了。
陈海理解当时官家做的决定,只有把太子养在皇后那里,太子才会有生机,可未尝不是对皇后的折辱。
本以为皇后这么些年对太子也算尽心,放下过去的恩怨了,没想到来了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下好了,玩脱了吧。
谁能想到了,一向贤淑的皇后,什么也不顾了。
第10章
谢安跪了
对于宫里发生的事祝妍不知,只知道皇后没了,还成了宋妃,连皇陵也进不去了。
若祝妍知道事情真相,只能感慨一声为母则刚,永远不要挑战一个母亲的底线。
若换作是她,说不定她比皇后更狠。
祝妍突然很不想生孩子,若是她护不住孩子怎么办?
直到启程回京,祝妍也没见过谢安,许是陪着太子吧。
大臣们大概猜测出了什么,本来废后一事不能那么草率的,但就是没有大臣们出来反对。
只是忧心,太子没了后,可怎么办呢?过继吗?
宋家一家自宋宰执去世后,宋家一家就剩了些撩猫逗狗的无能之辈,靠着皇后得罪了不少人,她们常感慨,那么贤良的皇后怎么会出自宋家呢。
宋皇后完了,宋家也差不离了。
宋家当家人,宋皇后哦不宋妃的哥哥在家忐忑了几日,得了“好心人”提醒,连夜写了折子辞了官带着宋家回老家去了。
谢安这两天也如坐针毡,皇帝只一句身子吃力,太子需要休养,将他拘在身边,让他帮着批奏章了!
刚拿到奏章的时候谢安手抖,这是他应该看的吗?
可皇帝还时不时给他讲讲批奏章的要点,或是朝堂上的要事,谢安就整个人都麻了。
皇帝就不怕他学到了,将来做个权臣把太子架空或是挤下台?
御驾内,谢安在听到皇帝开始讲制衡之道时,谢安跪了。
“官家,臣去看看殿下吧。”
皇帝好笑的看了谢安猪肝一样的脸色,心想这谢安要真是他的孩子该多好。
太子贤良,可心不够狠。
他一直知道谢安这孩子文武方面都比太子强,可从未显露过。
“明泽。”皇帝唤道。
“臣在。”谢安听到皇帝叫了他的字,忙应道。
“朕欲废太子。”皇帝说的平静。
可在谢安听来震耳欲聋,谢安忙拱手拜下,头抵着地,“官家,太子无罪。”无罪不能废太子。
“朕知道,可太子的身子,这个位置就是他的催命符。”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
谢安缓缓起了身,跪坐了下去,低着头没说话。
“你也是我谢室子孙,你祖父说起来算是我谢氏一族少有的能干人,有许多朕都想不到的点子,是你祖父教朕的,你自幼被你祖父养在膝下,也被你祖父教的文武双全。”
谢安安静的听着皇帝说话,想到祖父的身影,心里一暖。
“朕在宗室里仔仔细细看了,你最合适。”
谢安心里一紧,手握成了拳,开口道,“殿下和太子妃还年轻。”
“可朕不年轻了,如今草原北元虎视眈眈,我大胤不能扶幼帝上位。”皇帝徐徐说道。
“你先去看看太子吧。”
谢安终得解脱,逃也似的离开了御驾。
太子车驾前,谢安骑着马随行了一会,突然有些不敢进去,太子知不知道他父皇要废他。
“明泽,进来。”太子早已看到了谢安,叹了口气,小看他呢?
“殿下。”谢安进了车驾拱手行礼。
“坐,好久没手谈一局了。”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太子虽气色还是不好,但起码振作了起来。
下了半局,太子叹气,“你总是让着我。”
谢安手一顿,稳稳落下一子,落败的局势如开山见明月般扭转。
太子笑了笑,“父皇和你说了?”
谢安诧异,点点头。
“其实我最初就不愿做这个太子,如今倒是有些如释重负。”太子下了一子道。
谢安看向了太子,心道你家就你这么个独苗,不做也难。
“我还记得皇兄,小时候在宫学里经常照顾我,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想着我,说我是他唯一的亲兄弟,应该对我好,我字总是写不好,常叫老师打,皇兄手和我一般大,每天放了课总把着我的手教我练字,可皇兄被我姐姐害死了。”
“我亲眼看着皇兄咽了气,皇兄那会儿死死抓着我的手,那会儿皇兄很害怕吧。”
“这些年皇后娘娘其实对我也有真心,但他更恨我,可娘娘说我怕是这宫里除了她以外还记得皇兄的人了,所以娘娘放过了我,叫我记着皇兄,记着皇兄的好。”虽然,也记不了多少年了。
太子很平静的说完,但执棋的手明显不稳。
谢安心里发梗,“堂兄,这不是堂兄的错…”
“错与对,自古又哪能分那么清呢,我姐姐做的孽,该由我偿还,回了京后,我会自请废太子,去广化寺出家。”太子眼眸平静如水,似是早早做了决定。
“堂兄不可。”谢安刚出声就被太子打断了。
太子突然拉过了谢安的手,“明泽,你也知道,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我自知我活不了多少年了,只有你接了那个位子,我才放心,太子妃和淳姐儿,都托你日后照看了。”
除了皇孙,太子妃还有一女,比皇孙大一岁。
除此外,别无所出,或许是太子知道自家子嗣不丰,所以东宫妾室基本上都是摆设,只有太子妃好不容易怀上的两胎。
谢安最后没说什么,低着头离开了太子车驾,骑着马远远的跟着御驾游荡。
谢安此刻心里发堵,虽然对那个位子,实话说那个男人不想醉卧天下,可这样得来的位子,谢安就是莫名心里发堵,为堂兄,为太子。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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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架空,不过用到了些宋朝的称呼。
第11章
遇故人
祝妍不知道谢安心里堵着,她现在很兴奋。
马车停靠休息,她出来透气,遇上熟人了。
还是她小时候教他骑射和拳脚功夫的师父,林鸿。
她是八岁开始学的,一直学到她十五岁及笄前。
那会她八岁,但她心理年龄不是八岁,那会师父林鸿二十八,也是帅的一塌糊涂。
有个词叫爱屋及乌,就如前世化学老师是个大帅哥所以她化学学的很好。
林鸿这个师父也是也是妥妥一大帅哥啊,而且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着人畜无害的,但那一手剑舞的那叫一个漂亮,马术也极好,她曾亲眼看着师父把一匹烈马治服。
再加上当时对这里没什么安全感,她上林鸿的课可是很下了心思的。
林鸿心里也诧异,看着眼前一身素色衣服的小徒弟,面上带着惊喜,但瞧着很是稳重,长大了啊。
他还记得这小徒弟爱穿红衣,是他见过活的最肆意的小娘子,他本来不想教一个女徒弟的,但奈何当时祝家给的银子高,他当时被家里赶了出来,急需银子吃饭。
但结果也是惊喜,没想到当时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从未说过一句苦。
看着眼前的徒弟梳着妇人发髻,后来他离开祝家走了武举授了官,没关注祝家的消息,再者当时徒弟也及了笄,他不好关注。
“嫁了哪家?”林鸿不由好奇道,能跟着去行宫,想来地位也不低。
祝妍笑容收了收,坦然道,“长宁侯,不过是妾室。”
林鸿顿了顿,他没想过这结果,早知道他不问了,说起这长宁侯…还是他上司…
按理说能给家里姑娘请武师的,怎么会让做妾呢,要说祝妍自己想的他也不信。
“当时家里出了些问题,是长宁侯府帮忙摆平的。”祝妍看出了师父疑惑解释道。
林鸿暗自叹了口气,这时候后面一马车里探出两个脑袋,一个妇女一个孩童,四只眼睛疑惑的看着二人。
林鸿忙介绍道,“内子和犬子。”
祝妍忙福了一礼,甜甜的叫了声师娘。
那妇人听到这称呼一愣,也听丈夫说过曾给一祝家的姑娘做过武师,想来这个就是了。
看着姑娘梳着妇人发髻,也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丈夫自身持重,不愿纳妾,但姑娘太漂亮了难免让人疑心啊。
妇人和善的点了点头,摸了摸旁边儿子的头,“肃儿,叫阿姐。”
男孩儿乖乖唤了声阿姐。
祝妍向来喜爱美好的事物,包括脸蛋,眼前小正太又玉雪可爱,祝妍直接摘下了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见面礼。”
小正太看了眼父亲,见父亲点头后道了声谢才收了起来。
素琴在一旁隐晦的提醒了一下,祝妍也觉得不太适宜。
“将来若有缘,徒儿再与师父师娘叙话。”祝妍行了一礼便带着素琴离开了。
林鸿看着祝妍的背影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还是个无比鲜活的小娘子,当时他也很喜爱那个小姑娘,也是当作半个女儿,半个知己的。
“官人怎么叹气?”妇人看向了丈夫,难不成丈夫对人有非分之想?
林鸿进了马车内,“当时我觉得这个世间挺无趣的,家里让我科举,可我不喜欢。”
妇人点了点头,这些她也知道,这是她第二任丈夫了,先前那个,不说了,恶心。
“你知道吗?我去武举也是那丫头宽慰了我,当时我挺害怕,虽说是祖父赶我出来,可我知道那是气话,我也是负气离家,我怕武举落榜,在祖父面前抬不起头,叫旁人嘲笑,但我那会儿总说我不屑于武举。”
“那丫头竟看出来了,她说,不过是逃避,你如今还拿着这一身本事吃饭,你本来就没放弃过自己,她说能看到我武剑时的自信。”
“我说我是和家里闹了矛盾跑出来了,家里不同意我武举。”
“她说那你更应该去啊,等他们看到你靠这身本事混出来了,该后悔的就是他们了。”林鸿说着说着,竟然觉得长宁侯也配不上他这小徒弟。
其实祝妍当时没说的是,你离家出走真要有骨气就走远点,离家出走走到大门口,多搞笑啊。
虽然林鸿当时没细说,但祝妍也知道林鸿家里就在京城。
林鸿不知道,其实他要是有个女儿感觉会更强烈,就是嫁个神仙也会有种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妇人看着说着往事的丈夫,心里越来越新奇,难不成真是师徒恋?她倒是不吃味儿,有着前任丈夫的强烈对比,要不是丈夫自己不纳妾,她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随后就听到丈夫叹了口气,“我把她当半个女儿的。”
妇人嘴角抽了抽,没吃到瓜很遗憾。
“这样好的小娘子,嫁的人家应该不错吧。”妇人感慨道,可别和她原先一样遇人不淑。
“长宁侯。”林鸿道。
“那还真不…长宁侯府侯夫人不是姓程?”那是丈夫上司,过节都送礼的。
“嗯,妾室。”林鸿点点头,将头看向外面。
“唉。”妇人叹了口气,听丈夫说的那般鲜活的小娘子,应该配个体贴风趣的丈夫相伴一生的。
祝妍可不知道她师父把她当女儿,若她知道,只会说,我把你当哥儿们,你竟要当我爸爸?
祝妍透了口气就回去了,路上还碰到了失了魂一样骑着马的谢安,她行礼了,但谢安没看到她,她也不在意,带着素琴就回了马车。
不多时又启程了。
第12章
用人
待看到洛阳的城墙,已经是八月二十一了,差不多辰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