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关在了刑部天牢里的三个人,过不了几日便要被处斩了。
施元夕确实想要见他们一面,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些许情报。
备选里没有吴侍郎,是因为吴侍郎就在赵觉手底下做事,见他不如直接见赵觉。
徐京何却忽而道:“据闻先帝私库中,堆积着金山银山,宝物数不胜数。”
他请抬眼,与施元夕对视:“这般盛景,师妹可曾见到了?”
施元夕微顿,他果然对那个私库感兴趣。
她缓声道:“见到了。”
“只是金山银山都做了古,留在了私库内的,只有账册上的只言片语。”
她这话并非作假,施元夕直言道:“先帝留下的银钱,仅有记载的十分之一。”
徐京何神色微顿,他忽而道:“若只有这些,日后镇北军该当如何?”
若说最为耗费银钱的,必得是养军队。
不说制造那么金贵的武器了,就是这么多人的花用,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额。
施元夕却是轻挑眉,她只说留下了十分之一,没说具体数额,他却好似已经得出了答案,并且还知晓了他们如今已是捉襟见肘。
看来,先帝的那位谋士,还真是徐民安。
只是不知道,他的这番话,究竟是出于关心,还是试探。
毕竟他们能够起势,一定程度上都是依靠了先帝留下的人手和银钱,那到得眼下这一步,似乎也应该用和先帝一样的办法了。
施元夕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她神色平和笃定,不带任何游移地道:
“镇北军是朝廷的军队,军晌自然来源于朝中。”
这才是今日她邀请他来府中的真实目的。
早前周瑛确实提起过,大梁商业繁华,京城也好其他地方也罢,其实都有不少富商。
如今这等局面下,只要他们肯开口,必然会有人愿意奉上大笔的金银。
可施元夕却觉得,这般手段,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一个富商手里的银钱再多,也很难支撑住十万兵马。
何况她后边还要批量生产双管突击步枪,花的银子只会更多。
而找大批的富商要钱,便会彻底变了味道。
施元夕在现代那么多年,她也见过被大批财团支持的国家,所以更清楚其中利弊。
但只要想兴事,银钱就是绕不开的话题。
他们确实快支撑不住了,她也急切地需要银钱。
可从前以往的方式,皆不是她要走的路。
今日之前她其实不能确定徐民安就是先帝的谋士,所以兜了一个圈子,拿了赵觉和姜帆来说。
徐京何也很配合,明面上来看,他们似乎真的是为了这件事在试探。
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二人身上已经问不出些什么来了。
重要的证物,在他们入狱后,必然会被魏家销毁。
徐京何是聪明人,大抵已经清楚了她的意思,直接道出他们银钱不足,其实就是在印证施元夕心中的猜想。
施元夕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许。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她的这个方式,徐京何若是徐民安的弟弟,那他一定会非常喜欢。
灼眼的灯光下,她眉眼如画,满眼盛满了笑意地道:“师兄觉得,以赵觉、姜帆之名,查抄那些没有被登记在魏家名下的产业如何?”
她指的,是那些仗着魏家权势,大势敛财的贪官污吏的私产。
“抄没家产,总比抄家灭族要好吧?”
第84章
谢家眼线
徐京何与她对视:“正常情况下,
被刑部抄没的赃款,都会直接充入国库当中。”
“如今的户部是由谁人掌控着……师妹应当比我清楚才是。”
也就是说,就算是徐京何愿意做施元夕手里的这把刀,
从那些贪官污吏身上割下来的肥肉,也只会换一种方式进入了魏家的口袋。
户部大权也在魏家手中,
这一点上他们皆心知肚明。
施元夕却只道:“这是自然。”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必然是已经有了办法。
但施元夕并没有多做解释,
而是道:“师兄以为如何?”
她并非只是单纯地请徐京何帮忙,
也同样给出了一定的交换条件。
徐京何听完后,眼眸微动,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
他轻抬头,目光幽远,
问道:“所以,我是师妹的第三个交易对象?”
排在了他前面的,还有谢郁维和裴济西。
不知为何,施元夕竟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她当下挑眉道:“你我师兄妹,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她只当徐京何是顾虑她像是与那二人交易时那样,
留有后手。
这话落到了徐京何的耳中,
却好像在说,
他们师兄妹间的关系,要远胜于前未婚夫婿。
他面上不显,
只似是而非地道:“也是,我又不是师妹的前未婚夫。”
施元夕:……
倒也不是这么比较的。
商谈还算顺利。
虽说眼下看来,因徐民安之死,
徐京何不太可能会倒向了他们这边,
但他与魏家的仇怨却并非是作假。
那在短期内,他们便算得上是一条路上的人。
即便不能完全达成一致,
短期内的合作还是能够促成的。
朝上形式盘根错节,而施元夕要做的,就是趁此混乱之际,做到后来者居上。
想要如此,必然得要踩着魏家上位。
边疆战事还没平息,而在拿到了镇北军这重要的一票后,眼下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几日后的早朝时分,施元夕还站在了队列里打呵欠。
刑部的一名官员就已经站了出来,一开口,就弹劾了朝中几位官员。
那些个名字一出,别说施元夕了,整个殿上的官员俱是都清醒了。
此前魏太后在殿上失态,折了指甲,前几日朝中沐休,便是因为此事。
魏太后对外推说是身子不适,可在那日早朝后,朝上的很多官员都知道了镇北军异动的事。
暂停早朝,其实是魏家终于发现了形势不对,连忙召集了所有朝臣商议对敌之策。
好在休朝的第三日,那些镇北军将领没有了停留的借口,皆是前后离开了京中。
原本躁动的大军,也在他们离开后安份了下来。
这番表现瞧着是让魏家安心了些,实则不然。
宫中进驻的三百天子亲卫,在入宫的第一日,就将皇帝、周瑛二人的寝宫重重包围。
虽没有驱逐原本镇守着的宫中侍卫,但却等于是在魏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一下子安插进来了几百名眼线。
魏太后的心情很想而知。
这几日内,她在慈宁宫中发了很大的火,可却都于事无补。
周瑛在天子亲卫入宫后,便去了寝宫中,以照看之名,见了小皇帝几面。
魏太后安插在了小皇帝身边的嬷嬷,被天子亲卫直接隔开,她是连这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等于宫中有一半事由脱离了她的掌控。
小皇帝登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魏太后这几日甚至都没能睡好。
今日虽是上朝了,可仍旧情绪不佳。
在这等档口上,刑部还送上来了这么一份大礼。
这官员所念的大串名单,俱是魏家手底下的重要官员!
魏太后勃然大怒,高声道:“刑部这是何意?这般了得,可是要将整个朝上的官员都弹劾一遍?”
她一开口,便让底下的官员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王瑞平轻声对旁边的人道:“太后今日火气很大啊。”
这般言论,边上的官员哪敢轻易吱声。
“启禀太后,这份名单乃是天牢中的姜帆、赵觉等人所给出的。”说话的刑部官员缓声道:“因牵涉官员众多,臣等亦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不敢轻易定罪。”
“具体情况,还需要请几位大人今日至刑部当中,协助刑部审讯才能得知。”
这官员是徐京何上任刑部侍郎后提拔上来的。
从前在江南任职,颇有些手段。
他只说有嫌疑,也没说这些官员便参与其中了,而且念出来的几个名字,从前确实跟赵觉等人来往密切。
这般打太极,且行使的是刑部正当的权力,就是魏太后也不能如何。
主要是现在的刑部,在徐京何上任后不久,就遭到了一番狂风暴雨的整治,他手底下的魏家官员,几乎被清理了大半。
又调任了几位官员赴任,导致魏家耳目远不如从前那般好用。
今日在朝上被点名的几个官员进入了刑部后,第一日一切如常。
事情是从第二日开始出现变化的。
其中一名官员,被审讯的刑部官员套了话,无意中透露了些许事情,当日就被批捕入狱。
次日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家中的所有产业,包括宅院、田产、铺面等,便被来势汹汹的刑部官员全部查抄。
魏家这些官员手上都不干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抄家,查抄出来的东西,让京中的百姓都受到了极大震撼。
刑部的架势很大,徐京何还在其府上安排了一个唱名之人,如同那新人结婚时下的聘礼一般,一件一件大声念出来。
念一次,便往门口的车上装一件东西。
唱了大半天的名,让全京城都知道朝上出现了一名大贪官。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加上查抄出来的东西证据确凿,魏家得到消息时,官兵已经将官员府上翻了个底朝天。
魏家是想保人都来不及。
而这,仅是一个开始。
魏家这个派系的官员,牵连众多,且在官场上同气连枝,官官相护,导致脉络连得过于紧密。
在刑部无法干预的情况下,情况很容易失控。
短短的几日内,就有十几名官员遭到刑部盘问,更有两个人熬不住刑讯,直接被抄家。
查抄上来的银钱之巨,更是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因为刑部不止查抄了这两人,还有赵觉、姜帆等人的其他产业。
这几人在入狱时,其实就被查封过一次,当时查出来的数目就很可观了。
谁都没想到,他们手底下竟是还有些其余的产业。
这些产业绝大部分都没有直接挂在了他们自己,或者是他们家中亲人的名下,而是转了多道,甚至是直接借用了其他人的名字来经营的产业。
其中之最,当属原刑部尚书赵觉。
他作为刑部尚书,手底下竟是秘密经营了两家黑赌坊。
赌坊的位置一个在黑市,另一个则是在赵觉的家乡。
他靠着职权,用这两个赌坊揽财无数。
因线埋得太深,刑部中查了许久,才将这些东西挖了出来。
加上这三人的私产在内的所有赃款,都快有大梁一年的税收多了。
不说刑部如何,连带着那户部也是被带着连轴转,忙得眼花缭乱,一天天光数银子了。
刑部手段狠厉,一连抓捕这么多的贪官污吏,对整个大梁来说,其实都是一件好事。
无论百姓、官员对这等事宜皆是喜闻乐见。
只除了魏家。
魏昌宏便是用这些官员不断膨胀的欲望,当成了驱使他们的工具,以此让他们死心塌地追随着他。
眼下徐京何这么做,所涉及的不只是一两个被抓起来的官员,而是整个魏家派系。
若再继续下去,这些人每日里担惊受怕的,难免不会漏出些什么不该漏的东西来。
魏昌宏只能尽快入宫,与魏太后商议,尽快定下新一任刑部尚书的人选。
只是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