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的女办事员头也不抬,染着红墨水的手指在材料上"唰"地一划:"缺大队推荐信。
"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吃咸菜时留下的酱渍。
周晓阳的指节在柜台上敲出轻响:"上周不是说缺公社盖章吗?
我跑断了腿才......""规定变了。
"女办事员"啪"地合上文件夹,搪瓷杯里泡着的茉莉花茶梗浮浮沉沉。
她扭头朝里屋喊:"张股长!
朝阳公社那个农机社的材料还卡着吗?
"里间传来含糊的应答声,隐约能听见"李局长打过招呼"几个字。
周晓阳的拳头在裤兜里攥紧。
这己经是第六次了,每次来都像在闯关——上次要"贫下中农评议记录",上上次要"不影响集体生产保证书",材料攒了厚厚一沓,帆布包的背带都被磨出了毛边。
柜台里飘来的闲话钻进耳朵:"......陈教授介绍来的又怎样?
老右派的关系......"西月的雨来得突然。
周晓阳推着掉了链子的自行车走在回村的机耕路上,黑云压得极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把雨水。
土路转眼成了泥沼,车轮每转半圈就被红黏土卡死一次。
他索性把车扛在肩上,解放鞋陷在泥里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
经过小清河的石桥时,一声惊叫刺破雨幕:"救命啊!
有人掉河里了!
"桥墩旁聚集着几个戴斗笠的村民,有个老汉正把扁担往河里伸。
春汛的河水泛着黄沫,湍急的水流中央,一团黑影时隐时现。
周晓阳扔下自行车就往堤坝下冲。
外套纽扣崩飞了两颗,他顾不得捡,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冰凉的河水瞬间灌进领口,激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混浊的水流裹挟着断枝杂草抽打过来,有根尖利的树杈在他小腿上划出火辣辣的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