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顾荇之花扬 本章:第14章

    果然!花扬被他这致命一问憋出了一串咳嗽。

    灵光一闪,她眨着眼睛对面前的人做了个嘴型,笃定道:

    乌龟。

    嗯,她画的是乌龟。

    顾荇之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隐隐觉得不对,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短暂一默,然后撩袍坐到了她身边,温声道:“从今日起,我不能再与你同睡一屋了。”

    花扬歪了歪脑袋,没听懂。

    自从那日她故意将杀人用的花簪交出去后,顾荇之天天都是守着她的。哪怕是晚上就寝,两人也是同睡一屋。她睡床上,他睡榻上,所以如今顾小白脸这句“不能同睡一屋”是个什么意思……

    顾荇之见她不说话,广袖之下的手隐隐紧了紧,沉声解释道:“你是未出阁女子,按理说是不该与男子这般亲近的。许是我们在一起相处习惯了,让我忘了这一点。故而今日之事,是我的错,往后我会格外留意的。”

    听到这里,花扬明白过来。

    今日她和宋毓的事,让顾荇之误会宋毓意图对她不轨。本来嘛,宋毓带着那样一个面具,调戏调戏民女也很正常。但顾荇之却觉得,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错在平日里跟花扬相处太随意。

    既然要让花扬与外男保持距离,他也是个外男,所以也得跟花扬保持距离。

    理清楚了前因后果的花扬,对顾荇之这“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作派语塞,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边揪着他的袖子拼命摇头,一边急慌慌地要在他胸口写字。

    顾荇之没让她写下去,擒住她的腕子劝到,“闺阁女子名声要紧,你与我同睡一屋的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将来出嫁,你夫君会介意的。”

    花扬没听进去,蹙着眉继续摇头,用嘴型道:窈窈不嫁人。

    听见小姑娘的话,顾荇之轻轻笑了。温热的大掌举起,想摸摸她的头,却在一寸之外停住。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手,握拳置于身侧,“可是在金陵,鲜有女子是不嫁人的。”

    花扬仰着脸看他,一双眸子映着浅浅的晶亮。她思忖了片刻,牵起顾荇之的手,一笔一画写到:那窈窈可以嫁给长渊哥哥么?

    不等这句话写完,那只在他心口上作乱的小手就被他握住了。

    顾荇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时脑中空白。

    嫁给他……

    轻飘飘的一个念头,却搅乱了他长久的平静。顾荇之自己都快忘了,他已经多少年里都没有起过这样念头,偶尔听别人提起,也是随意的一笑置之。

    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竟忽觉心中轰然,以至于握着她的那只手,都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周遭烛光暗去,慢慢凝成另一幅光景。小佛堂里那个一身素衣,常伴青灯的女人如细烟的轻聚,缓缓浮现在眼前。

    他想自己那个知礼明仪、进退有度的母亲。

    尽管在他出生之前父亲便去世了,十多年里,她孝敬公婆、昏晨定醒,从不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许是母子之间血脉相连,顾荇之总能察觉到她许多外人察觉不到的情绪。比如,他从记事起便知道,每月母亲脸上笑意最多的时候,是白大夫来府上看诊的时候。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祖父将她关进了小佛堂。

    彼时,每每路过那间小佛堂,顾荇之总会看到母亲瘦弱的背影cyzl被桎梏在青烟缭绕之中,像与人间都隔着一道屏障。

    那时起他便知道,顾氏之名,像一片上好的织金云锦。所有人都想变成上面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可一旦被绣上去,那就是一生的禁锢。

    烂了、坏了、腐了、朽了,也永远都在上面。

    “你可知道嫁给我意味着什么?”顾荇之垂眸,定定地看她。

    花扬重重的点头,比划到:永远跟长渊哥哥在一起。

    顾荇之浅浅地笑了一声,温声道:“可远不止这样。”

    眼前的人思忖片刻,继而目光坚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还有,生小宝宝。

    “咳咳……”顾荇之被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怔住,隐隐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烫,慌忙移开视线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身边的人似是不解,拉拉他的袖子,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

    “大人,”福伯拍着门,语气焦虑,“刑部的秦侍郎带着人来了,现等在正堂呢。”

    顾荇之闻言一怔。

    一个时辰之前,秦澍才从顾府离开,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该不会大半夜地折回来,而且还带着人。

    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顾荇之回头看花扬,不敢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柔声安抚了她几句,整装跟着福伯走了。

    正堂之中,秦澍一身官袍立在那里,身边跟着刑部的几个侍卫,看向他时神色含忧。

    “我是接到刑部的急令才来的,”他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了半晌才道:“春猎要用的马匹出了问题,群牧司那边说是你的意思。所以……”

    秦澍顿了顿,实在为难,“你得跟我往刑部走一趟。”

    往刑部走一趟。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暗藏太多的玄机。顾荇之心中了然。

    夜风幽幽,他抬头看了看秦澍那张眉头深锁的脸,面色沉静点了点头。

    *

    两人的马车很快便到了刑部。

    夜已渐深,照理说官员们早该下职,可今夜的刑部却格外的热闹。

    顾荇之跟着秦澍行入刑部正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刑部尚书、御史中丞、还有大理寺卿林淮景。

    见此场面,他不禁轻哂,吴汲这是要抢着时间赶在徽帝醒来以前,给他来一个三司会审定罪了。

    “顾侍郎,”刑部尚书左易见他进来,温声道:“今日只是请你来问个话,若有什么误会也好早日澄清。”

    言毕伸手往旁边一延,“你不是嫌犯,坐下说话吧。”

    一旁的林淮景闻言,眉毛蹙了蹙,却也不敢表示异议。

    今日这局本是他提的,可南祁律法规定拿人都得先通过刑部,除非认定了案件性质为重案要案,才会移交大理寺处理。

    可朝堂之上,谁不知道左易是陈相的人,他不放心把这件事完完全全地交由刑部先审,便以三司之名,要求连夜会审。顾荇之本就是朝廷三品大员,如此一来,也合乎规矩,且规避了自己打算越权提审所带来的风险。

    顾荇之淡然一笑,撩袍往一旁的太师椅上就坐了下去,语气平淡地问道:“不知林大人连夜要见顾某,所为何意?”

    他说的是林大人,而不是几位大人。

    林淮景一听这话,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如今的局势,顾荇之自然看得清楚。

    原本在接受陈相一案的时候,他便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徽帝虽因病弱而不理朝政,但身为帝王的他不会不知道陈相的薨逝意味着什么。

    今早他在大朝会上的表态,一方面是就事论事、为民生负责,另一方面,实则也顺水推舟,回应了徽帝要推他上位的态度。

    春猎一事,若是徽帝有心要否决,根本不会被拿到朝会上讨论。他这么做,自然是知道声称“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的顾氏后人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管。

    只要顾荇之站出来,朝堂之上便会形成新一轮两相对立的局面。

    可天不遂人愿,徽帝在关键时刻病倒了。主和派自然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除掉最有可能接替陈相的顾荇之。

    他想到了这一步,却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迅速。吴相辅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他。

    林淮景白着脸、抖着唇,盯着顾荇之的眸子里都能飞出刀来。

    “今日下午,太子接到群牧司的公文,说春猎要用的军马已于两日前被调去了位于南边的朔州。而调用马匹的指令,是出自中书省顾侍郎之手。”

    说完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顾荇之,缓缓问到,“顾侍郎,你可记得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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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花画的乌龟和一个搞笑小剧场,在我。

    0022

    第二一章

    字迹

    可记得此事,而不是可真有此事,林淮景这句话问得当真有意思。

    然而顾荇之没有恼怒,只在嘴上噙着一抹淡笑,神色安然地看着他,良久才温声问了一句,“既然林大人说调令是从我手下出的,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林淮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轻哂一声,向一旁的主簿使了个眼色。须臾,一卷印有祥云暗纹的卷轴被呈了上来。

    “这份公函,想必在场的同僚们都还没有看过吧?”林淮景说着话,将卷轴展开,让主簿将其递给身边坐着的两人。

    左易的神色在看见公函内容的一刻便肃然起来,而另一边的御史中丞也隐隐摆出震惊之色。

    林淮景见状很是满意,侧过身来,对顾荇之不紧不慢地道:“这份公函分明就是出自顾侍郎之手笔,上面可写得清清楚楚。让群牧司将手下军马,调运到朔州去。”

    言讫一顿,于火光幽暗中抬眼逼视道:“顾侍郎,你难道不解释解释?”

    顾荇之微微蹙眉,瞳孔微震。

    眼前,是一卷盖着中书省印的公函不错。中书省事关机要,陈相还在的时候兼任中书令一职,故而这印一直是由他保管的。

    然陈相去世以后,顾荇之成了这里实质上的一把手,但为了表示对陈相的敬重,这块印便一直被他锁在陈相的厅堂里。

    如若陷害之人有心,自然会想办法盗取印章,这不奇怪。

    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抚过那卷公文上的字迹,略略有些颤抖。顾荇之有一瞬的恍然,竟觉得那样一副字,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字迹,故而这份公函也的的确确只能出自自己之手。

    背后凛凛地出了一层薄汗,官场十载,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后怕。不是因为对方设计陷害,而是因为这陷害之人,对他竟了解到如此程度。

    对面的林淮景见顾荇之神色突变,愈发地笃定自己这一步快棋走得甚好,于是趁胜追击道:“若林某没有记错,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都没有下达过这样的指令,你这擅动军马一事,往小了说,是越俎代庖喧宾夺主,往大了说……”

    他一顿,故意拖长了语气,似笑非笑地道:“那可等同于心怀鬼胎意图谋反了啊。”

    “放肆!”

    不等顾荇之回应,刑部尚书左易将桌案一拍,怒道:“谋反之罪岂是能张口就来的?莫说是天子近臣,就算是寻常百姓,也容不得林大人这样口无遮拦、信口雌黄吧!”

    林淮景呲笑,“是不是信口雌黄,林某说了不算,左尚书说了也不算。”

    言毕语带嘲讽地看向顾荇之,伸手在桌案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复又道:“左尚书不如问问顾侍郎,这份公文是否出自他手。”

    左易闻言侧身看向顾荇之,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他沉默的侧脸,唇角抿成一条紧紧的线。

    他收起手中的公文,平静却也安然地道:“这份公文不是我写的,乃有人仿我的笔迹而为。”

    “顾侍郎可自证么?”林淮景追问。

    “不能。”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唯有林淮景像是早有所料般哂笑,闲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姿态。

    顾荇之却依旧一副淡然的态度,掸了掸袍裾道:“居心叵测之人有意为之,顾某自然无法自证。但顾某也知道,单凭这一份公文并不足以定顾某之罪,还请林大人将案情陈述清楚。”

    “既然顾侍郎开口,本官自然不能推却。”他笑了笑,眼中流光狡黠,“那本官再送你一个人证,顾侍郎可要听一听?”

    “啪!”的一声惊响,林淮景拍了拍桌案,对着外面朗声道:“传证人!”

    悠长的声音在夜风里传开,不多时,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男子被衙役带了进来。他远远地看了顾荇之一眼,可是眼神甫一触即,便飞快地移开,将头垂得低低的。

    顾荇之眉心一凛,因为此人他是认得的。

    他名唤李恪,是中书省一名从九品书令史,为人忠厚老实,才来中书省的时候常常被人欺负。顾荇之看他性情踏实,故而总会让他帮自己做一些跑腿传话的事,以示亲厚。

    有一次他在帮顾荇之送急函的路上偶遇事故,马车无法通行。当时天降大雨,又适逢下职时间。李恪便找街边小贩要来一张油纸,把急函裹在怀里,跑着淋了一路的雨,赶着时间将东西送去了。

    方才林淮景说要传证人的时候,顾荇之的脑中便闪过了无数种可能,可唯独没有他。

    是谁,都不能是他。

    李恪进门先是对着上首的几位大人拜了一拜,而后垂头回避着顾荇之的目光,撩袍跪在了堂上。

    “李恪,”林淮景清清嗓子,俯视着他,森然道:“群牧司的人说,那份调运军马的公文,是由你送去的,可有此事?”

    堂下的人闻言默了片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开口低低应了一句,“是。”

    林淮景一听来了兴致,前倾了身子,目光灼灼看着他道:“当日是何情形,你还不快快招来。”

    李恪的嘴唇抿了抿,深吸一口气道:“三日前,卑职在中书省整理公文卷录,看到顾侍郎常用的那间厅堂里还亮着灯。本想过去瞧一瞧,行到门口被一名侍卫给拦住了。他递给卑职一卷公文,说是顾大人让送去群牧司,是一份急函,不可耽误。卑职见公文上官印、笔迹都对得上,便按照嘱托,将东西送了出去。”

    “大约是夜里什么时辰?”林淮景问。

    李恪想了想,笃定道:“子时,因为那时卑职是寻着打更的锣声,才看到顾侍郎厅堂的灯的。”

    子时,如此深夜,怕是连门房都已经歇下了。这样一来,除了李恪,便无人能证明当夜顾荇之在哪里。

    “嗯,”林淮景满意地点头,正欲再问,却听左易道:“以你方才所言,那份公文分明当时是从侍卫手里接过去的,何以肯定那就是顾侍郎的手笔?”

    李恪怔了怔,支吾道:“卑职自然是从字迹上辨认的。替顾侍郎送过那么多公文,不会认错。”

    “但你确实没见到顾侍郎的面,对吗?”

    李恪一顿,迟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林淮景轻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子时、中书省、顾侍郎常用的厅堂,还有公函上再明显不过的官印和手迹,若是这些都还不能证明此乃顾侍郎所为,那林某倒还真不知该如何证明了。”

    左易不理他,兀自问李恪道:“那侍卫你认识吗?”

    李恪想了想,犹豫着摇了摇头,“当时外间太黑,事从紧急,卑职也就没有看那么清楚。”

    左易点点头,语气肃然道:“既然你没亲眼看到顾侍郎,也不认识那个递信的侍卫,如何能肯定那份公函就是顾侍郎给你的?”

    “我……”李恪语塞,神情惶然。

    左易见状,倏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对着一旁的衙役怒道:“来呀!此人居心叵测,污蔑朝廷命官,杖三十!”

    “大人!”李恪一听便慌了,一双手紧紧抠着身下的石砖,指尖几乎渗出血来,“卑职从未说过此事乃顾侍郎所为,只是陈述事实,绝无故意构陷之心,请大人明鉴!”

    两侧的衙役并不理会他的争辩,迅速围拢过来,要将他拖下去。

    情急之下,李恪忽地想起一直静坐不语的顾荇之,带着哭腔唤了一句,“顾大人!”

    半晌,顾荇之侧头看他,神色却是平淡的。

    他目光浅静,不怒不愤、不惊不怨。那样冰冷而又疏离的眼神,看得李恪心头一惊,只觉眼前之人像是一指拈花的谪仙,淡漠地俯视着一介蝼蚁。

    心中忽地升起一丝后怕,李恪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只觉顾荇之温和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还藏着从不轻易表露的狠戾,能因怜悯而救他,亦能因厌恶而对他的生死冷眼旁观。

    他忽然开始后悔了。

    人人都说顾侍郎心如明镜、谋略无双,那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方才虽说了大半的真话,却在关键信息上故意含糊其辞,引人遐想。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份公文是从哪里来的。当晚只是一个侍卫来敲了他的门,要他把东西尽快送走。

    他一时疏忽,忘了看对方的腰牌。等到东窗事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

    这时林淮景找到了他,告诉他顾荇之身居高位,又颇受器重,若是真的犯了事,既不会被罢官,更不会丢命。

    吴相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不要因为查陈相的案子,就跟主战派走得太近。

    他若能出面作证,一来可以洗清自己的责任,二来也不算栽赃顾荇之,毕竟没有指证亲眼见过他。

    长久以来的懦弱和畏缩,让李恪就这么答应了林淮景的提议。甚至在方才左易要杖责他的时候,他还幻想着一向宽和的顾大人,许是会为他说上两句话。

    可是,早已看穿一切的顾荇之,除了淡漠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外,并未再做什么。

    “咚!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响动从刑部大门处传来,晃悠悠地不真实。

    “大人!”

    一名侍卫从外急急跑入,揖道:“外面有人击鼓,说是可以为顾大人作证。”

    众人闻言一怔,面面相觑,都不知来者何人。

    左易率先反应了过来,用眼神示意侍卫将人带进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正堂之外。

    顾荇之这才注意到,今夜月色真好,皎洁如雪,落到地上仿若水流白霜。

    远处有一人身披月色而来,身姿纤弱,步履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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