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逸一口气憋在胸口，神情怪异的盯着递到眼前的100元大钞，感觉那千顷良田如海市蜃楼般飞灰湮灭，转瞬之间他又成了穷光蛋。
宋淡山见他不接，拿着钞票就要往他手里塞：“下午生意挺好的，我挣到下周吃饭的钱了，以后你不用带我一起吃了。”
商逸把手一躲，颇为怨怼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
宋淡山举着钱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商逸愤愤离去。
莫名其妙，谁惹着他了。这人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很。
钱没还成，宋淡山只好重新揣回兜里，背着画板回了宿舍。脱下身上商逸的校服，里面穿着一件黑色带卡通画的t恤衫，夜市上买的，19元一件。
他先拿出上周买的步步高复读机，插上磁带，打开放到卫生间的水池边，然后端过泡着衣服的塑料盆，倒上洗衣液，一边听着英语一边洗他那件带血的校服，洗完了又把商逸的那件拿过来一并洗了。
其实一个人住也挺好的，可以放外放听听力，复读机里面磁带转动时，会有嗡嗡的噪音，戴耳机也不管用，如果是多人宿舍，肯定会打扰到别人。
这几天，宋淡山在宿舍时会来回的听那几盘磁带，都快背过了，英语发音也标准了许多，做听力题的时候效果显著，出错率也下降了。
洗完衣服，时间还早，他把前几天来不及收拾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又打扫卫生拖了地，看着干净整洁又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宿舍，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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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周一，宋淡山穿上自己已经晾干的校服，把商逸那件叠好带着，去教室早读。
等商逸踩着铃声进教室时，就看到自己桌上摆着叠的规规整整的校服，上面还压着一张粉红的毛爷爷。
还的真干净啊，什么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就是！
宋淡山见他来了，便冲他伸出手：“呐钱还你了，把欠条给我吧。”
商逸拿出纸盒，不情不愿的把欠条取出来：“要不欠条在我这儿放着吧，我又不讹你。”
宋淡山想了想：“也行，那你在上面写个已还。”
“好来！”商逸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欢欢喜喜的在每张纸条上批了个已还，然后又收回了盒子里。
快下早自习时，商逸掐着点频频抬手看表，食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眼睛余光看向一旁全神贯注背书的宋淡山，盘算着一会怎么约人一起去吃饭。
结果下课铃一响，宋淡山就站起来出去了，等都没等他。商逸气闷，追上去：“你等我一起。”
宋淡山停下来：“不是说了以后不一起吃了吗，我有钱吃饭了。你找赵越他们一起吧。我看他们总去二楼吃饭，一楼的饭菜你其实吃不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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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一楼二楼都一样，一样难吃。”商逸说着，还是跟在宋淡山身边。
“”宋淡山有些窘迫，他还完商逸的钱，就只剩下20块钱了，真的没办法跟商逸一起吃饭。
“哎商逸，英语老师找你。”迎面正碰上英语课代表，冲他们招招手。
“好的，我马上过去。”商逸说着就跟课代表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宋淡山张张嘴又闭上了，转身去了食堂，照例买了两个馒头回宿舍。
他该问问商逸，需不需要他帮忙带饭，可是宋淡山咽了口馒头，真难吃！人啊，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英语老师跟商逸说了雅思托福考试的事。
“考试时间定在1月中旬，也就是寒假前，你们几个准备出国的学生要开始准备了，也就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平时多做些题，练习口语。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英语老师给每人发了一份考试手册。
从办公室出来，商逸给赵越发信息。
【给我带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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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给他回了个惊奇的表情。
【你小跟班呢？不要你啦？我就说嘛，穷人家的小孩心眼小，怎么样让人坑了吧，就当做好事儿了，人欠你的钱也甭要了，要也要不回来。】
【他还我钱了。】商逸不愿意别人说宋淡山不好，回了一句。
【哦，还了啊。那你俩怎么不一块吃了？】赵越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给我带份咖喱饭，快点，饿了！】
商逸收起手机回教室，宋淡山已经在座位上了，见到他手上的考试手册，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这是考雅思托福的？我能看看吗？”
商逸直接把手册丢给他，趴在桌子上等自己的午饭。
“你要出国上大学吗？”宋淡山看的认真，国外的学校介绍，招生条件，看到所需费用时不禁咂舌，好几十万，天文数字。
“嗯。”商逸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国外有几个大学人工智能专业还不错。其实国内这几年人工智能发展的也挺好，在国内学也一样。但家里想让我出去长长见识，大不了毕业再回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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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淡山把手册放回商逸桌上，他从小没出过宛城，对他来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如果可能，他也想去外面看看的。但他能做的所有努力，就是好好高考，其他的什么出国呀，对他很遥远，那些代表科技前沿的高精尖专业他听都没听过，他从小到大就只会画画，也只喜欢画画。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商逸能出国的歆羡：“那你好好加油呀，先把托福雅思考过了，你一定没问题的。”
商逸把头趴在胳膊上，对着宋淡山，就看到了他眼里闪着的亮光，里面有羡慕也有祝福。商逸突然没来由的，不想去国外了，或者去的话，带着这个好奇的小孩一起去。
但这不现实，他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嗯。”
后面几天，宋淡山到点就跑，愣是没给商逸约饭的机会，有时候商逸远远的看见他提着两个馒头往外走，想叫住他又怕伤他自尊，只好作罢。
赵越看他拿着筷子在餐盘里扒拉来扒拉去，直接把他盘里的糖醋小排夹到自己碗里：“不吃我吃，别浪费。”
商逸放下筷子，坐在一边等他吃完，一脸的百无聊赖。
“商哥你干嘛呀一脸愁苦的，整天饭也不好好吃。”赵越啃着排骨问。
“哎呀烦着呢你别管。”商逸不耐烦的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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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了然：“因为宋淡山？”
“你说家里没钱的小孩是不是都很敏感，你看宋淡山，我就是想请他吃点好的，高三了不得加强营养吗？结果呢，1块钱他都要跟我算的清清楚楚，朋友之间计较那么多干嘛！我请你吃饭你会千方百计的还我吗？”商逸打开话匣子就开始滔滔不绝。
赵越嘿嘿一乐：“当然不会，我只会琢磨怎么再坑你一顿。”
“不过你说起宋淡山啊，这两天又有人在群里传他的谣言。”赵越说，“原来的年级群不是解散了吗，有人又重新拉了几个，我看了，传谣言的还是原来那三个人。高一的王小鹏，高二的孙智，还有咱们班的弭芳。”
商逸摸摸下巴：“这几个人原来认识宋淡山，跟他有仇？”
“不认识吧，反正弭芳以前是不认识宋淡山的。”赵越说。
“那就有意思了。”商逸挑眉，“我先问问弭芳吧。”
下午大课间，商逸叫人把弭芳约到了教学楼前的泡桐树下。路过的学生都偷偷往这边看，还以为是情侣在这里告白，毕竟商逸是学校男神校草，走到娜里都是自带光环。
弭芳有些害羞，她瘦瘦小小的，长相清秀，不像柳依依那样容貌娇媚身材窈窕，但也许就有人喜欢她这种清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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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有事？”弭芳小声问。
若是告白，不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吗，晚自习后的小树林什么的，这地方也太招摇了些。
“你为什么要在群里说宋淡山的坏话？”商逸开门见山。
弭芳惊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虽然用的是小号，但知道你小号的人也不是没有，一打听就知道了。再查一下ip地址，跟你大号是同一个。”商逸盯着她的眼睛说：“据我所知，你以前并不认识他，也没跟他有什么过节，不过是坐了一下他的座位，什么失眠做噩梦也是你自己编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弭芳磕磕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商逸掏出手机，打开对话框，举到她面前：“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侵犯他人名誉权，你现在也不是未成年人了，是要负全部民事责任的。如果宋淡山报警，你肯定没办法高考了，一辈子就完了。”
“宋淡山没有手机，他不会知道是我。”弭芳咬唇，眼里含着泪，“你为什么要替他出头，他不过就是个人见人厌的灾星，你若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
商逸看出她在害怕，声音缓下来：“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并且把你发的那些话删掉，我就不告诉他，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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弭芳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上周末放学，有个阿姨在校门口截住我，问我认不认识宋淡山，我说他是我一个班的。她说她是宋淡山以前同桌的妈妈，只要我在学校散播他的坏话，她就给我五千块钱。”
“你答应了？”商逸问。
“我家里我爸去年在工地摔断了腿，我妈和他离婚了，本来我读不了书了，但如果有那五千块钱，我就可以”弭芳说着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另外两个人呢？”商逸又问。
“高一、高二两个学弟，是我同村的，家里也不富裕，我找了他们，一人给二百块钱，让他们帮我散播消息。我以为如果所有人都讨厌他孤立他，他自己就待不下去退学，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帮他。”弭芳擦擦眼泪，“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会把信息删掉，如果他要报警就报吧，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商逸点点头：“把那五千块钱还给那个阿姨吧。她孩子没了伤心，但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你缺钱我借给你，同学朋友哪个不能找，干嘛要走最黑最暗的那条路呢。”
上课铃响起，商逸转身往楼上走，走了两步顿住回头：“宋淡山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报复你，他只想好好学习，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如果你要跟他道歉，希望你等到高考以后。”说完便走进了教学楼。
留下弭芳一个人，蹲在梧桐书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