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逸,是你吗?”
宋淡山三两步跨下台阶,蹲下身将人翻了个身,扶着他的脑袋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污渍,一张颇为出众的脸露了出来。
宋淡山有些怔愣,他想过许多种和商逸重逢的场景,也许是在某个商业会展门口,也许是在机场,也许是在中心公园。重逢时的商逸,可能西装革履刚演讲完,可能一身运动套装正在健身,甚至可能牵着恋人的手要去约会。
无论哪种情况,商逸都应该是英姿焕发、神采飞扬的,怎么也不该是这种狼狈的处境。
难道商氏破产了?没听说呀!
宋淡山看看远处露出一角的商氏办公大楼,那是本市地标性建筑,霓虹灯闪烁耀眼,一派欣欣向荣。虽然他不怎么看新闻,但要是商氏出了问题,宛城肯定早就人尽皆知了。
那商逸这是怎么回事?就算喝多了,也有的是人上赶着伺候商家大少爷,怎么会沦落到睡大街。一看这衣服的颜色,就知道在外头不是一天两天了。
“商逸,醒醒,你怎么了?”宋淡山轻轻拍他的脸颊。
“唔”商逸紧锁着眉头唔哝一声,他的脸冰冷,好容易碰到点热源,在宋淡山手心蹭了蹭,却没有睁眼。
刚才逗人家肯德基小男生不是挺精神的吗?这会怎么没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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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淡山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额角高高鼓起,肿了一大块儿。
嘶!宋淡山心里一揪,这是磕晕过去了。他叹了口气,商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等醒了可能要骂人。算了,先把人带回去吧,淋一晚上雨肯定要生病。
宋淡山架着商逸的胳膊使劲儿一抱没抱动。这人一身腱子肉,看着肩宽窄腰挺瘦的,实际上手一摸,硬邦邦的根本挪不动。虽说这里离家走着也就五分钟,但要把这么个死沉的家伙弄回去,实在有难度。
三更半夜的又下着雨,街上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宋淡山打开叫车软件,等了十多分钟还没人接单,软件上提示等待的小圆圈转得极慢,仿佛带着情绪也想罢工。
宋淡山放弃了,正要看看附近有没有宾馆,手机叮铃一声,终于有司机接单了。又等了十多分钟,车灯一晃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
肥胖的中年司机摇下车窗:“是你叫的车?”
宋淡山看了看他脖子上戴的大金链子,还有臃肿的指缝间夹着的香烟。
这司机混江湖的吧?
心里虽虚但好不容易来辆车,面上不能怂:“是我叫的,麻烦您把我们送到绿城花园东门。”宋淡山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大门。
司机异样的看了他一眼,这两步道儿还叫车,有病吧?一偏头又瞥见地上还有一个挺尸的,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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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同伴儿身上太脏了,我载了你们还得去洗车。这生意我不做,你叫别人吧。”司机抽了口烟,嘴上说不做却仍停着没走。
“我加钱。”宋淡山蹲下身,将商逸的头靠在自己膝上,怀里的人吭吭唧唧的显然很不舒服,他有些焦急,同司机商量。
“不打表一口价,二百!”司机吐了个烟圈,伸出两根手指。
宋淡山想了想:“您能帮我把他扶到楼上吗”
司机把费力摁着的剩下三根手指撒开:“那得五百!”
“行。”宋淡山毫无还口之力,就是这司机要一千,他也得给。
这一刀宰的爽,司机哼着歌儿下车,热心的帮宋淡山把人架上车,一脚油门还没踩到底儿就到了小区门口。
“你家哪栋?”司机拉上手刹回头问。
宋淡山小心地将商逸的头靠在自己肩上:“8号楼701。”
“我靠顶楼啊!早知道多要你200。”司机有些懊恼,“说实话,我自己爬7楼都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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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商逸架上楼,司机师傅累得呼呼直喘,出了一身的汗。
宋淡山把人放倒在床上,先用一次性水杯给司机倒了杯水:“谢谢你,我扫你支付宝,把钱转你。”
司机掏出手机,几口喝完了水:“不客气,你就当我是雷锋吧!”
司机走后,宋淡山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回头,床上的人还在,不是幻觉,他真捡到一个商逸,还带回家了!
商逸突然翻了个身,长胳膊长腿占满了大半张床:“宋小乖”
宋淡山头皮一炸,以为他醒了,连忙走过去:“商逸,商逸?”结果那人只是搂了搂身下的枕头,继续呼呼大睡。
宋淡山盯着他俊朗的眉眼出神,脸上神色复杂。
宋小乖。你是在叫我吗,你还会这么叫我吗?
他俯身帮商逸脱了鞋,又帮他把外套脱了。可是里面衬衫裤子也湿了,不脱下来,会感冒的吧?宋淡山咬着下唇,伸手去解商逸衬衫的扣子,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脱到内裤的时候,脸色已经红的像蒸熟的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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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给商逸搭上被子,宋淡山逃也似的关上门躲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指尖一胀一胀的发烫。商逸的身上很脏,头发也在滴水,他该给人洗个澡,这样睡肯定很难受。
但他实在不敢再和那人在一个屋待着,捻了下指尖,上面还残存着温润的触感。
一时间心乱如麻,宋淡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平复一下心情,环顾四周,客厅里的灯还没来得及换,是那种老式的灯泡,估计只有三十瓦,昏暗的不行。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炸鸡的味道,这才后知后觉得感到饿。
打开茶几上肯德基的包装袋儿,牛奶早凉透了,薯条也变得绵软。宋淡山并不挑剔,拿起汉堡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等填饱了肚子往沙发上一躺,他以为自己会紧张地睡不着,结果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舒缓,跌入了沉沉的梦境。
八年前。9月1日。
明诚中学门口车水马龙,都是高中部开学的学生和送神兽归笼的家长。有的开着奥迪,拿着张卡空手就来了,也有的蹬着三轮车,载着花花绿绿的棉被、开水瓶、罐装玫瑰大头,满满一车的装备,贫富差距可见一斑。
但不管穷的富的,每个学生脸上都带着青涩的傲气,校服一穿大家站的都是同一条起跑线。明诚中学是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师资力量也好,能进这所学校,相当于一条腿迈进了一本的大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未来不可限量。
初秋中午的太阳还很毒,梧桐树上的晚蝉收缩干瘪的腹部,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似乎觉得这个时候再求偶有些为老不尊,叫了几下没什么意思也就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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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淡山骑着脚蹬三轮儿拐进学校大门,后车厢里坐着一个老头,双手握着龙头拐杖好奇的打量着光洁明亮的教学楼。
“小乖呀,这学校环境挺好的。你好好学习,跟新同学好好相处,那件事跟你没关系,别多想,咱问心无愧。”进校门的时候车轮轧在电动推拉门底座上颠簸了一下,宋德远伸手扶住三轮车扶手,嘴里还不忘唠叨着。
“我知道了爷爷,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宋淡山抬起袖子擦了把汗,白皙的脸颊热的泛着粉,“我说我自己来就行,您非要跟着,一会儿我还得给您送回家。”
宋德远咧嘴一笑,露出稀稀落落的几颗黄牙:“那不行,别的孩子都有家长送,我们家小乖也得有。”
宋淡山鼻子有些发酸,假装不耐烦:“好了好了,到宿舍了,我搬完东西就送您回去。”说着跳下车,将装了棉被的蛇皮袋子背在身上上楼。
宋德远颤微微的从车子上下来,端起装了洗漱用品的塑料盆准备跟上去,宋淡山跟背后长眼睛一样,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想干嘛:“老人家哎您都78岁高龄了,快放下那个盆子让我来!”
宋德远讪讪停手,拄着拐棍腰弯的厉害。孙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怯怯的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娃娃,心里也会藏事儿了。宋德远突然想卷个旱烟抽两口,但又一想这是学校,不让抽烟,于是靠着三轮等宋淡山下楼。
宋淡山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来过一趟,只见到了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有着大多数中年男人标配的啤酒肚和地中海。男人看了他的成绩很满意,还安慰了他几句:“我姓徐,教物理,你叫我徐老师或者老徐都行,来到这里就好好学习,以前的事都翻篇了。你是要住宿的吧,我记得304还有个床铺,开学的时候你直接搬到那个寝室就可以。”
宋淡山给他鞠了个躬:“好的,谢谢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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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生眼角一抽。
不用这么多礼。
宋淡山背着编织袋一步两个台阶爬上3楼,找到304寝室,门开着,里面三个男生正在笑着闹着分零食。
宋淡山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
三个男生听到声音停下来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清瘦,面容精致漂亮的男生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林中的小鹿,又像刚满月的小奶狗,头发柔软,让人想揉一把。只是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唇色浅淡。
他们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引人注目的男生,关键是他们不认识,一时间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们好,我是这个学期新转来的,徐老师说让我住这个寝室,所以我搬东西过来。”宋淡山把编织袋放在脚边,又直起身等着他们发话。毕竟他是后来的,人家不邀请,他不好直接进去。
“啊?哦,快请进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