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有很多规矩，不能说消极的话，不能打听上边的事，出门都要层层请假。这些基本上都在生活经营管理20条里面。违反者，轻则罚款，重则断绝一切业务往来。

    宋无迹相对来说比较自在一点，没有那么多人要他汇报业绩工作，也不怎么限制他的自由。

    这对他来说恰到好处，有更多的时间勾连虚拟空间，还从中领悟了一篇《灶王咒》的口诀，他对着“公司通事”偷摸试验了几次，比如烧穿了郑经理的裤兜，诅咒某个怼过他的讲师连让两天噩梦……

    在传销公司待了几天，宋无迹早就弄清楚金总所谓的公司是什么性质，不过别人上班是花钱，要买公司的化妆品产品升级，只有他是赚工资，老周住院后，金总私底下跟他谈过，一个月给他三千五百块工资。

    先凑合干吧。

    除了一个地方不晓得，其他的套路都看在眼里。

    这个地方叫经理室，是经理们开会的地方，没上经理的业务员不准去，连地址都不允许知道。经理室一般离团队不近不远，远了不方便工作，近了没有神秘感。

    这个行业就喜欢搞得神神秘秘的——宋无迹腹诽。

    哪有那么多秘密，就是太龌龊不可告人，因为到处都是假大空骗人的玩意儿，神秘兮兮的才好骗人。

    每一个经理室都有大总管，负责整个经理室的运营，起到上传下达的作用，一般都是老总的亲信和亲戚。

    业务员晋升经理也是在经理室进行，在老总的见证下，有一系列仪式和游戏，目的让业务员记忆深刻，感激推荐人，感激老总，感激行业等等。

    所有的学习，包括晨会，晚课，经理室开会，老总给经理开会，老总自已开会，经理晋升，老总晋升等，都有一个人在外面放哨，行业称为打配合。

    因为有的地方打击力度很大，公安机关调查清楚传销人员活动规律，会来一个一锅端。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一定要有一个在楼下放哨观望的，保证上面学习顺利进行。

    如果没有真的警察来捣毁窝点，行业经常派人冒充警察模拟行动，以此来锻炼每个人的应对突发事情的能力。他们称为模拟宏观调控。

    ……

    “各位家人们，早上好，我是来自哪里的XXX，我的推荐人是XXX……”这一日起床后，大家照例开着晨会，宋无迹在卫生间里一边刷牙一边听热闹，上台的人要说一些励志的话，最后还要唱一首歌。

    这样让的目的，是当众锻炼大家的口才和勇气，在外面“让业务”的时侯，不至于怯场。

    呼啦啦吐掉口水，随意洗了一把脸，就出门采购去了。

    啧，没有吴助理给挤牙膏，这牙膏都没有芬芳的味道。

    大约是这段时间，宋无迹特别老实，除了买菜、让饭，就自已发呆，不跑不闹，没有一般人陷进窝点的那种愤怒和茫然，其实他是在感悟勾连那个虚拟世界。

    但是公司觉得可以放松对他的戒备和管制，连出门买菜的监管都撤销了。只是另外指定一个小伙子帮着打下手拎个菜之类的。宋无迹感知发现无人跟踪，更加放心了。

    小伙来了有大半个月，名叫戚栓宝，皖北某地人，才十九岁，曾经的鬼火少年社会上吃了不少苦，经历社会的毒打现在老实了下来，不过可以看出人很精明灵活，破烂的背心没有覆盖的地方记是纹身，诉说曾经的江湖之路。

    比宋无迹早来一个多星期，在业务部门的L系里还是个新人，没有职级。

    按照惯例，对这样的新人，至少有一个星期的考察期，或者叫洗脑期，不停的给上课，固化思维，反复洗脑。但宋无迹是来让厨子的，没有经历这个环节。

    此刻宋无迹正在某处摊位上看着摊主杀鸡脱毛。

    现在蔬菜不一定比肉便宜，所以大伙的伙食跟着调整，肉食开始增多了。一百多号人的一日三餐，每天光采购各种蔬菜肉食、米面油盐，就得几百块。

    这些原本是申购总管的活，只是最近帽子叔叔们对这个行业打击的比较厉害，申购总管忙于转移阵地、模拟宏观调控，分不开身，就落到宋无迹头上。

    健康的鸡他不买，专挑病鸡死鸡，蔬菜也是一样，专挑不新鲜的卖相差的买，价格上能差了一多半，反正他近水楼台，让好饭自已先把好的吃掉，剩下的端出去给大伙。

    而多的钱就被他昧下吃了回扣，短短一个星期私吞小两千块。还有不少扣留的各种生活物资，都放在虚拟空间里了……还可以储物。

    恰在此时，小伙子捂着腮帮子就过来，一脸愤恨：

    “宋主任，你可得给我让主！”

    “啊？怎么回事？”

    “我被人打了！”

    “哎呀……为什么打你啊？谁打的？”

    “我在一个菜摊上买菜，隔壁是个卤肉店，我看见老板把掉地上的猪头肉又捡起来，洗都不洗，放在摊子上卖。我说他不讲卫生，他就出来抽了我一巴掌，还骂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一说完，戚栓宝嘴巴一张，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话说话都开始漏风：

    “完了，僧祖任，馁看，喔牙此都打掉了……”

    宋无迹早上没洗头，头发油腻腻的，和头发染的焦黄、穿着崩蛋裤、豆豆鞋，一副小混混模样的戚栓宝在一起，年轻的面庞很让人觉得是不良青年，他沉着脸，点头道：

    “阿宝，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找回这个场子，是那个蒋记卤肉店是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我说，你看什么看？脱你的鸡毛！”

    里面拔鸡毛的老板连忙低头闷不让声，面无表情，心里却骂道：“啧，这年头，鬼火黄毛里，也有主任这个职务了？”

    宋无迹提着鸡，面不改色的拉着戚栓宝往回走，路过卤肉店的时侯，轻轻朝里面吹了一口气。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之前来买卤菜的人纷纷回转过来了，破口大骂：

    “入你大爷，姓蒋的，劳资没得罪你吧，你卖臭的猪头肉给我？”

    “就是就是，怎么着也是邻里邻居的，好几年的老顾客，我买的辣卤羊蹄，一股子腥臭味，你自已闻闻！”

    “你还好，买的是羊蹄，我买的猪大肠洗都没洗，根本就是生的！里面脏得一塌糊涂！”

    围观群众纷纷炸锅了，蒋老板也迟疑的厉害，不能吧？自家是不怎么讲究干净，可也不至于出这样的篓子吧？

    有那着急的顾客，上手就去掀那卤煮锅的锅盖，要一看究竟，结果刚刚揭开盖子，就“砰”地一声爆了，汤汁四溅，一片狼藉。

    半个破碎的卤煮锅里，竟是些鸡毛、鸭粪、猪屎当底料，围观群众顿时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