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一瑶入宫的第一个晚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为了江一瑶以后能够在后宫中站稳脚跟,靳子邺今晚必须留在这里。
靳子邺是最高权力的集成者,自然做不出自己睡去软塌的举动,
靳子邺不会动她,伊瑜颜也不可能放着舒舒服服的大床不睡,去睡那硬得硌人的软塌,
于是自顾自地脱去了外衫,十分淡定地越过了靳子邺,在他的身边躺下。
黑暗中看不出帝王的神色,只能听到帝王低沉的、不辩喜怒的声音从外侧传来,
“你倒是胆大。”
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模样瞧上去竟然比自己还要坦荡大方。
他倒是真好奇,江丞相是怎么教出自己因为新贵妃的性子。
“陛下不会动臣妾,臣妾又何必自寻忧虑。”
伊瑜颜的话让靳子邺的眸色转深,
江一瑶这句话,不得不让靳子邺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可他仍是没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睡吧,明早还要去拜见母后。”
江一瑶入宫,如果说谁最让江一芷担心的,那必然是顾西洲了。
江一瑶一入宫,江一芷就立刻赶来了顾府,
刚一来到顾西洲的房门前,就听到了瓷器的破裂声,
江一芷心里一惊,顾西洲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她被吓得就要冲过去敲门,门却自己从里面被打开了,
下人哭丧着脸被赶了出来,一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宛若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芷小姐,你快去劝劝少爷吧,他一直在喝酒,都喝糊涂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江一芷听到这番话,心里一紧,急忙就往里面赶,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酒气:
少年蜷缩在地上,泪水已经将睫毛打湿,那双眼眸里溢满了痛苦,
正紧紧地抱着酒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会喃喃地叫着“瑶瑶”。
江一芷看到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地扎了一下,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过去,想把顾西洲扶起来,
“顾西洲。我是一芷,我来看你了。”
醉后的顾西洲就像是一个孩子,执拗极了,也倔犟极了,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只有他的瑶瑶,
江一芷的手刚一碰到顾西洲,就被重重地推开了,
少年的眼眶红红的,说什么也不肯让江一芷碰自己,
“我不要你,我要瑶瑶。”
江一芷看着这样的顾西洲,忽然极为自嘲的笑了一声,
清醒的时候眼里只看得到江一瑶,没想到连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
江一芷吸了吸鼻子,强行将所有的情绪咽了下去,
没关系,这都是她欠顾西洲的。
少女放柔了声音,尝试慢慢地接近顾西洲,
“顾西洲,地上太脏了,我先把你扶起来,好吗?”
可这一回,还没等她碰到顾西洲,就被少年重重地躲开了,
“不让你碰!”
少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能靠抱紧了自己来汲取一丝温暖,
他慢慢地将脑袋抵在了膝盖上,泪水将睫毛打湿,自喉间溢出了极为痛苦的呜咽声,
“要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也不会和瑶瑶分开。”
他的语气算不得凶,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可是却让江一芷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什么叫……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放在清醒的时候,顾西洲哪怕是死,也不会说出来,可是现在喝醉了的顾西洲失去了神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因此,在江一芷的质问下,那段隐埋的极深的往事,就这么被血淋淋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被摆放在了台面上。
尘封的真相浮出水面,室内安静的吓人,江一芷呆愣愣地听着,脸上传来了轻微的痒意,
她怔怔地抚上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这一世,别无所求,一心只想让顾西洲快乐…
可是她怎么也不会,她竟然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毫不知情,在门口焦急等待的侍从心头闪过疑虑,
一芷小姐不是在劝少爷吗?
怎么会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正当他怀疑会不会是出事了,纠结要不要推门进的时候,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少女的脸色苍白,极为缓慢地走了出来,
下人被江一芷苍白的脸色给吓到了,
这才进去一会儿,一芷小姐怎么失魂落魄地就出来了。
江一芷的脸色实在是惨白的吓人,身子也摇摇欲坠的,简直让人怀疑她下一秒会不会晕厥过去,以至于下人不得不多嘴问了一句:
“一芷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江一芷慢慢地转动着眼珠子,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和她说话的这个人,
“我没事。”
下人犹不放心,迟疑着说道:
“要不我派人送您回府吧?”
“不要回府,”
江一芷的声音沙哑,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可否劳驾你们府里的车夫,送我去一个地方?”
【第
491
章
古代替身文学(二十九)】
第
491
章
古代替身文学(二十九)
即便是在繁华的上京,也存在类似于平民窟的地界,在这里的百姓,每天累死累活地忙碌着能够养家糊口的生计,
能够吃饱喝足,已经不幸中最大的万幸,
其他的事情,是想都不敢想。
倘若家里人若是有了一场小冷小热,更是能要了一大家子的命。
而在这之中,有一位生活清寒的医者,
他治病分文不取,且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很受百姓们青睐。
然而,今日的医馆却早早地关了门,门口停靠的马车,间接地告诉着众人——有客到访。
如果此时的医馆里有病人,就会惊讶地发现,总是冷着一张脸,脾气暴躁的医者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谨慎。
不到五十岁便已白了大半头发的华霖圣手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颤抖着手,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茶端到了少女面前。
那是他从家里能够翻找到最好的碗,却还是缺了一个口子。
男人面露窘迫,眼里写满了局促与不安,他看着对面的少女,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你…是一芷吧?”
江一芷紧紧地捏着那个开了个豁口的碗,骨节隐隐发白,
“我该称呼你什么?华霖圣手?亦或是…”
少女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顿道:
“父亲。”
听到最后两个字,华霖圣手猛然地瞪大了眼睛,险些失手将面前的碗打翻,
“你……”
那张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一芷怎么会知道的?
他明明将一切瞒得死死的,
难道是顾西洲?
“是不是顾西洲和你说的?江一瑶入宫了,所以他便觉得有恃无恐了?”
华霖圣手的眼里闪过了浓重的恨意,
那家伙明明答应过他,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一芷的。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不该听那小子的话救了江一瑶。
江一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直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把罪责推卸给其他人。
她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女儿,
江一瑶受尽宠爱,众星捧月着长大,
而她却要在府里受尽冷待,连一个下人都能爬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无论她有多么听话,多么懂事,得来的,不是夸奖,而是奚落。
原来……
竟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当年母亲与华霖圣手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却被她那个爱财的父亲,棒打鸳鸯,送进了丞相府,
母亲是在进了丞相府之后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用手段,爬上了江丞相的床。
后来十月怀胎,制造了一场意外,装作早产生下了她,谁知却被接生的医者一眼就看出了月份不对,
是江一瑶,是只有两岁的江一瑶出面救了他们,
母亲被关了起来,郁郁寡欢,最后离世,而她,在丞相府的漠视下,一路长大。
她最讨厌的那个人,竟然靠她,自己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一些,她竟然从未知道。
江一芷的眼泪流得愈加汹涌,
华霖圣手一直都知道江一芷是自己的女儿,也知道江一芷在丞相府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他身份低微,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
直到那天雪夜。
自风雪中而来的少年敲响了医馆的门,
他看着跪在自己雪地里,被冻得脸色惨白,却仍然咬着牙坚持的顾西洲,突然动了心思。
他知道顾西洲,出身名门望族,且与丞相府交好,
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却能为了心爱的女子,抛下了所有的骄傲与自尊,跪在他面前。
若是一芷有了他,就不会过得那么凄惨了。
他逼着顾西洲娶一芷,
逼着顾西洲以江一瑶起誓,要迎娶一芷,好好对一芷,把对江一瑶的好全部转移到江一芷身上,
若是违背了此誓,江一瑶将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看着少年眼中的不敢置信,
华霖圣手知道,他一定会同意。
为了救江一瑶,哪怕让他现在去死,他也会答应。
后来怕顾西洲反悔,他不得不留了一个心眼,
他给江一瑶配的药,并不完整,每过一段时间都得来找他取药,直到他迎娶江一芷那天。
他才会将完整的解药交出来。
这天底下只有华霖圣手一个人能治好江一瑶的病,顾西洲不得不听从他的话,一步一步,走向了悲剧的开端。
听完这段往事的江一芷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把刀子来回反复地切割着,痛不欲生,
少女死死地揪住了胸口的衣裳,一双眼睛因为惊人的恨意格外明亮,
她狠狠地推开了满脸惊慌,准备过来查看的男人,像是在对待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你毁了我们所有人。”
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怎么可以接受,
那年冬日,她被下人欺凌,穿着一件薄衫被赶出了房门,光着脚,蹲在门外瑟瑟发抖,
那个踏雪而来,解下身上的狐裘,递给她的少年,
那个会温柔地对她笑着,教她诗词歌赋的少年,
那个会严厉地惩治恶仆,变着戏法哄她开心的少年,
她以为是上天尚存的怜悯,可竟是竟踩着他人苦难与血泪的浮光泡影。
原来,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是在真心地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