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江晚芙 本章:第77章

    这十几年,皇室和卫国公府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偶有冲突,也很快化解。

    况且,还有永嘉……

    陆勤闭了闭眼,顿了顿,接着道,“算了,你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了。”

    陆则颔首,父子二人起身,朝碧玉轩去,一顿饯别宴。

    其实吃得不怎么热闹,但也称不上压抑,陆家早就习惯分别,且往前推几十年,那时候才是凶险。

    宴毕,众人皆散去。

    陆勤先送了母亲回福安堂,才回了明嘉堂。进门之时,丫鬟正好端着水盆出来,他进了内室,看见永嘉从盥室出来,她穿着寝衣,头发还是湿的,听见动静,便下意识抬眸,朝这边望过来。

    清凌凌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

    永嘉是很温柔的性子,她虽有公主的娇气,但并不体现在性格上。她脾气好的,仿佛不像一个公主。

    陆勤没开口,叫了嬷嬷进屋,淡淡说了句,“伺候公主擦了头发再安置。”说罢,便没去看永嘉,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坐了好一会儿,但其实什么也没做,刚才宴上,他喝了点酒,不算多,但身上有点发热,脑子也有点重,可能是醉了。

    陆勤在书房了坐了会儿,下人送了醒酒茶来,琥珀色的茶汤,入口有点苦,他一口气喝了,才起身回了正室。

    永嘉已经睡下了,淡青色的帐子没有合上,她背对着他,侧身躺着,睡得很安静。

    屋里留了盏豆油灯,昏黄的烛光,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陆勤站着看了一会儿,如昨晚那样,开了柜子,取了被褥出来,铺在一旁的四足罗汉床上。

    也懒得脱衣,就那么合衣躺下,酒意冲得他脑子有点昏,片刻的功夫,便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

    永嘉是半夜发现,陆勤发热的。

    她本来就睡得不是很沉,那晚把话说破之后,她心里并没有觉得后悔。

    但也没觉得多么快意,其实那些话,她很早就想说了,起初是二郎年幼,她劝自己要隐忍,后来二郎长大了,她却已经不想说了。

    可能是憋得太久了,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最开始想出这些话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是报复陆勤,亦或是宣泄自己的委屈和不甘。

    但那一晚,她说出那句“陆勤,你总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后,看到陆勤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里翻涌的痛苦情绪时,她并没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她意外地平静。

    平静之外,她又有种释然放空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松了下来。

    多年心里压抑的委屈、不甘、屈辱,好像随着那一句话,渐渐淡去了一样。

    对于陆勤,她既不爱他,也不恨他了,她可以很从容平静地面对他,把他当做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她孩子的父亲,除此之外,年少时那点深藏心里,被辜负的情愫,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

    永嘉睡得不沉,听见屋里浊重的呼吸声时,便醒了过来,她起身点了蜡烛,罗汉床上的陆勤依然毫无反应,她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她一动,他便很快睁眼了。

    她走了过去,举着烛台,借着光,看了眼陆勤,伸手摸了摸他的额,是烫的。

    永嘉皱了皱眉,喊了他一声,“国公爷……”

    陆勤倒是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迟缓地应她,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一般,“嗯,什么事?”

    永嘉将烛台放到一边,她看陆勤的反应,还以为他是清醒的,摸了摸一旁的茶壶,还是温热的,就给他倒了一盏,递过去,道,“喝点水,你发热了,我叫下人去请大夫。”

    陆勤愣愣看着那茶盏,半晌没有动静。

    永嘉才发现,他的眼神都是发直的,压根不是清醒的。

    她也不再和他多说什么,喂他喝了茶水,推开门,叫了一声嬷嬷。

    守夜的嬷嬷很快应她,听见陆勤病了,赶忙叫醒了管事,去请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过来了,看诊问脉,开药熬药,一番折腾,等陆勤退烧,已经快凌晨了。

    整个明嘉堂的人,都跟着折腾了一晚上。

    永嘉叫嬷嬷和众人去歇息,吹灭蜡烛前,又走到床边,摸了摸陆勤的额,确定他已经不发热了,才走到罗汉床边上,嬷嬷已经铺了新的被褥,她躺了下去,整个人缩在松软的锦衾里,几乎是后脑一碰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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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第

    107

    章

    翌日,

    四月四,下了细细的春雨。

    陆勤出发去宣同,他回京,

    不过带了百余人的队伍,京城毕竟是帝室所在之处,外驻的军队,

    是不可越界进入的。陆家亲眷送至府外,

    宣帝也派了人来相送。

    走到门口,

    一身盔甲的陆勤撩起衣袍,

    给陆老夫人磕了个头,

    众人自是都避开了去,唯有陆老夫人受得。她忙俯身去扶他,抓着长子的手臂,

    “起来。”

    陆勤随之站起,

    站于陆老夫人面前,任由她细细打量着。

    陆老夫人抬着眼睛,仔仔细细看着长子,眼睛里既有满满的骄傲,也含着担忧。

    哪怕儿子再厉害,

    当娘的总归是不放心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这一辈子,

    除了在闺中无忧无虑过十几年,

    十七岁嫁到陆家起,前十几年替夫婿担忧,

    后几十年替儿子担惊受怕。

    她在闺中时,

    并不求神拜佛,

    偶去寺庙道观,也不过跟着母亲去。

    如今却日日都要抄经念经,一日不做,就不得心安,她从来不是替自己,不过是替儿子罢了。

    但怕归怕,她从来没拦过他们,因为她心里知道,陆家的男人,注定是离不开那方土地的。

    他们不会贪生怕死,缩在繁华的京城,图个安稳度日。

    陆家男人骨子里,就流着这样的血,伴着开国圣祖戎马倥偬,守着边关悍勇厮杀,保卫一方太平。

    陆老夫人掩住眸中强烈的不舍,转过脸,朝站在她身侧的永嘉伸手。

    永嘉见状,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低声唤她一句,“母亲。”

    陆勤的视线,也随之挪到她的身上,二人目光撞至一处。

    谁都没说话,永嘉朝他轻轻颔首示意,垂下眉眼,只小心扶着婆母。

    陆老夫人就那样扶着永嘉的手,让她和自己并肩站着,然后抬起头,郑重看着长子,开口道,“去吧,家里有你兄弟叔伯们,你放心去。我和你媳妇,等你回来。”

    陆勤沉声应下,后退一步,如从前那样,抬起眼,扫一眼陆家众人,落至一处时,轻轻一颤,旋即垂下眼,转身迈着沉沉的步子,踏了出去。

    他穿着沉沉的盔甲,翻身上马,跨坐在高大的骏马之上,细细密密的春雨,落在他的肩头。

    雨幕中,陆家众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直远到看不见了,陆老夫人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她收起那些离愁思绪,朝众人道,“都回去吧。”

    众人齐声应是。

    永嘉公主陪老太太回福安堂,仆妇收起湿漉漉的油纸伞,归拢至立柱边的伞筒子里,雨水顺着筒子底部开的小孔,流了出来,顺着台阶,又流到庭院里去,渗进泥里。

    永嘉扶着老太太进了屋,陆老夫人却没让她走,握着她的手,抬眼慈祥看着她,“公主陪老身去敬一柱香吧。”

    永嘉自然不会拒绝。

    她同陆勤之间,或许有谁对不住谁,但陆老夫人对她,却只有恩情。

    当年她进陆家的门,身为婆母的陆老夫人,本该最可能为难她的人,却是第一个、毫无芥蒂地接受她。

    这份恩情,永嘉永远铭记于心,哪怕后来她与陆勤离心,但对陆老夫人,她只有感激。

    仆妇准备好后,来请二人。二人进去,陆老夫人没嬷嬷动手,自己取了一柱香,就着三清神像前左侧的蜡烛点燃,双手轻轻前迎,火苗便灭去了。她将手里那一柱给了永嘉,自己又另取一柱。

    二人恭恭敬敬拜过神像,永嘉起身,接过老夫人手里的活,用浮尘轻轻扫去神像前的灰,其实此处每日都有人洒扫,哪里来的灰。不过是陆老夫人的习惯。

    二人忙完,出了门,沿着庑廊往正房去,沿途没什么仆妇,庭院里一棵参天的银杏,两人合抱。

    小池塘里栽种的荷,还远没到开花的时候,青瓷碗大小的荷叶,碧绿碧绿,浮在池塘水面之上,拨开绿藻一般。

    到正房的门口,陆老夫人停下步子,回身看了看伴在她身侧的永嘉,她想到自己初次见她,是在她七八岁的时候。

    宫里子嗣不丰,养皇子公主便格外精细,怕夭折的缘故。

    三周岁之前,连名讳都轻易不得提的,怕被阎王爷听了去。

    故而她虽很早就知道,先皇后生了位公主,却是在五六年之后,才真正见到传说中的公主。

    还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五六岁的年纪,白白嫩嫩,娇小秀气,穿着件杏红对襟宽袖的袄,斯斯文文,脖子上挂着镶了宝珠的银项圈,性子好得出奇,见人就笑。皇后爱得不行,一直抱在膝上,不舍得放她下去。

    她生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一直想要个女儿。

    只可惜几个姨娘停了药,生的却也都是儿子,便格外眼馋旁人家的小娘子,尤其模样好,性子也好的。当然,小永嘉是皇家贵女,自不是她眼馋得来的。

    她那个时候,怎么也没想过,永嘉会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人跟人的缘分,真是说不准的东西……

    陆勤不过见了永嘉一面,便忤逆他祖父,执意要尚主,挨打、罚跪……

    祖孙两个比谁执拗,最后,还是老的服了软,低了头。

    她当时正要豁出去,替儿子求一求公爹,儿子就被放出来了,一瘸一拐来找她,肆意张扬,“娘,儿子的婚事,就劳您操持了……”

    她当时又生气又心疼,替他擦药。脱了裤子,膝盖肿得不成样子了,后背全是鞭痕。

    看得出不是一回打的,有的已经溃烂,有的还是新伤,叠在一起,没有一处好肉了。

    后来,他如愿娶了新妇,尚了主。

    她看着夫妻俩琴瑟和鸣,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她和夫君公爹不一样,她是当娘的,儿子有没有出息,她不是那么在乎,平安、开心,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但男人的想法,终究和女人的想法不一样。忽的一日,陆勤来找她,求她相看几名女子,她气得打他,她看得出,陆勤喜欢永嘉。

    甚至是爱她,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眼睛就根本容不下别人。

    她打完他,跟他说,“她是你求来的,你不好好待她,却要这样作践她。女人的心看似软,实则硬,她对你伤了心,就再不会爱你了。”

    陆勤埋着头,沉默听着,半晌才抬脸,“母亲,她已经答应了。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如此。”

    在男人心里,终究是握在手里的权力,更为重要。她虽觉失望,却终究是他母,替他相看了几名女子,而后他择了一人,纳妾、生子,她眼睁睁看着夫妻二人,从新婚时的你侬我侬,变为如今的相敬如宾。

    ……

    忆及过往,陆老夫人心中长叹一声,她握住永嘉的手,唤她一声,“公主。”

    永嘉抬起眼,眉眼温柔娴静,望着婆母,“母亲有什么吩咐?”

    陆老夫人只慈祥一笑,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近来晨起,觉得身子甚重,请了大夫来瞧,也看不出什么。

    他们不敢说,我自己心里却是知道的,也没什么,就是老了。人老了,都是这样的,哪一天,说不定就起不来了。”

    永嘉微微皱眉,回握住婆母的手,“母亲,我请宫中御医来给您看看。”

    陆老夫人并没驳她的好意,只笑了笑,用力握住永嘉的手,诚恳道,“今日送国公出门,我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送公爹、送老国公,到如今送国公,送了几十年,黑发都送成白发了。

    哪一日,我要是送不动了,这事,就托付给公主您了。”

    永嘉眉眼轻垂。良久,轻轻应了一声,“好,母亲。”

    这并没有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陆勤分开,这无关她爱他或者不爱他,她嫁给他起,就注定了的。

    除非刘皇室没了,或者卫国公府没了。但一个是她的母家,哪怕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一个是她待了几十年的地方。哪怕曾经带给她很多不好的记忆,她仍然希望,两方能够长久地共存下去。

    苍生社稷,黎民百姓,经不起战乱,她是公主,一衣一食,都来自于公主的身份,她享受了旁人所不能享受的,自然该承担起旁人所不能承担的。

    “好孩子,母亲多谢你了。”陆老夫人牢牢握住永嘉的手,握得紧紧的,一如当年她被病重的婆母嘱咐和托付。

    人终究有私心,纵使她知道,陆勤不对,很不对,他做错了事,伤了永嘉。

    可她是陆勤的母,她还是偏心儿子,豁出一张老脸,替儿子求一求,讨一讨。

    ……

    送走卫国公,府里很是无事了一阵子。到四月底的时候,耽搁了近两个月的婚事,终于还是办了。

    陆致娶妻,裴柔婉进门。新妇进门,很是热闹了整整一日,明思堂自然也是修葺好了。

    江晚芙和陆书瑜两人,一个是弟妹,一个是小姑子,与裴氏年纪相近,自然是最适合在洞房陪她的人选。

    陆书瑜是个心软的,虽之前因陆致和林若柳有染,很是生了长兄一阵子气。

    甚至是不肯理他了,可后来林若柳被送走,她又从祖母处得知明思堂起火的事情,便又生了几分同情。

    总之,到如今,她也想,表姐都作了她二嫂了,和二哥琴瑟和鸣,大哥也娶新妇了,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了。

    遂见着一袭婚服的裴氏,亲亲热热唤了声,“大嫂。”

    裴氏生得颇美。面容白净,五官秀气,最主要的是身上那股子书卷气,斯斯文文的。

    她忙露出笑,她今日笑了一整日,脸都有些僵了,但仍是尽可能笑得亲切,应着陆书瑜。

    江晚芙也跟着唤她“大嫂”。

    她看得出,裴氏很有些紧张,腰背挺得直直的,那么重的头饰压在脖子上,她连头都不敢晃一下。

    不过新妇多是如此,她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道,“膳房准备了吃食,只是我吩咐他们,等人散了才送来,这会儿估计已经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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