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在书房看着如雪花一般的奏章,心里畅快极了,他等着那人来到他面前服输,等着那人来到他面前如丧家之犬一样辞官归田。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梁府走水的消息。
小太监来禀报的时候安意正在清苑里喂鱼,午后的天气不再那么冷,正适合出来走动走动。那只五彩锦鲤又长胖了几分,他本想少喂一点鱼食,但那消息太过于震惊,让他失手将整把鱼食洒了进去。
五彩锦鲤在水里吃得欢畅,安意却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把刘芳给朕叫到寝宫来,要快。”
他踩着软绵绵的积雪飞速往寝宫赶,鞋袜湿了也丝毫不能令他在意,他和刘芳在长廊上行色匆匆地相遇了。
“皇上,万——”
“免礼罢,梁府失火的事你听说了?”
安意两手搭在刘芳的胳膊上,急切地询问着。
“奴才也刚知道,说是天明时走的水,整个梁府都陷于火海。”
“那人呢?”
明明早上上朝时,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为什么会失火呢?
安意心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木质建筑倘若一处起火,就是全部烧毁的预兆,如果那火现在都还没被扑灭的话,在里面的人绝对凶多吉少。
“刘芳,你有那人的消息吗?”
安意克制住自己嘴唇的颤抖,希望刘芳能说出一句令他开心的话,但可惜老太监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报——”
小太监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三月冰河碎裂的第一声。
“官兵们于卧房的梁柱下翻出一具烧焦的尸首,上街买完菜的厨子正好回府,根据未完全烧焦的花纹来看,说是梁相常穿的衣裳。”
“不,这不可能。”
安意狠狠甩了甩头,表示不愿再听下去。
“官兵还于那尸首上发现了一枚官印,刻的正是梁束二字。”
刘芳差点被身上的人给压垮,为了不让小太监看出异常,老太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几乎晕厥的皇帝苦苦支撑着。
“你先退下吧。”刘芳对着小太监细声说到。
小太监刚转身出宫门,安意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上,刘芳慌得乱了阵脚,赶忙把他扶到了榻上坐着。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安意闭上眼喘息着,脑海中浮现出火光满天的画面,他以为刚才他喘不过气是因为有痰堵塞在喉中,原来竟是一包血。
“快给朕备马车,朕要出宫去。”
不顾刘芳的阻拦,安意执意要往外走,他明黄的龙袍上溅了几滴血,恰似飘洒的梅花。
“皇上,您听奴才一句劝,此时不宜出宫,等晚些时候再出宫吧。”
刘芳的手劲儿竟大了起来,一把将安意拽了回来,他看着苦口婆心的老太监再也装不了任何坚强,雪珠子似的泪水从眼中滴落。
“朕让人把参他的本都拟好了,连罪都给他定下了,为什么他不能多等一会儿!”
安意满眼通红,头发凌乱地散落着,还好这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刘芳一人看见了他哀戚、颓丧的模样。
那人欺辱他,于七夕之夜抛下他,让他和女人交欢,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唯独那人的死,他必须追根究底。
“他太骄傲了,知道将会发生的事,所以宁可被烈火烧死也不愿在朕面前低头。”
“皇上,人已经去了,该放下了。”
刘芳的眼神躲躲闪闪,像是有什么瞒着他。
“你有什么瞒着朕?快说。”
“奴才没什么瞒着陛下,不过这些年看陛下与梁相彼此折磨得痛苦,今朝终于解脱了。”
彼此?他们之间哪有彼此折磨?全都是梁束向他施加痛苦罢了。那人活着的时候让他痛苦,现在那人死了,他照样高兴不起来。
“你速去备辆马车,叫人进来给朕换一身衣裳,再晚一会儿,天就黑了。”
“奴才这就去。”
刘芳马不停蹄跑出宫去,没了老太监的搀扶,安意再也撑不住了,直接跌坐在地上,他苦苦望着阴沉的天,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表明那人已经离他而去了。
窗外飞过片片寒花,又模糊了他的视线。
“怎么又下雪了?”
他不想这雪绵绵不断,不然那人于冰天雪地里该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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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3:33
十三
天黑得早,宫外已经开始宵禁,安意里面穿了一身玄衣,外面是一件藏蓝色的斗篷,与浓厚的夜色融为一体。
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等到了梁府附近就只剩下官兵,带队施救的头领认出了刘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安意站在刘芳身后,因为斗篷的帽子很大,他的脸陷入了阴影之中,头领没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