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意识到，他或许是知道的。

    面对着一屋子人的目光，宋言掏出了一沓表格，放在了桌面上。

    季晨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进入舞蹈教室排练，按照学校的规定是要填表的，什么时间借教室，借教室的人都有谁，全都在表格里。

    但这东西查得不严，填起来又麻烦，所以到了后来基本没人填，都是跟舞蹈老师打声招呼就直接去了。

    没人想到，宋言一丝不苟地每次都填表了，还把表全都留了下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一共三十多张表，上面「使用教室人员」里有季晨川名字的，一共就两张。

    也就是说，三十多次排练，他就参加了两次。

    宋言看见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份表，这才缓慢地开了口：

    「季晨川说，顾墨衍嘲笑他买不起演出服，所以才不让他上台。」

    「但我跟顾墨衍说我买不起演出服所以不想参加的时候，顾墨衍让我继续排练。」

    「第二天我发现，他把所有人的演出服都买了。」

    「季晨川还说，顾墨衍因为他爸爸是校工，妈妈是保洁，所以才霸凌他。」

    「可我爸爸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全家靠奶奶的低保养活。」

    宋言看向我：「你既然会霸凌穷人，那为什么不霸凌我？」

    这种自揭伤疤式的发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静默中，我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公放了一段视频。

    在这段视频中，所有人都能看到，季晨川掉拍、忘动作、跟不上。

    所有人里，就他差得一目了然。

    是啊，毕竟之前的排练里，他都跟顾朝夕看星星去了。

    其实，季晨川本来也并没有很想参加这次会演，不过是见我把他刷下来了，就去顾朝夕面前颠倒黑白卖一波惨，让顾朝夕更喜欢他、更厌恶我罢了。

    他也没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我这边人证物证又全都如此充分。

    「原本，我也不该擅作主张刷掉季晨川的。」

    「但是这次舞蹈会演有专门的特招加分，我们组里有两个男孩子是特长生，就指望着这加分来升学。」

    「如果我还让季晨川参加，那耽误的就是那两位男孩子的前途，因此，我不得不做出了这个决定。」

    9

    采访结束后，我和季晨川的风评一下子产生了逆转。

    同学们都说他有被迫害妄想症，开始远离他：

    「千万别跟季晨川走太近，不然万一产生什么矛盾，他说你看他穷就欺负他。」

    「讲道理，他家也不算很穷吧？爸妈都有正经工作的，咱们学校还有好些领助学贷款的贫困生呢，也没见人家哭天喊地说自己被霸凌啊。」

    「嗐，有些人不努力，就喜欢怪命运呗。」

    对于这一切，出乎意料的是，季晨川一直很安静。

    一路安静地度过了最后的自主复习期，直到高考结束，他也没闹任何幺蛾子。

    宋言提醒我：「你小心点，他应该是在准备着反击。」

    我笑了笑：「没事，他沉得住气，我自然也沉得住。」

    我是感受得到季晨川在暗暗运作着什么的。

    因为在家里，肉眼可见地，顾朝夕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

    过去，他欺负我至少还会避开顾父顾母。

    现在，一家人吃着饭，她猛地把盛满鸡汤的碗往桌上一顿，带着热油的汤汁立刻溅在了我的脸上。

    在旁边的保姆发出一声惊呼，连忙给我拿来冰袋和烫伤药。

    全程，顾母埋着头喝汤，就跟没看见一样。

    顾父稍微抬了下头，对顾朝夕说：「你动作轻点，别让人觉得咱家孩子没教养。」

    顾父和顾母都是不管我的。

    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没感情的养子，听了算命大师的话带回家，不过是像棵发财树一样摆在那，图个吉利。

    上一世，季晨川不是没尝试过努力顾父顾母培养感情。

    事实证明，这个思路完全错误。

    顾父顾母忙起来的时候连亲生女儿都直接丢给保姆，怎么可能跟养子培养出感情？

    豪门里，谈感情是最没用的，谈利益才有效。

    于是，我放下冰袋，平静地开口：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