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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屌的主人正是贺云洲。
离开村子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他提着包袱在村口等了小半个时辰,说是要等他爹娘,可左等右等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把人司机急得揪着他耳朵直骂。
死脑筋。
耳垂裂了道血口,扯出来的,血哗哗地就往下流。从耳朵淌到脖子,糊了小半边,肩头都浸的湿漉漉的,他却没事儿人一样的死站在原地不肯走。
同村的刘跛子远远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等走近了才瞥见他耳边血淋淋的口子,赫得猛地朝后退了两步。
时亭舔了舔干涸嘴唇,眼也不敢眨,直勾勾地盯着人瞧:“刘叔。”
刘跛子定了定神,一拍大腿,低低叹了口气:“娃呀,听叔一句话,甭在这儿傻等了,今天是你爹娘特地给你弟挑的好日子,哪还有那闲功夫顾得上你?再说了,这小两口子要真舍不得你,也犯不着你弟刚百日就把你送到县里。”
时亭下意识舔着嘴上裂开的血口,又苦又咸,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涩得厉害。
他低下头拨弄着手指不吱声,怀里却被冷不丁塞进了筐东西,沉甸甸的,揭开布盖一看,十来只涂红的洋鸡蛋赫然映入眼帘。
是他弟的。
“喏,你弟的,叔给你拿了,要是路上饿了就拿出来吃。”刘跛子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个层层叠叠的布包,抖了两下,蘸着唾沫数了几张蓝票子朝他手心一团,“城里老爷都讲究,你过去可要懂点规矩,少不得要孝敬人家。”
“小亭啊,去都去了,就安心走吧!你性子本来就犟,可别让人家等急了。放心,你爹娘这儿还有叔给照应着,差不了!”
“谢谢刘叔。”时亭垂下眼,捏了捏手心里汗津津的票子,抱着一筐红鸡蛋跟在司机后头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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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车后响起,似乎是在热烈的庆祝着什么,去净晦气,欢天喜地地迎来泼天喜事。
时亭放下怀里的红鸡蛋,凑过去将脸紧紧地贴在巴士两边的玻璃上,隔着薄薄一层玻璃从车内朝车外看了过去。
村里热热闹闹的,酒席铺了一桌又一桌,桌上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也从来没吃过的菜。他爸胸口挂了朵大红花,正端着酒扭头跟人吹嘘着什么,仿佛他弟是青天白日从他的屁股里生出来的。
请来的杂耍团骑着铁圈吹着喇叭逗弄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小婴儿,邻居阿婆提了兜赶集买的糖果过来,摸着他弟的脸笑得合不拢嘴。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所有人都围着他,围着他的弟弟,围着村里第一个诞生的完完整整的,真真正正的男孩。
真好。
搭在车窗边的手攥得青白,时亭缓缓收回眼,细而长的眼睫密密扫下来,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指尖发愣。
司机在前面不知骂了句什么,踩足了油门往前冲,颠得人脑花儿一阵一阵的往外冒。车里闹哄哄的,和他年纪相仿的同龄人都瞪大了眼趴在窗边往外探着脑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几个性格活泛的俨然混成了头儿,车刚停就大摇大摆地往福利院里走,全然不顾保育员皱起来的眉头。
时亭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旁边人挤得厉害,又争先恐后地往外涌,生怕迟了片刻错过什么。
他动作本来就慢,怀里抱了筐鸡蛋手里还攥着团钱,脚下一个不稳就踩着咕噜滚落下来的鸡蛋滑了出去,直直朝车外栽了下去。好在对面的人反应快,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而他则在周围的数道错愕目光中,“啪嗒”一声亲上了贺云洲的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