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宛城昨儿还暖融融的,一副想要春暖花开的样子,今儿就刮起了北风,气温骤降,一会儿可能要下雨。
青少年宫一间画室里灯光明亮,一个年轻老师正拿着铅笔勾线,给学生们讲素描。
“好了,今天到这里吧。”宋淡山抬手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半,平时周末要上课到五点,但今天天气不好,外面已经有家长在等了,应该早下会儿课。
“宋老师再见!”十几岁的学生纷纷收拾好颜料画笔,礼貌地跟他告别。
宋淡山温和地点点头:“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等所有的学生都离开后,宋淡山整理了一下收上来的画稿,放进公文包里准备带回家修改。随手从墙角拿了把伞,锁好画室的门,宋淡山转身往家走。一阵冷风吹过,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加快了脚步。
画室离家不远,隔着两条街,他站在街边等红绿灯,周围都是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一个红灯变绿灯的功夫,细密冰凉的雨滴就砸了下来。
宋淡山撑开伞,另一只手把公文包抱在怀里,抬脚汇入人流。过了街角往右一拐,进入一个小巷,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踩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一直穿过巷子,就到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
在门口刷卡时,保安室里的值班人员正在打瞌睡,听见“滴”的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小区的业主就又趴回了桌子上。宋淡山兀自走进去,进楼道时特意看了眼楼牌号8号楼二单元,是他家没错。
他刚搬来一个月,还不是很熟悉,好几次进错楼,拿着钥匙拧了半天打不开,直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叔拎着棍子从里面猛得打开门:“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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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
小区是多层没有电梯,宋淡山一直爬到顶楼701,呼了下气掏出钥匙开门。
他把东西放好就钻进浴室,把自己整个儿泡进浴缸里,热水没过白皙的肌肤,一点一点将热量过渡到他身上,好半天才觉得暖和过来。
洗完澡,宋淡山擦着头发出来,一个呆萌的小机器人扭着圆滚滚的身体等在浴室门口:“宋小乖,该吃晚饭了哦!有没有想我呀?”声音磁性低沉,语气里带着宠溺。
宋淡山把巴掌大的小机器人放到电源上充电,然后翻了翻冰箱,只剩下一块面包,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他看看天色,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短时间内不会停。
算了,还是明天再去超市采购吧。
宋淡山叼着面包坐到桌前,打开公文包开始看学生的画稿,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拿着素描笔在上面改改画画,改完一张就拍个照发到微信群里,@一下本人说说优缺点和注意事项。
微信群瞬间炸锅。
【老师,老师,我回家又画了一幅,您帮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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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老师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好敬业呀!】
【宋老师长得那么帅,人又超耐心,我最喜欢宋老师了!不像我们美术老师,画错一点就骂人,超凶的!】
【话说,宋老师这个点儿,不用陪女朋友的嘛?】
宋淡山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他其实不是很擅长聊天,想表现的有亲和力一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一座水墨画般淡淡的远山,安静地游离在人群之外。
最后还是按自己的节奏,发画稿讲点评,对学生的调侃不生气也不回应,学生们起哄了几句见他不理会,摸不准他的脾气,都静了下来不再闹腾,再问问题也都是绘画专业的了。
只要不涉及私人话题,宋淡山是可以和人正常交流的,他耐心的给学生们讲怎样构图,怎样落笔,怎样选题,等二十多张画全改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是宋淡山来宛城的的做了自由撰稿人。直到回了宛城后,付首付买了这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存款一下子告罄,新番的稿费要完结才能拿到,不得不出去找个兼职糊口。
真做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宋淡山教得很认真,也很珍惜这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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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他起身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手机铃声响了。
“喂,沈编辑。”宋淡山按下接听,又按下免提。
“山神大大,您的新番已经一周没更了!小山妖们嗷嗷待哺呀,已经催到我这里来了,大大今天能更新吗?”沈佳在电话那头连珠炮般的催问。
宋淡山打开电脑:“抱歉,最近搬家,存稿用光了。今天可以更一期,后面会补上,您帮我跟读者解释下吧。”
沈佳用力点头,也不管宋淡山能不能看见:“山神大大放心,我们山上的小妖怪们最乖了,我去哄他们了,大大加油!”
宋淡山浅浅一笑,他更番用的笔名是“一座妖山”,喜欢他的读者便叫他“山神”,他的粉丝也自称“小山妖”。
他也确实喜欢画妖精鬼怪,而且把精怪画的瑰丽诡异又可爱,可能一个面庞如花的仕女,环佩叮当的裙钗之下,露出森森白骨;也可能一朵成了精的小花,紧紧捂住自己的花粉袋子不让风吹跑。喜欢他画风的人都说,“山神大大”一定有一颗特别特别柔软的心,才能画出这样有灵气的作品。
宋淡山打开自己正在更新的番,底下果然一片催更。他没回消息,默默地关上手机开始画画,原来的存稿还有一些,完善一下细节就可以发上去,明天是周一,他还有五天的时间慢慢存稿。
发完新章时间还早,宋淡山翻开手绘本打草稿,画着画着觉出不对劲儿,笔尖一顿再从头看时,自己画的人都长着同一张脸:眉目张扬,鼻梁高挺,嘴角微勾,笑得三分痞坏七分温柔,一双点墨般的桃花眼看的人心口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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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淡山的心不由自主怦怦跳了两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忘不了吗?
心里有些自嘲,难道是他的画画水平又高了?怎么仅仅对着那人的肖像就心跳加速,这要是见到真人还了得?估计只要人家勾勾手指,他就得重蹈覆辙。
自从回了宛城,最近想起那个人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画画也是,做梦也是,出去闲逛也是。总想着也许他们能不经意的来个偶遇,虽然宋淡山没想好见了面要说什么,大概率还是会紧张得说不出话,但没关系,反正那个人一定不会冷场的,自己只要听他安排就好。可实际上,来宛城一个月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要想了,莫说人家已经出国,即使他就在这个城市又如何呢,也许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回宛城,回到和他相识的城市,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纵容。
宋淡山合上本子,这稿子今天无论如何是画不下去了,抬眼看看墙上的老古董挂钟,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
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他有些饿了,晚餐吃的面包早被消化光了,可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他刚搬来不久,锅碗瓢盆还没置办齐全,平时也是点外卖居多。但这个天儿点外卖委实不怎么人道,而且已经这么晚了,也没几个饭店开门了。
宋淡山咕咚咕咚喝光了一大杯水,来到床边,拿起床头的香水瓶,在自己的手腕和颈侧各喷了一下,爬上床准备睡觉。
睡觉好,睡着了就不饿了。
他把手搭在枕侧,柑橘檀香和雪松混合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钻进鼻腔,是最让人安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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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他也没睡着。
更饿了
宋淡山放弃自我催眠,认命得爬起来套上衣服,决定还是出去吃点东西。临出门前再三确认,手机、钥匙都带了,才把门一带噔噔噔跑下楼。
到了一楼楼道口,外面的冷风呼地往里一吹,宋淡山啧了一声,忘带伞了。好在雨势渐收,只是雾蒙蒙的细丝,他也懒得再爬楼梯上去。
这个点还营业的估计也只剩下麦当劳肯德基了,他记得小区对面不远有个kfc,便穿过空无一人的马路走过去。
店里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心头一暖,宋淡山推门进去。店里竟然真得有几个人在吃宵夜,看样子应该是附近写字楼加班的员工,角落里还有一个肯德基的男服务生在和一个醉汉拉扯,好像是那人浑身湿透了,不知从哪儿摔了一身的泥,服务生不让他睡店里的长椅。
宋淡山没有留意,扫了一眼就径直走到柜台扫码点餐。
“小份全家桶,一杯热牛奶,一个鳕鱼汉堡,带走谢谢。”
等他拿着打包好的食物准备回巢,男服务生已经将那个醉汉推推搡搡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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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服务生态度其实很好:“先生,实在对不起,您都湿透了,还是找个宾馆住吧,在这里睡一晚上会生病的!”
奈何醉汉并不配合,他个子很高,拽着门把手不放,嘴里还笑嘻嘻地嚷嚷:“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钱住宾馆的吗?我就是睡个沙发又不是要睡你,小帅哥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呢!”
服务生急了,掰开他的手,一脚将人踹出门外:“说什么疯话,你再赖着不走我就报警了,赶紧滚!”
宋淡山却僵在原地。
刚才那个声音,虽然带着轻佻,又因为淋了雨有些沙哑,但他化鬼也能认出来。
宋淡山呆愣了两秒,猛得拉开门跑了出去。
地上的人一身黑不溜秋的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脸上也沾了泥水,倒在那里似乎已经醉死过去。
“商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