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江晚芙 本章:第65章

    说罢,小声叫陆则松手,叫了惠娘进来,穿衣洗漱,等用膳的时候,实打实用的是午膳了。

    陆则一贯吃得快,江晚芙则是斯斯文文,慢吞吞地吃,她爱喝汤,用了午膳,还捧着碗甜汤,小口小口喝着,甜汤喝得嘴唇湿润。

    她喝的时候,陆则出去了一趟,不知他是去做什么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回来了。

    喝过一碗甜汤,仆妇便进屋收拾了碗筷,惠娘则抱了身衣裳模样的物件进屋,江晚芙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倒是惠娘笑吟吟望着她,道,“夫人进屋换衣吧。”

    江晚芙一怔,想起陆则在她喝汤的时候出去的那一趟,望向男人。

    陆则放下茶盏,眼神带着淡淡的温柔,“昨日不是说了,今日休沐,带你出去玩。”

    两人成亲以来,多是在立雪堂,还从未一起同游过,外头虽是严冬凛冽,寒意逼人,但仍浇不灭江晚芙心里的那股欢喜,她心中惊喜,忙颔首,随惠娘进屋换衣。

    等她从内室出来,陆则也换了身装束,他平日一贯清贵郎君的打扮,今日却换了身玄色劲装,没用昂贵发冠,只用同色的发绳束作一束,带着银色护腕,着黑色云纹长靴,腰间没挂香囊玉佩等雅物,不过斜插一短小匕首,英姿勃勃,肆意飒爽。

    陆则侧身立于门口,吩咐下人,寥寥几句说完,回过头,便见小娘子已经出来了,朝她伸手,言简意赅一句,“阿芙,过来。”

    江晚芙走过去,便被他握住了手,屋外倒是没下雪。但风很大,冷飕飕的,两人到了侧门,马车已经在侧门外候着了。

    上了马车,江晚芙才迫不及待问,“夫君,我们去哪儿?”

    陆则道,“带你去泡温泉。”

    江晚芙眨眨眼,“京城还有温泉?我怎么没听说过?”

    问完,又觉得自己犯蠢了,自然是有的,不过温泉本来就稀奇,大约一被发现,就被权贵当做买做私物了。所以寻常人不知晓,也就很正常了。

    陆则倒是不嫌麻烦,解释道,“嗯,先前是我名下的一个林庄,庄头巡视的时候,发现一处林木稀疏,且生长得比别处更慢,觉得蹊跷,凿开后发现了温泉眼,才改建的山庄,去年年末才建好,我也是第一次去。”

    这就不奇怪,江晚芙为什么不知道了。陆则的私产实在很多,不是个小数目,她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只是管着帐,这温泉山庄在账面上挂的又是林庄的名字,她又不晓得背后那些事情,自然就不知晓了。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却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陆则撩了帘子,下了马车,又伸手扶江晚芙下马。

    江晚芙脚刚落地,便觉一股灼热、带着点腥气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吓得她下意识往陆则怀里钻。

    然后便听见陆则低声斥了一句。

    “踏霜!”

    然后,便听到一声低低的“咴咴”,像是有些委屈一样。

    江晚芙好奇抬起头,便见一匹高大骏马,立于几步之远的地方,黑身,白鬃,棕眸,七尺高,皮毛顺滑油亮,四蹄强健有力。

    她见过的马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踏霜不是什么普通的马。

    它站在那里,比一旁拉马车的马高出一尺,卫国公府的马也都不是什么病怏怏的马匹,在踏霜面前,却被衬得矮小瘦弱。

    那一匹家马畏惧踏霜,连前蹄都弯了下来,一副臣服的样子。

    江晚芙看得眼睛发亮,陆则见她那副样子,问,“想不想摸一摸?”

    江晚芙忙点头。

    陆则喊了声“踏霜”,踏霜便迈开四只蹄子,朝他们走了过来,低下头。

    江晚芙赶忙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踏霜的额面,见它乖乖的,丝毫不挣扎,那双棕色的大眼睛。

    倒是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似乎在认人,她便大了胆子,朝下摸去,摸了摸踏霜的吻部。

    踏霜倒是不怕生,伸出大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湿漉漉的,还有点痒,不过江晚芙还是很喜欢踏霜,谁说只有男子爱马的,这样高大又忠心的马,女子也是喜欢的。

    “它好乖啊……”江晚芙越看越喜欢,回头朝陆则道。

    陆则抬手,拍了拍马肚子,示意踏霜别腻歪,道,“别看它现在乖,在宣同的时候,它都是单独住一间马房的,谁跟它住一间,能被它撵得缩在角落里,叫一晚上,性子很霸道。”

    江晚芙认真听着,忽的摸到踏霜脖子上有一道疤,“踏霜是军马吗?”

    陆则颔首,“它是我的坐骑,自然要跟着去战场。踏霜很凶,一般人伤不到它,这道疤……”

    江晚芙听着,却见陆则忽的不说了,疑惑抬眼望向他。

    陆则只好接着朝下说,“这道疤,是有段日子,没什么战事。踏霜跑出去,七八日后回来,身后跟了一群野马,有公有母。

    当地的马夫说,应该是它看上了野马群的母马,挑衅了头马,打架打的。打赢了,野马就跟着它回来了。”

    江晚芙听得笑出了声,再看踏霜,还是那副乖乖低着头颅的模样,忍不住发出感慨,“我们踏霜真是厉害。”

    拐带了母马不说,还把整个野马群都给拐回来了。那匹头马一定郁闷死了!

    陆则无奈,看来他先前的担忧,实在不是杞人忧天,小娘子的确就是个慈母,连自家马都护着,更遑论二人的孩子了。

    他倒也没说什么,等江晚芙摸够了,才开口,“我们骑马上山。”

    说罢,抱住江晚芙的腰,带她上马,高处的风,显然要比低处更猛烈一些。尤其他们已经出了城,到了没什么人的京郊。

    陆则替怀里人戴好披风帽子,将她护在怀里,也不用拉缰绳,踏霜就十分自觉朝前走了。

    越到山上,风越发大了,但江晚芙却顾不上冷,兴致勃勃坐在马背上,身后是男人有力温热的胸膛,抵挡着来自后方的寒风。

    虽是山路,但踏霜走得特别稳当,坐在马背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大的颠簸,山道两侧有树,树枝被前几日的积雪,压得朝山道中间垂落,压得低低的。

    但有陆则在,自然不用江晚芙担心,大的树枝都被他细心抬手挡住,只有些稀疏的叶子,窸窸窣窣扫过发和额头,不疼,只是有点痒。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眺目望去,山下的农田河流,逐渐变得越来越渺小,不远处的京城,东南西北繁华的四坊,也变成了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方格,就连皇宫,也只有巴掌大小。

    江晚芙兴致昂然看了很久,过了那股新鲜劲后,倒是觉得有点冷了,也不用陆则提醒,自己便乖乖钻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一会儿工夫,便觉得身上暖和了。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的听见一阵动静,像是有什么人从山道上滑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夫妻的第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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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女婿居然还嫌弃踏霜丢人,物似主人形啊……

    感谢在2021-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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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第

    90

    章

    江晚芙抬头朝出声处望去,

    便见一个灰色道袍的女冠,看上去应当有四十多岁了,身上负一背篓,

    摔在山道上,背篓中的物件散落一地,

    仿佛是些烘干的药材。

    “夫君。”江晚芙忙拉了拉陆则的袖子。

    陆则应了一声,

    拉住缰绳,

    踏霜立即停了下来。他松开缰绳,

    带着小娘子翻身下马,

    等她双足稳稳落在地上,才松开抱在她腰上的手。

    今日要出门,江晚芙穿着惠娘给她准备的鹿皮小靴,

    鞋底有纹钉,

    走起山路并不难,

    她很快奔到了那女冠身旁,

    俯身扶她起来,

    替她拍落肩头的泥,

    口中关切问道,“道长,

    您没事吧?可有哪里摔伤了?”

    陆则自也跟在江晚芙身侧,寸步不离,碍于对方是位女冠,他并没有伸手去扶,

    站在一侧,替二人挡住了寒风。

    女冠被扶着站了起来,抬起头,刚要谢过二人,

    待看清扶她的江晚芙,亦被她的容色所惊,短短一瞬,回过神来,忙道,“多谢二位相助。贫道无碍。”

    江晚芙点点头,蹲下身,帮那女冠拾起散落一地的药材,陆则也帮着一起。

    倒是把那女冠弄得十分不好意思,满口道谢,赶忙也动起手来,几人很快将药材拾拢,放回了那背篓之中。

    江晚芙看了眼那背篓,又见女冠膝裤都擦破了,道袍上还打着补丁,心中不由得有些同情,想了想,便问,“道长可是要朝山下去?”

    女冠颔首道,“贫道在山间洛水观修道,观中采摘了些草药,想下山换些银钱,待明年开春,送观中几个小道去念书。”

    京中多道观,信道的人也多,尤其那些有名的大道观,平日里都是信客不绝的,像卫国公府,每逢年节,都是要去道观的,库房支出去的银钱,就是一大笔。

    不过这洛水观,江晚芙却没听说过,估计只是个小观,没什么名气,又在这山里,想来肯定是没什么信客。否则,这大冬天的,女冠也不至于下山去卖草药。

    且又听她说,是为了道观中小童读书,江晚芙是知道的,有些贫苦人家生了女儿。

    若是无力抚养,就会朝襁褓里塞些米,丢弃到女观门口。

    出家人自不会见死不救,哪怕自己日子过得再清苦,都会救下那孩子。

    这么一想,江晚芙更做不到袖手旁观了。

    小娘子一贯心软,这一点,陆则最是清楚不过,他不过看她轻轻抿唇,便明白了她的想法,解下腰间荷包,递给她。

    江晚芙见他与自己心有灵犀,心中一暖,仰脸冲他一笑,接过去,将荷包递给女冠,柔声道,“今日天寒,山道难行,您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天黑了。不如将这草药卖于我们,早些回去罢。”

    女冠自然不肯,忙推辞。

    江晚芙忙道,“您别急着拒绝。我们府中人多,设了药房,本就是要买药的,并不是买回去无用的。”

    她声音清甜,语调柔软,面上神色又满是真切,一脸诚恳。

    倒是让那女冠一肚子拒绝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了,只好收下那荷包,一接过去,却被那沉甸甸的重量给吓着了,匆匆打开,忙又合上,道,“这……您给得太多了,这些草药不值这么些钱的……”

    江晚芙有意接济这女冠子,自然是往多了给,开口相劝,“您收下便是,如若有多的,就当是我们给的功德钱。”

    女冠固执,还是不肯收,口中道,“无端端的,我不好收您的钱的。便是功德钱,也总有设灯供奉的说法。若您无所求,这银子,贫道收下,就是不合规矩。”

    江晚芙见女冠这般固执,不由得有些为难。但她又说服不了对方,索性求助望向陆则。他一贯比她聪慧的。

    陆则被她那双明润的眼睛一望,自然替她出面,刚要开口,脑海中却忽的划过什么。

    他顿了顿,才沉吟道,“既如此,那请女冠为我们夫妻供一盏长明灯。那是我故友之孩儿,未出生便殁,每逢初一、十五及节日,请道长再额外供些糕糖。”

    时下常有这种作法,尤其是官宦人家,未出生的胎儿,或者一出生便夭折的小孩儿,是不能造坟茔的,多是双亲在道观,为它供一盏长明灯,盼那婴孩在底下也能吃些香火,早日投胎转世。

    虽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但多少是种寄托。

    女冠听罢,倒是没有任何怀疑,一来陆则神色严肃,不似作伪。

    二来以她看人的本事,观二人举止。虽看得出他们是夫妻,但性格却大有不同。

    方才扶她的夫人,神色柔和,眉顺眼开,面带愉色,一看便是心地温和良善的面相,这位郎君却不同。虽相貌清冷俊逸,额高鼻高,确是大贵之相,应当是出自高门,命中显贵。

    但细细看去,他眉宇间带了几分戾气,这样的人,是不大可能为了让她收下钱而撒谎的。

    对他而言,是不屑于扯这种谎的。

    女冠修道不精,看人倒是准的,略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又问了那孩子殁去的月份,细细记下,才道,“贫道一定不负所托,日夜供奉明灯。”

    陆则却不再说什么,只沉默着点头,接过那背篓,捆在马背上,抱江晚芙上了马,江晚芙同那女冠告辞,□□的踏霜便慢悠悠继续朝前走了。

    马蹄嘚嘚,女冠目送马背上的夫妻二人走远,身影渐渐隐匿于山林之间,她低下头,看了眼手中沉沉的荷包,想起自己先前所见。虽给钱的是那郎君,但给她留下印象的,却是先伸手扶她的夫人。

    那小娘子既生了仙人之姿,又心存良善,温柔待人。她若与谁在一处,是定能影响那人行善的。

    “一人心善,两人行善,福泽延绵。”女冠口中念叨了一句,觉得甚是有理,想起观中还在等她回的众人,忙起身朝回走。

    ……

    这女冠心中所思,已经走远的二人,自然无从知晓了。

    踏霜不急不慌朝前走,越往山里走,未化的积雪越多,岩缝、石边,冬日的林间很安静,连鸟叫声都听不见一声。

    唯有一阵阵的风,时不时吹过,晃动树梢,窸窸窣窣。

    说起来,虽冷清了些,但也别有一番兴致的,嘈杂的地方待久了,这样安安静静的,让人不自觉整颗心都沉寂了下来。

    江晚芙却没心思赏景,因越往山里走,越发冷了,她便从先前的面朝前方,变为现在的被陆则拥在怀里,男人似乎是怕她冷,沉默地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牢牢压住披风。

    披风里很暖和,江晚芙几乎吹不到一点儿风。她抬起埋于男人胸前的脸,看向陆则,见他沉默不语,不由得想起他先前同那女冠所说的故友的孩子,她看得分明,他说起那孩子时,面上有种让人分辨不清的复杂情绪,比怜惜深,又不及悲痛,同时又有着落寞和愧疚,实在很复杂。

    仿佛也是从那时起,他便有些心事沉沉。

    旁人大约看不出,但江晚芙与他夫妻一场,早已心心相惜,如何不知枕边人的情绪。她垂下眼,想着如何找机会开口。

    陆则却在她之前开了口,见方才还因出游而雀跃不已的小娘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略略低了头,看向怀里的阿芙,见她鼻尖冻得有些红,额上还留有先前抵在他胸前压出的红痕,正乖顺垂着眼,不知道琢磨些什么,娇气又怜人,因想起女儿而失落的情绪,也缓和了。

    说到底,他那样不舍那个孩子,仅仅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

    若是换做别人,怀了他的骨肉,与他而言,就只是块肉而已。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他都不会在意。

    “觉得闷了?”陆则低声询问。

    江晚芙抬起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夫君,还要多久才能到?”顿了顿,皱皱鼻子,小声地道,“腰都酸了。”

    陆则被她那副娇气模样逗笑了,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他是极爱她在他面前才有的,那些小脾气、小表情,外人从来看不见她这一面,是独属于他的。

    陆则看了眼路,道,“还有半个时辰不到。”

    江晚芙露出恹恹的神色,委屈道,“还有那么久啊……”

    陆则在宣同打仗的时候,行军动辄一天一夜起步,那个时候就是大腿磨破了,都没人敢来他面前,叫苦喊累的。

    偏偏现下小娘子喊累,他非但不觉得她多事娇气。反倒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她娇气又如何,他乐意惯着她的这点小娇气。

    他想了想,开口道,“那你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江晚芙自然不肯睡的,她又不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不过是想叫陆则高兴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和早上故意生他的气一样。不过是朝他撒撒娇,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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