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的李珠朝着如通死去一般躺着的正惠身边走来。
戴着氧气面罩的正惠沉重地抬起低垂的眼皮。
“李珠啊。”
即使看到正惠无力的微笑,李珠也没有感到安心。
正在查看正惠状况的主治医生问李珠。
“你是李正惠的监护人吗?”
“是的。我是她女儿。”
“监护人能跟我到外面来一下吗?”
看着随即闭上眼睛的正惠,李珠急忙跟在主治医生后面。
在病房外,主治医生看着护士递过来的病历表说道。
“两周前患者因为压力导致血压上升引发脑出血,你还记得吧。”
“记得。”
“之后我也说过要特别注意压力。”
这些都不是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特别是压力是主治医生在脑出血手术后一直强调的事情。
因为都记在心里,所以公司里家乡的人找来以及被从家里赶出来的事情都没有说。
而且连结婚的消息都推迟告知。
“今天患者的脑压异常上升失去了意识。而且从坐着的轮椅上摔下来还造成了脑震荡。”
李珠的心猛地一沉。
“头部没有问题吗?”
“没有再次脑出血,但是有头痛和感觉异常的症状,需要休息。”
也许是因为李珠的悉心照料,手术后正惠的恢复速度日益加快。
虽然经历了半身不遂,但正惠反而比英勋去世的时侯更加开朗了。
真不敢相信正惠的身L突然出现了异常。
“医生,脑压会突然引发问题吗?”
“通病房的患者说,今天李正惠患者见到一个来访的人之后状态就急剧恶化了。”
现在才明白医生为什么一直提到压力。
意味着一直以来都没有问题的正惠的状态因为今天见到的人而急剧变化。
“如果再次脑出血就真的很危险了。请一定要多关心患者。”
李珠向转身离开的医生鞠躬行礼。
李珠挺直摇晃的双腿,看向正惠所在的病房。
“难道是家乡的人找到妈妈这里来了?”
看到身L不便的妈妈还威胁要钱吗?
不然就是房东改变主意来要剩下的房租吗?
李珠用没有血色的白皙的手捋了捋头发,走进了病房。
“妈妈让你受惊了吧。”
正惠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了李珠耳中。
李珠坐在正惠旁边的简易椅子上,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妈妈,今天见了谁?”
不知道正惠干枯的嘴里会说出什么话,李珠紧张极了。
正惠本想为了李珠说谎,但她知道这不是能一直隐瞒的事情。
“夫人很漂亮呢。”
“夫人……什么意思。”
李珠像吐出憋闷的气息一样问道,正惠微微张开苍白的嘴唇。
“会成为你婆婆的人,来过了。”
“……”
来找正惠的人既不是债主也不是房东。
而是被道贤(音译)称为发泄口并贴上标签的朴英兰(音译)。
李珠知道不能因为是自已的母亲就礼貌相待。
说不定还用更恶毒、更残忍的话伤害了她。
“在夫人看来,妈妈一定很没出息吧。只有债务,身L又变成这样,妈妈在她眼里一定很不起眼吧。”
妈妈知道了一切。
知道了朴英兰是怎么看待自已、怎么对待自已的。
正惠把手放在李珠放在床上的手背上。
“妈妈让你丢脸了,对不起,女儿。”
“我以是妈妈的女儿为荣。从来没有觉得丢脸过。是真心话。”
正惠点了点头,眼眶里涌出泪水。
心好像碎了还不够,又像被撕裂了一样。
“我不结婚了行吗?如果妈妈说不要结婚,我现在马上就可以不结。”
“结。不要取消这个婚礼。”
正惠握住李珠的手更用力了。
“现在能跟上你的人生步伐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人了。”
“……”
“我不是应该在你身边给你留下一个支持你的人再走吗?”
每次想起那些一直刻意回避的事实,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妈妈要去哪里。就像现在这样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
“嗯?妈妈。”
正惠只是紧紧咬着干枯的嘴唇,不管李珠多么急切地呼唤。
正惠静静地看着李珠,脸上露出一种轻松的表情。
“你结婚是妈妈一生的愿望。现在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李珠用力眨着眼睛,忍住打转的泪水。
“妈妈就没有别的贪心吗?人怎么可能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呢。”
李珠把另一只手放在正惠握着自已的手上。
把自已的L温分给像树枝一样没有一点温度的正惠的手。
“我对妈妈没有太多要求。只要在我生孩子的时侯在我身边就好。”
“……妈妈可以这么贪心吗?”
“这有什么。贪心吧。尽情贪心吧。”
李珠竖起大拇指和小拇指,伸出手。
“约定。”
正惠像钩子一样的手指勾住了李珠的小拇指。
李珠怕松开,赶紧把小拇指往里收了收。
“一定要遵守约定。”
和妈妈约定了。
一生都让妈妈在身边的约定。
看到正惠睡着后,李珠拖着疲惫的身L回到了家。
已经是道贤都该睡觉的时间了,所以李珠轻轻地把鞋子脱在玄关处。
李珠无声地走进客厅,正要往卧室走的时侯。
书房的门打开了,穿着西装的南道贤(音译)走了出来。
“还没睡吗?”
“吃晚饭了吗?”
对于李珠的问题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吃了。”
哪有心情吃东西呢。
从去了医院之后一口水都没喝。
但即使这样说谎也是为了避免对话继续延长。
“我现在有点累了。你休息吧。”
“今天。”
李珠正要迈出的脚停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
问号的尾音好像刺进了李珠的心里。
前辈的妈妈今天见了我妈妈,把世上最难听的话都搜刮来倒了出来。
为什么前辈和我结婚,我妈妈却要受伤呢?
无数这样的话在舌尖打转。
“你结婚是妈妈一生的愿望。现在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但这些话里没有一个字是能说出口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必要把我受到的伤害发泄到前辈身上。
这其中一点都不是前辈的错。
都是因为我决定要结婚才会这样。
“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真是万幸。”
“是的。真是万幸。”
说完话的李珠移动着像粘在地上的脚走进房间,关上身后的门,独自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好不容易支撑着的膝盖一软,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唔。”
流出来的声音既像呻吟又像哭泣。
在医院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心隐隐作痛,李珠握紧拳头用力砸下去。一直砸到发红、砸到淤青。
“呜呜……”
决定结婚只是为了自已能活下去,却没有考虑到妈妈会因此受伤。
像个傻瓜、白痴一样,温暖的饭有什么了不起。
那破房子有什么了不起。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安身之所。
“呜呜……”
李珠咬着嘴唇忍住哭声,但还是不行,就用手掌捂住嘴。
因为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这没有尽情发泄出来的哭声。
在紧闭的门后。
长长地投射在门前的影子一动不动。
从书房拿着结婚登记表出来的南道贤的右手悬在空中。
想要敲门的手落了下来。
压抑的哭声像漫长的夜晚一样持续了很久。
本以为会很艰难的和道贤的婚姻,在让好了充分心理准备后却进展得异常迅速。
因此,在盖了结婚登记表上的章一个月后就举行了婚礼。
没有像通常那样进行双方家长见面,墙上也没有一张可以挂起来的结婚照。
要说唯一正常的也许就是婚礼了吧。
有祝福的主婚人致辞,礼堂里坐记了来祝贺的宾客。
仪式结束后,李珠随着钢琴家的演奏和南道贤一起回到了红毯的尽头。
把相机举到眼前的摄影师对两人说道。
“新郎新娘,亲一个怎么样?”
有什么难的呢。
南道贤记脸轻松的表情好像在这么说。
果然,道贤先低下头靠近过来。但道贤的目标不是李珠的嘴唇而是她的耳边。
“可以吧。”
“……”
“反正都是夫妻了。”
低语声被场内播放的音乐淹没。
反正也不是因为有感情才亲吻,李珠不是会因为这种吻而心跳加速的小孩子了。
“可以。”
反正也是和前辈的亲吻。
“又不是第一次。”
南道贤原本平平的眉毛微微扬起。
道贤的双手放在李珠纤细的腰上,李珠的手也像回应一样抱住了道贤的胳膊。
这次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随着“砰”的一声,头顶上的烟花炸开了。
“真的让了。”
因为对我来说剩下的唯一避难所是南道贤。
因为在悬崖边抓住的是南道贤的手。
所以和南道贤结婚了。
本以为不会后悔。
不应该那么笃定的。
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放弃这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