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李长树李存根 本章:第14章

    文慧生病了,陈娇在孟豫的请求下准备去看她,他们俩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像朋友。尽管孟豫坚决不分手,可是陈娇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而文慧在他和陈娇‘断开’联系的日子里,也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温柔。

    他一面陷在美满的幻想里,一面终究明白自己面临着二选一的绝境,就算幻想短暂,到底再多一秒也想争取。陈娇看出孟豫隐隐退缩的态度,他大概已经想通了。再想逃避,那一刻终究还是会到来,她想多给他一点时间,将伤害降低到最低。

    她的长大衣在风中扬起,迈出的步子从容优雅,长发温柔可爱,只是那一点小小的美人尖都致命般吸引他。李存根走在路上,面上的表情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柔和眷恋,双眼盛满化不开的深情,凝视着她的背影。

    陈娇立在地上,歪头向后看了他一眼。李存根心跳漏了一拍,对上她清润的眼睛,两步走上前去,挡在外侧风吹来的方向。她踢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像个小孩子,“英子回家了吗?”

    走在一起的感觉美好到不敢想象,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他内心祈祷这条路永远不要有尽头。陈娇的声音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回了,她爸爸找过来了。”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本能不想和陈娇讨论李家村的人和事,他知道那是陈娇不愿提及的过往。一点点可能引起她反感的话都不想说,他们之间的气氛难得平静,仅仅只是平静也是他做梦都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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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地放下

    说完那一句之后,陈娇便沉默下来,除了英子没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和李存根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畅所欲言的程度。其实她有点后悔,就是联系英子麻烦一点,也好过此刻尴尬无言的气氛,多少有点难捱。

    依照她温和的脾性,被招惹的再狠,平常也惯于忍耐,至多往后不再交往。之前一次争吵的那样凶,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暴露了最不想展现在人前不体面的自己,再次面对那滋味堪称古怪至极。

    她低着头走路,眼神不肯往李存根方向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有点意外,不是俏皮讨女孩子喜欢的性格,因为对很多事物还属于探索阶段,避免露丑,李存根在外面从来不争取拔尖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主动跟女孩子搭讪,唯一交往多一点的人就是程露露,也被他用冷言冷语的无形屏障阻隔在安全范围之外。

    此刻的沉默使人懊恼揪心,多好的机会,可惜他熟悉的那些山里事不足以当谈资。李存根心里蓄起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厌与谦卑,唯恐哪句话惹她不开心,更加怯于饶舌。

    “在一家苯酚厂当技术工,干了两年了。”他放轻语气,斟酌着回答。

    陈娇舌尖咀嚼着这几个字,“苯酚有毒吧,为什么去那里面上班?”

    即使羞于被人窥视自己的清贫窘迫,对于陈娇还是什么都不想隐瞒,即使无足轻重,他也想透明坦诚地向她展示全部的自己。家里负债的情况陈娇本来就清楚,李存根略一说明,便明白了。

    聊得不多,基本就是他来到北京之后的事情。他们家里已经还清了债务,花儿上了更好的学校,黄金的几只小狗送给了附近的人家,表婶的近况。

    陈娇也有两年没见过李存根了,山里的那一段时光被刻意遗忘,剩下零星的余烬烙在心头成为永久的痕迹。她其实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个买了她的男人,她的不幸对方难辞其咎,可李存根的艰辛也显而易见,对方的苦难不比她少,所有的怨怼愤怒发泄过之后只剩莫名的惆怅。

    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别两宽,永不相见,那些伤害不平通通随着岁月的流逝掩埋干净,直至消亡,她是这样想的。可终究人非草木,世事无常,命运不可安排。在她竭力隐藏起那些狰狞沟壑、无痕创伤投入未知的人生时,他又出现了,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掩藏在下面的不是重创之后新生的嫩肉,而是淋漓可怖的脓包烂疮。

    坦然面对苦难,承受脱胎换骨之痛,痛过之后,人生如清晨的阳光般新生。她直到伤人伤己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陈娇手盖在眼睛上,遮掩住那些复杂的情绪,加快走了几步,“别干了,回家吧。这里终究不适合你,我想你也肯定不习惯。”

    李存根攥住拳头,无精打采垂着头,脖子细长,精瘦的脊椎上骨头将皮肤撑起,“你以前说过,每个人都有变好的权利,是我不懂,所以错过你。阿娇,现在我明白了,我正在努力变好,你再相信我一次。”

    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熠熠生辉,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与生命力。所以陈娇从不认为李存根是烂到骨子里的坏人,鼓励他走出来看看,即使为了逃脱,也希望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人生好过一点。

    如今,却没有那份心力,她将脸颊边的头发抿到耳后,“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我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不希望再被人打扰。我相信你喜欢我,如果真的喜欢,算我恳求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一遍又一遍想起曾经的不幸。李存根,不管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都已经结束了,你明白吗?”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哭闹打骂,只是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愿望,这样的阿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他感到恐惧。她不在乎了,不再将曾经不幸的遭遇视为洪水猛兽拼命逃避,彻底开看,平静地放下,不再折磨自己,不再为难他人。

    李存根浑身克制不住地发抖,脸上褪去所有血色,指尖冻僵了一般难以抽动,几乎被抽空了灵魂,双眼空洞望着未知的方向。在她面前,摒弃自尊,不要脸面,将一颗心掰开了给她看,终究还是换来一个被抛弃的结果。这一次,她是彻底不要他了。

    十一月初,陈娇与孟豫彻底分手,这一次她不再顾及他的恳求,即使同样难过到呼吸困难,也坚决抽回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在这之前,她去看了文慧,对方正在住院,脸色蜡黄,头发白了不少,可以想见和孟豫的拉锯战有多激烈。

    文慧对待陈娇客客气气,不过分亲热也没有明显冷淡。陈娇知道,文慧已经胜利了,所以异常大度,保持了对一个手下败将该有的风度,可是这样粉饰太平的做派,何尝不是一种虚伪。

    她从小就娇气,不肯将就委屈,过去几年活得真不像自己。陈娇朝文慧鞠了一躬,“对不起阿姨,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跟孟豫之间产生不少矛盾,很抱歉。你放心,我跟他马上要分手了,往后不会再有瓜葛,您不必再防着我。”

    文慧尴尬地笑了笑,被对方这样直言不讳一顿暗讽,心里不舒服起来。陈娇没看她,“阿姨之前跟我说过那些不好的事情不是我的错,安慰我不要想太多。可是您的行为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嘴上可怜我,实际怕我跟孟豫在一起配不上他,让我很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卖过我就十恶不赦,天怒人怨,以至于被人嫌弃成那样。现在我明白了,我没有错,我行得正坐得端,至于你们为什么那样想,不关我的事。今天来跟你道别,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孟豫真的很好,只是我跟他不合适,阿姨大可不必因为我朝他施加压力。我受他很多帮助,可惜有缘无分,无以为报了,往后只好祝愿他顺遂平安了。”

    没给文慧说话的机会,陈娇走出了房间,孟豫正在外面等她,坚持送她回家。陈娇也是在那个时候提出分手,孟豫难过地想哭,这一次陈娇格外冷酷坚持,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多不甘心也只能默默咽下去。

    他抱着她落泪,一直道歉,哽咽到语无伦次,“我明明想好要跟你一辈子,说好要找个宜居的城市养老,一起去旅游,在院子里种花……阿娇,我不甘心,我那么喜欢你……”

    在那之后,陈娇很少见到孟豫了,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使在一座城市,没有刻意去寻找,也可以一辈子不见一面。彻底清闲下来,结束了健身房阶段性课程,不再闭门造车,准备正经找个传媒公司上班,依照她的实力学历,小型的工作画室并不难找,在年尾时便过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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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其实可以完结了,一切都恰到好处,有留白有结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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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见难

    一般的大厂人流量很大,流动性强,一个技术性人员往往要培养两叁年才能勉强胜任全方位工作。有毒部门的职位少有人能一干好几年,李存根算是一个例外,年纪轻轻,外在条件优越,却踏实肯干,爱问好学。除开带他的师傅,其他的元老技术工有机会也喜欢指点一二。

    当他提出辞职的时候,部门主任亲自过来谈话,以提他做副工程师为条件希望留任。只是李存根去意已决,在二月初正式从苯酚厂离职。

    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家,在市里找了一份汽车修理厂的短工,大年叁十一个人在厂房里看门。家里写信来问过,得知他不打算回去,劝说无果便寄了好些山里的野菜干肉。

    过完年之后夜校的课程精深了许多,分类比之前还要细致,学习内容加重了不少。李存根提前了解过,没有学历,在人际交往方面怯于应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少选择汽车销售修理行业。

    所以才会在熟人推荐后上夜校,明年就可以毕业拿到证书,所以从年初开始便决定找个4S店上班,以便提前适应熟悉。他上班的这家店,销售修理一条龙服务,位于汽车城进门第一家。

    大年叁十这天本来是另一个人值班,因为他回家也只是一个人,在同事抱怨的时候提出换班,对方非常感激,便将值班任务交给他了。

    十二点刚过,距离汽车城不远的大江边,好些人等着点天灯放花炮,绚丽的烟花冲上漆黑的夜空,照亮半边夜幕,一束接着一束,永远也放不完似的。浓浓的硝烟味道随着夜风吹过来,空气中都飘荡着年味。门卫室大爷吃完团圆饭,在值班室看春晚,白天热闹非凡的车城也像一个玩累的小孩儿,陷入酣然的睡眠。

    李存根坐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烟花,走到一辆车祸后撞扁了车头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汽车前,打开上级分配的工具包,投入认真的工作。因为比别人年纪大,因为入行晚,因为有太多需要接收的新事物,时间不等人,只有拼命努力,才能在短时间内吸收更多的知识。

    在上月底的时候,他向上提出想升级成中工的意见之后,经理在一个星期内给了满意的答复。胖胖的经理身上裹着白色的衬衫,肚子上的肉几乎快要勒出来,交代完自己要说的话,立马擦着汗水躲进空调房。

    只是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已经沾满汽油烟灰,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手臂上划着工作时不小心粘上的油污。李存根一直低头忙着手上的工作,经理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站起来。大家都习惯了他这样不爱说话爱干事的性子。

    王叙颠着一把扳手走到他身后,笑嘻嘻道:“胖子愿意提你做中工了?我说你就是太好欺负,以你的手艺,大师傅的活计也不在话下吧,跟他们客气啥,人家巴不得少给你发点工资,养肥自己的腰包呢。”他朝地上吐了口痰,愤愤不平。

    李存根还是社会经验太少,哪里知道还有自己去要求加薪的,王叙给他出了主意,没想一提就成。也是他自己厉害,平常工作中奠定了地位,不给钱就走人,现在行业景气,到底技术性人才不好找,尤其还要吃苦耐劳的。店里现在也算是离不得他这样一个人。

    大暑天下,路边的树木焉哒哒站着,太阳照在地上雪白一片。李存根摸了一把汗水,站起身来,“晚上请你吃饭吧,想想吃什么。”

    接了一杯水,仰头灌了大半,他的侧脸线条纤细流畅,脖子又长、显得喉结凸出。怎么样都好看的很,难怪前面那些女的有事没事后面来找他说话,即使不被搭理,依然前仆后继。

    他低着头浇了一杯水,像一条刚刚洗过澡的大狗,甩了甩头发,随便扒拉了两下。

    两人正在闲聊,前头通知,进来一辆车,需要洗的,洗车部几个人买烟的买烟,上厕所的上厕所,老师傅在忙其他的。王叙被点了名,不满道:“又让机修干杂事,什么玩意儿。”

    李存根提着水管子走在前面,牛仔裤下的长腿迈着大大的步子。车主站在大门边,跟前台说话,“简直倒霉,一车装那么满的土,转个弯扑了一身。能不能快一点,我们着急。”

    白色的轿车几乎被染成了黑色,要洗干净恐怕需要费些功夫。说话的那人口气冲冲,确实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咱们先打车过去吧,等会议结束了再过来提车,可以吗?”陈娇建议道,转身问何书。何书性子急,干一件事的时候最讨厌节外生枝,一旦发生意外就很焦躁,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路上本来时间就不多。开车过来一路已经发了好久的牢骚。

    李存根本来没往窗边看,隐约看到车主是两个女孩子,听到声音后突然抬起头,就那样看着陈娇忘了反应。严格算起来,他们快半年没见面了,陈娇已经那样哀求他走开,就算心里再难受,痛苦得要死,也还是暂时退后,不去打扰她。

    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对方,手上活计慌得连顺序都搞错了。察觉到钉在自己脸上的视线,陈娇扭头,微怔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转身,再也没有看向这边。

    王叙撞了李存根一下,小声道:“水洒身上了,人家急着用呢。”

    “好像粘上了橡胶之类的东西,外头清洁剂用完了,要去仓库找,一时半会儿搞不完。”李存根微垂着眼睑,表情淡淡地分析。

    王叙哀嚎一声,“那我去跟他们说,晚些时候来提车吧。”

    前台听完王叙的回话,只好原话转述。何书搔搔额头,转来转去,陈娇就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搞完这些事两人就走了,李存根里里外外将车洗了叁次,坐在驾驶楼里,视线扫过的地方忍不住摸上去,一遍一遍感受。能嗅到她的气息,非常熟悉怀念的香味,只是闻到她的味道,他浑身的细胞都好像活了一般兴奋着。大腿肌持续抽动,某个地方蠢蠢欲动,甚至快要复苏。

    王叙疑惑地转了数个来回,李存根还没有洗完,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这才下车来。

    这天晚上大家下班都快走完了,陈娇也没来提车。李存根心头那一股细小的希望的火焰越来越弱。已经叁天,完全不抱任何希望,那颗躁动不平的心也安定下来。

    这天早上,先吃完饭然后拿了一本专业书坐在厂区门口。天上黑云密集,快要下雨的样子,蝉鸣聒噪,扯着嗓子在耳边吼着似的。

    “我来提车。”

    陈娇在前头店面转了一圈,找那天接待她们的前台,没找到任何人,只好自己走到后面厂房。一进门就看一个人坐在显眼的地方,低着头看书。

    招呼了一声之后,对方抬起头,眼神倏忽对上。她好像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率先躲开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李存根连忙起身,双手在裤缝边擦了擦,想倒一杯水,手边没有干净的一次性杯子。徒手在凳子上擦了几下,示意陈娇坐,自己去前面给她倒了一杯纯净水。

    陈娇站起身,抿住嘴唇,颇为不适应,制止他忙前忙后的动作,“不用了,带我去开车吧,我要走了。”

    李存根僵在原地,迟疑着点点头,拿了她的钥匙打开车。陈娇想上去,被他堵着车门,不得已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满心的苦涩思念,只管盯着她的脸,克制住想碰她的冲动。陈娇气色挺好,脸蛋光滑,白里透红,眼睛漆黑如墨,不满地看人,可怜又倔强。

    他微微让开一点,轻声道:“你先坐上去,我帮你调整一下位子。应该平时习惯往右边使力,或者配车的时候没注意有轻微的偏斜,所以垫子下有一点磨损。我给你换了一个,试试怎么样?”

    在他商量般讨好的语气中,陈娇坐上车子,试了几下,果然调整之后舒服多了。而且脚刹下有点磨脚的地方也换了更平整的垫子,车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这车是家里用很久的老车,其他的车子太过张扬,不虞开出去出风头,所以选了低调一点的。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一些小地方影响舒适感,一直拖拉的缘故,又不是特别值得修理的缺陷,所以陈娇将就用,毕竟她开车的时候也不多。

    她走下车来,打开手提包,“精洗了吧,多少钱?我给你。”

    李存根高高的个子杵在跟前,双手往后面一躲,不肯接,“不用钱。”

    她笑了笑,“你家店还做慈善不成,回头老板回来怎么交代啊。我也不占这点小便宜,拿着吧。”

    李存根有点着急,想让阿娇不要跟他计较,可是又怕牵扯出往事惹她生气,随口说了一个数字。陈娇掏出钱给他,明知道他少说了,也没纠结。

    白色的轿车焕发着明丽的干净色彩,拐上大路很快便不见了踪迹。李存根怅然若失站在门口,双手无力垂着,整个人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焉头巴脑,了无生趣。

    旁晚的时候开始下雨,落在地上先溅起灰尘,站在大路上,抬头望了一眼,雨滴呈放射性砸下来,清清凉凉的。开完小会,他快速冲完澡,开上车子就出去了。

    没课的时候他出门跑出租,每天五个小时,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陈娇家的小别墅,今天突然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见的冲动。他把车开到她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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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缠一辈子

    大雨瓢泼,不过晚上九点,路上已经没有行人。车内小光打着,细碎的雨珠从窗户飞进来,打湿朝外的肩膀。他手支在车窗上,指尖上夹着烟头,眼色迷蒙看着前方,具体并没有在看什么,只是随意盯着。

    即使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他很多次等在这里,得上天眷顾见到陈娇只有少数几次,依然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这颗心舍不得离开。并不是为了表现深情给谁看,他就想在这里而已,她不知道或许会更好。

    因为陈娇抗拒的态度,李存根不大敢直接去她面前招她烦,可是想念的欲望也很难忍耐。在陈家别墅门口蹲了几次,不见孟豫的身影,大胆猜测他们分手了。这个念头一出来,便忍不住发散,并不光明正大的喜悦占据了心头,想见她的心情一秒钟都不想耽搁。

    他抓了抓头发,脑袋埋在手弯,那双手根骨细长,仿佛铅笔勾勒出来的一般,没有丝毫赘肉。看他的时候首先注意到那副优越的骨架,修长的身量非常令人惊艳。

    小饭店位于巷子深处,他们靠里面坐着,如果不主动喊服务员,店家都不会发现有人坐在这里。王叙端起酒杯咂了一口,夹口菜吃下去,“怎么突然找我出来喝酒?你这样子有什么烦心事。”

    李存根给人感觉挺踏实的,相处一阵子发现他确实寡言,而且不爱社交。挣钱很拼命,每次下班跑得贼快,后来留意才发现他除了上班还要上课,晚上还要跑出租。

    年纪轻轻,清心寡欲,不见跟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他至今怀疑对方还是个雏儿。虽然喊了王叙一起吃饭,只是因为一个人实在无聊,也没什么话说,低头灌了两口酒,那些心事难以启齿,跟王叙并没有好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王叙自己学历不高,二十出头,像他这样的,家里催婚其实挺严重,以己推人,想必李存根跟他面临一样的烦恼。自斟自饮,便说起自己那些事来。

    小馆子里烟火气浓郁,菜香弥漫,吃完饭李存根给了钱。拉开店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酒气醒了两分,洒水车唱着儿歌从远处过来,空气中混杂着水汽。

    路边等车的人不多,行人来往密切。两个人住的方向不一致,告别之后,王叙率先上了公交车。李存根转身看了一眼热闹繁华的街道,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哪里去。

    其实哪里也不想去,这么大的城市,不是他的家,没有一个熟人,说句话都不知道找谁。有什么意思呢,不过确有不能离开的理由。他摇摇头,缓解了些许头晕,满无目的地在周围乱转。

    陈娇挂断电话,生气的缘故,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打开车门,方向盘一转就回了家,周玉芬不在,电话没人接,问家里的佣人,说是几天没回来了。

    她转身出门,车子开到大路上,不经意看见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捕捉到她的目光,连忙站起来,却是在逞强,下一秒整个人一翻,直接栽进花坛。

    摔上车门,她忍着心口那股火气,走过去踢了一脚那人的腿,“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

    李存根满脸通红,似乎强忍着睡意撑开眼皮,倒在她身上,抱着就不撒手,低低喊她的名字,“阿娇,阿娇……我好想你,你不要生我气,我好难受……”

    陈娇用尽力气也没推开他,有点后悔做什么下车,让他在这里醉一晚上好了。管他被警察带走,还是被看门的门卫打一顿撵走。眉心克制不住跳了跳,尽量显得语气冷淡,“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我帮你修车吧,我喜欢给你修车,修一辈子。”他的脸颊滚烫,贴在脖子上,火烧一般的触感。

    人看着瘦,压在身上重量不轻,陈娇双腿打颤才能撑着他,没被一起拉去地上。腰肢被紧紧箍着,就像一只食肉动物,吃饱喝足之后赖在身上,隐藏起危险,露出圆乎乎的肚皮给你摸。

    折腾到没脾气,陈娇忘了家里的事情,本来想把李存根送回上一次修车那里,但从这里过去太远。先将人扶进驾驶座坐好,陈娇拍拍他的脸,“你有没有带手机,打给你朋友,找人来接你。”

    他张开雾蒙蒙的眼睛,凝视着她,无辜又可怜。陈娇移开视线,在他衣服里翻了翻,什么也没找到。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带李存根去了她家,费了好大功夫将人扶进房间睡在沙发上。

    站在边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她并不想跟李存根再有任何牵扯,可是要把他扔在路边也实在做不到。虽然他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底线还是有的,况且喝醉了也做不出什么来,就当报答上一次那些少算的洗车钱了。

    陈娇揉揉脸,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蹲在他身边,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别再跟着我了,我叫你回家是认真的,醒了之后就自己走。李存根,别那么掉价。”

    客厅安静下来,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太高,脚只能架在扶手上,一只手垂着挨到地毯。想来睡得并不舒服,脸上的表情却安恬满足,似乎梦到了极美好的事,微微笑着,浓密的睫毛轻颤。

    阳台上的窗帘被风吹起,太阳光线照射进室内,是清冷的早晨。这是陈娇的单身公寓,因为习惯了佣人,一个人住房间里难免杂乱无章。

    桌上吃剩的打包盒乱扔着,不知忘了收拾还是没来得及,沙发上、窗户上、榻榻米上到处是衣服。茶几上化妆品、零食、小玩意堆得没有一丝缝隙,脏乱着又不是很邋遢,大物件有自己独属的位置,但绝对称不上井井有条。

    李存根趴在沙发上抱着毯子深吸口气,似乎即使只是这样,就感到无比幸福。他爬起来迅速将客厅打扫了一遍,又擦又拖,手脚麻利、动作飞快,很快就将房间归置地焕然一新。

    陈娇给他留了纸条,她回家睡去了,让他醒了就回家。李存根将留言宝贝似的折起来装进口袋,悄悄打开卧室门,清香萦鼻,他两步走到洗手间门口,视线上下里外扫了一个遍。

    慵懒地依靠在门边,一双眼睛睁大像一只灵敏的猫,地上不太脏,连脚印都没有。蹲在洗漱池边看了两眼,地上躺着一根弯曲微硬的阴毛。喉头微咽,他情不自禁捡起来,包在纸里揣进裤兜。

    他确信自己不是变态,对于其他人的私人物品丝毫不感兴趣,可是对于陈娇却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她的一切他都无比有兴趣,想探索想了解,想黏着她不放。即使只是一根头发丝也想收藏。

    太阳明亮,空气清新,美好的一天连工作都是轻松的。李存根满脑子都是陈娇,就算遇到偷奸耍滑的同事,纠缠不休的前台,也能友好地敷衍。

    下班之后送了两趟单子,行动不受控制将车开到陈娇家门口,就这样没有希望地等着,对象是那个人,也觉得无比满足。陈娇提着包走进小区,到了自己住得单元楼下,突然被远灯打在身上,举起手遮了一下。

    车门开关的声音响起,高瘦的身影悄无声息走到跟前,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无奈,“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存根举起手上的小蛋糕,不敢招惹她的表情,“我给你买了蛋糕,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她的桌上放了好几个这家标志的蛋糕盒子,他猜测她应该爱吃这个,刚才在路上特别留意,果然在附近看见一家。陈娇扭开脸不看他,今天有点累,让他离开的话已经说了无数遍,想必也不会听,单刀直入,“你到底想干嘛?我已经说过了,不要见了。不管你想什么,都是不可能的,能不能明白呢?”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阿娇,人做错事,就该忏悔,你不用管我做什么,就是当我不存在,也让我表达自己的歉意好吗?”他忍着疯狂想将她抱住亲吻甚至做爱的冲动,装着乖巧后悔莫及的模样,只要她有一丝松懈,就是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不是不想好好求她原谅,可是寻常的办法只会让她反感,她对他没有要求没有期待,只希望他能走得远远的,还她清净。这怎么可以?他能忍受短暂的分离,不再强迫她,却决不能接受就此断干净。他是赌上一辈子要跟她纠缠到底的,就算不敢表现出分毫。

    夜风中李存根的身子像一颗荒漠中的树,在无边无际的寂寞中扎根在地底深处。陈娇推开他的手,蹬蹬蹬跑上楼。他垮下肩膀,仰头望着属于她的那层楼。

    他每天都站她楼下,带着一小盒蛋糕,每当她出现便笑着走上前来。陈娇视而不见,我行我素,早出晚归,也不再劝他走,就像他自己说的,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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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Щοο3.℃δⅯ

    荒诞的关系

    北方的天气就是下雨也带有北方特带的风风火火,早上噼里啪啦在大太阳中下一阵,路面尚且还是干燥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这样一阵一阵玩儿似的,这个下雨的模式中,看车的人减少,洗车的多了。空气带着闷燥燥的咸味,到傍晚的时候天上终于放开了口子,瓢泼大雨,倾盆而来。

    打发走了要请吃饭的王叙,李存根开着车一上路就遇到生意,接连不断跑了几个来回,没有一次空车。送完最后一趟要去省医院的单子,摇下车窗,在漫天雨幕中不见行人,晚上的雨驱散了地表的闷热,透着丝丝凉气。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手腕随便搭在车窗上,那一点忽明忽灭的红是黯然天地间唯一的亮色。轻轻呼出气,白色的烟雾直至消逝,扔掉烟头,李存根掉转车头,飞快驶上大路。

    将车子停在楼下,熄火,望着高楼上璀璨的灯火,忍不住又点了根烟吸了两口。他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白色的蛋糕盒,靠背往后一拉,窝进去便不想动。

    陈娇今天回来的太晚,因为不经常关注小区物业信息,到了家门口才发现手机上的通知。今天雷电雨的关系,有些地方可能接触不良、持续性断电。她错过了做统计的时间,再发信息过去那边没有回复。

    打开家门果然一片漆黑,道道闪电爬出厚重的云层,抓向楼顶,响雷似乎炸在耳边。她吓得一抖,连忙关上门,朝门卫室打电话,那边接到却说白天的物业已经下班,夜班那个请假,如今在值班的是谁门卫室没有联系方式。

    如果要找那边的维修,就得自己过去看看,还要登记什么的。陈娇下楼来,先找到值班室,里面却没人。

    雨越下越大,打在树上哗哗作响。楼道里绿萤萤的安全灯,空无一人,看着怪渗人的。她往外看了一眼,正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从雨幕里跑进来一个人,走到她面前站定,单薄的衣裳打湿后贴在身上,五官在一闪而过的冷光中挺拔立体。洗尽铅华干净剔透的少年人,满是认真的目光,“我看见你进出好几次,怎么了吗?”

    陈娇回神,微微靠在墙边,看着地下,“家里停电了。”

    一只手支着手电筒,打开电路箱,李存根捣鼓了好一会儿,房间里的电灯一闪一闪后持续发亮。陈娇丢下工具,连忙拉上了阳台的窗户。

    他从叁角梯上下来,收好工具搬去杂物间,站在门口。头发上还在滴水,看她忙前忙后,左肩借着门框靠着,头也磕在墙上。陈娇回头看见,只好先叫他进来。

    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示意他喝。陈娇抱着枕头,“晚上还会再停电吗?”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弓着,轻声道:“说不准,雨太大的话可能还会断。而且用电用户过多,负荷太大也是问题。”

    她泄气了,拍着枕头,让他回家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李存根面上中规中矩,眼睛盯着水杯一眼也不乱看,心头却被甜丝丝的丝线绕着,轻飘飘的越骚越痒。暗暗祈祷,这场雨最好永远也不要停。

    相顾无言,她揉揉肚子,“你要吃饭吗?”

    李存根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陈娇起身,打开冰箱,她不会做饭,自然不会有每天购物的自觉,冰箱里只有两颗奄达达发黄的青菜,叁颗鸡蛋。

    灶台上的火半天也没弄燃,洗菜也转不到热水的档位,一团乱糟糟。李存根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隔着一段距离,既不会亲昵到产生危机感,也没有很疏远,是普通朋友之间正常的距离。从她手里拿过青菜,虽然是商量的口气,却用得肯定句,“我来吧。”

    她让开地方,站在旁边。就见在她手里不听使唤的那些家具,李存根使得得心应手,动作又快,很快做好两碗香喷喷的面条。

    手艺是真的好,也没见他放什么,但是很香。陈娇吃得浑身热汗,连汤也喝了一半,抬起头发现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热,放下碗佯装平静道:“你不吃吗?”

    他双手交迭放在桌上,嘴角扬起,并不是很明显地笑,“吃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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