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给过你许多，修真弟子应当不恋钱财，不慕虚名，哪有像你这般贪的，再说，你能——”
“不给拉倒。”姜雀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利索收手，转过身向众人交代正事，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分给千秋。
“不是......就不要了？”她这么爽快倒是把千秋整愣了，好歹也算跟姜雀过了许多招，但还是摸不准她的路数。
本以为她会想方设法继续要‘学费’，要不到就不罢休，结果放弃得这么果断。
这人怎么一会一个样？
真不要了吗？
千秋实在摸不准，目光追着姜雀的背影，眉心缓缓蹙起。
闻耀三人在旁边默默看着，视线在千秋和姜雀之间逡巡，同时轻叹了一口气，这上神简直被姜雀拿捏的死死的。
连欲擒故纵的把戏都看不出来，根本不是那缺德玩意儿的对手。
可怜的神，一会估计老底都被姜雀坑走。
姜雀在一处山石前停下脚步，把昏迷的岸鞅送到悟明宗弟子手里，问他们：“你们宗门有谁记性比较好？”
众弟子齐齐指向一座低矮岩石。
姜雀偏眸看向众人所指之处，一个清秀的姑娘从岩石后小心探出头：“我、我叫大聪明。”
“不是诨号。”那姑娘说完又急忙红着脸解释，“姓大，名聪明。”
姜雀朝她笑了下：“好名字。”
她走到那姑娘面前，递给她《奔雷诀》：“一刻钟能记下来吗？”
大聪明身体没动，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就收回：“能的。”
这书不厚，但是：“我不能看。”
沧澜界的功法有等级之分，各个等级的功法都有专用的书封颜色。
这书是灿金的书封，上品功法，她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不能看的。
“这是我的书，我愿意让你看你就能看。”姜雀直接把书摊开放进她手心，“你好好记，记好了誊下来，不只是你，悟明宗所有人都要看，都得学。”
“我不能管你们一辈子，若是哪天山上灵气再次耗尽，你们要学着自救。”
“可是......”大聪明动摇了，但依然下不了决心，“这功法难学的很，我们宗门的人都资质平平，看了也不一定能学会的。”
姜雀看了眼功法，有点不太确定，当初她和拂生几人都学得挺快。
不过经过玉宗主那件事后，她已经大概知道自己的修炼速度挺逆天，拂生和师兄们也是天之骄子，不能来对比常人。
“难学也要学，能学出来几个算几个。”姜雀朝书页上轻弹了一下，“记吧。”
大聪明捧着书，手在微微发着抖，听姜雀说完视线也没敢往书上落，而是掠过姜雀看向昏迷的岸鞅，随后又看向师兄师姐们，视线茫然慌乱，像在无声询问众人。
这可是上品功法啊，上品功法，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到的上品功法，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她捧在手心？！
而且她还可以学？
她凭什么？！
大聪明拿不定主意，宗主还在昏迷，师兄师姐们也下不了决心，她犹豫半晌，小声问姜雀：“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这个人情太大了，他们怕日后还不起。
姜雀机灵，听见这个问题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想了想说：“你们知道姜雀吗？”
大聪明眸光一亮：“当然知道，整个修真界有谁不知道姜雀师姐！”
“好，是她让我来帮你们的，你们日后若是想还这份情就去天清宗找她。”
大聪明皱起眉：“可是，姜雀师姐不是这种人啊，助人为乐的事她不做的。”
姜雀：“......”
身后传来闻耀一声爆笑。
姜雀无奈叹气，这缺德人设算是稳稳立住了，她正想以给自己辩驳几句，脖间双生珠陡然一亮。
她收回话音，往珠子中注入灵气，无渊疏离淡漠的声音冷冷响起：“我今晚回去。”
姜雀捏着珠子回他：“好，我知道了。”
两人简单说了句，随后双双利索切断灵气。
姜雀抬头看了大聪明一眼，捏着她的下巴转到书页上方，言简意赅：“记。”
“你现在只有半刻钟的时间，记不住就算。”
姜雀没再给大聪明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拉过闻耀站来旁边，交代他：“你从现在开始数数，数到四百下就撤书。”
半刻钟差不多七分钟，没分历史秒，数四百下虽然不够精准但也差不多了。
闻耀关键时刻向来给力，听姜雀说完立刻开始数：“一、二、三......”
“别别别！我看我现在就看！慢一点！”大聪明埋头就开始记，旁边一众悟明宗弟子也被这紧张气氛带动，呼啦围拢到她身后，给大聪明加油打气。
刚站稳就被姜雀勾天诀拢成一团送到千秋面前。
“你们别去影响她，跟小千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宗门？”
弟子们愣了一瞬，围着千秋七嘴八舌地开始了：“我们原来的就挺好，您帮我们把它变得新一些就行。”
“我倒是想要点不一样，但如今这个实在过于宏伟，我们平常养护费力不说，也怕惹来别的大宗惦记。”
“对，要低调些，宽敞舒服就好，还有，也要有狗们住的地方，那可是我们宗主的心肝宝。”
千秋被众人围着，听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最后照秋棠自告奋勇来画图，拂生也过来帮着画，三人大家的意见落到纸上，最后投票选出了呼声最高的一张。
“好了。”姜雀把画纸拿给千秋，“照这个来。”
千秋伸手去接，先看了眼笑得呲牙咧嘴满脸期待的众弟子，又看过姜雀身后的拂生和照秋棠。
照秋棠脸上沾了墨，拂生正在给她擦，低声嗔了句：“总是毛手毛脚的。”
几人身后，闻耀的三百九十九已经数到了第十遍。
大聪明和几位弟子在惊呼：“等一下，马上就好！最后两页，最后两页！”
第405章
又又又又猜错了？！
千秋垂眸接过画纸，弹指声响起，身后楼阁灰飞烟灭，一砖一瓦自虚无中凝出，图纸上的亭台楼阁在她身后寸寸而生。
崭新的宗门瞬间，围站在千秋身前的众弟子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冲几位朗声谢过，随后突然开始满山乱窜。
蹿完两圈就风一般冲进宗门：“哈哈哈哈哈！”
千秋回过头，望着跃进宗门的弟子静立许久。
她好像离开人间太久了。
久居高位，倔傲疏世，不知不觉距她要护的众生越来越远。
千秋垂下眼，姜雀带她玩这一趟还算有趣。
为神者，无人说她错，但姜雀让她看到了自己的错，该赏。
她回过头，想问问姜雀想要什么，转身的瞬间就懵了。
哪里还有姜雀的踪影。
不仅是姜雀，她身边那几个人还有褚宗主和衍月宗众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座山上只剩下她和昏迷的岸鞅宗主。
千秋懵逼站了片刻，嘴角一抽，仰天怒吼：“你们又丢下本上神！！！”
她这次没等人来给台阶，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
于半空中远远看到姜雀几人的身影，四人追在衍月宗弟子身后，正背对着她低声说着什么。
千秋眯了下眸，指尖凝出一抹神力，正准备给他们一点教训，却突然从姜雀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微低着头，正在跟照秋棠说话，表情有几分讶异：“什么？沧澜界众弟子都知道了上神千秋学人东西不给钱？！”
照秋棠点了下头，又凑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
姜雀更惊讶了：“连云深三人都知道了？怎么回事，我们没跟别人说啊，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又是如何知道千秋的身份？”
“她的身份瞒不住的，除了神还有谁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再说世上如今只有她一个上古神，很容易就猜到了。”照秋棠小声解释。
“而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给人盖宗门的事没人说，学东西不给钱这件事倒是闹得满界皆知。”
千秋没再靠近，停在原地听她们说话。
越听越生气。
姜雀这个坏心眼的家伙，此事一定就是她泄露出去的，就是想逼她给报酬，她已经看透这丫头了。
正要过去让她们无需再言，却突然听见姜雀说：“这件事我们控制一下。”
“这件事只是我和千秋之间的私事，不值得被众人讨论。”
千秋：“............”
又又又又猜错了？！
她呆立原地，听见姜雀继续说道：“况且神的一点小瑕疵都可能会被无限放大，若是再传回无上神域让她失了民心，实在不妥。”
“我稍后便传信给剑老，让他给大家解释一番，千秋虽说脑子不是太好，但秉着善心而来，不能让她平白遭受流言。”
千秋越听越感动，方才觉得姜雀是故意的，看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刻意。
这会再看，觉得她满脸都写着‘光辉伟岸’四个大字。
呜呜，好人！
千秋泪眼婆娑地冲到姜雀面前：“说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雀几人被突然出现的上神吓得一哆嗦。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姜雀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好表情温声笑问。
千秋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从你说‘什么’的时候就来了。”
“好、好。”姜雀笑着点头，眸光划到眼尾给了闻耀一眼刀，“既然被你听到我们也就不瞒你了，总之这件事情不不必担心，我们能处理好。”
姜雀和照秋棠方才不是故意演给千秋看的，但也不是真的。
他们只是在‘走戏’。
剧本是姜雀给的，共有三个版本，照秋棠配合她演，拂生定最后选哪个版本，闻耀的任务是望风，负责在发现千秋的踪影时提醒三人开演。
结果这个呆瓜看两人看入迷了，根本没注意到千秋，这才导致两人才演到第二版就被千秋看个正着。
千秋用力握着姜雀的手，语气前所未有得郑重：“抱歉，我不该怀疑你，你是能把神力散给众生的孩子，我怎么能怀疑你是个奸诈小人呢？”
“我有愧，你值得一份大礼，说吧，你想要什么？”
姜缺德于是真的没客气：“我想问你要一封空白玉简，我写什么你便给我什么。”
拂生三人眼睛都瞪了。
这么敢要？！
千秋眼里的水雾也瞬间散了：“我能收回刚才说的话吗？”
姜雀笑：“不能嗷。”
千秋缓缓放开姜雀的手，俯首沉思，姜雀问她要的是一封无字书，这很危险。
神诺如同天诺，她一旦同意，就相当于给了姜雀一次当神的机会。
哪怕有天姜雀要让沧澜界消失，她也只能照做。
千秋微垂着眼，目之所及，苍山碧海，流水人家，一花一木都氤氲着她的神力。
而这里，本不该有她的神力。
“好，我给你。”刹那间，她下定决心，掌心凝出一封玉简，尾部凝着一个金色的古朴图腾。
玉简悬浮在空中，从她手心落入姜雀怀中，“这玉简上有我的神印，只要你写在上面的愿望，我都能替你实现。”
“但是，只能写一个。”
“一个就够了。”姜雀把玉简放进须弥袋，呲着牙乐了半晌，激动之情无以言表，最后决定当回人。
她先用勾天诀把拂生三人甩走，随后退后半步，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千秋的双眼朝她鞠了一躬：“对不起您，你刚才听到的话都是假的。”
话音清晰无比地落进耳中，千秋微扬的嘴角缓缓垂落，瞳孔紧缩一下，吐出的字一个比一个冷：“你说什么？”
澎湃神力陡然爆发，萦绕在她周身的清风顷刻凝成风刃，姜雀早有预料，眸光微凝，弹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滴血。
千秋出手向来只攻不守，她没有预料，或者说从未想过竟会有人意图契约她。
血入额心的瞬间，一阵恐怖的识海之力倾覆而下，她神力一滞眼前光亮顿失，千秋闭了下眼，再睁开，看向姜雀的眼神已与之前完全不同。
“你......”
无边风刃悬停在二人之间，千秋咽回了口中那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雀喷出一口血，身形却没有丝毫踉跄。
她抹去唇边鲜血，朝千秋弯了下眸：“听人把话说完，刚才的话虽然是假的，但你若当真陷于流言，我也定会让你清清白白。”
“还有。”她伸手指了下自己额间，眉梢微扬，“我说过，你可能杀不了我。”
千秋凝视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虽然不想承认，但姜雀说得是对的，她虽然没有成功契约自己，但那一瞬已经足够姜雀动杀招。
只是，她选择了不动手。
“小师妹！”
被姜雀甩飞的三人铁青着脸朝这边飞来。
千秋眸光微松，挥袖散去风刃，轻声问姜雀：“你是无极识海？”
姜雀朝她眨了下眼，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嘘。”
第406章
你丫是真欠揍！
消散的风刃化为缕缕清风，薄雾般笼在两人之间。
千秋的目光移到姜雀眸间，视线对上的刹那她不由朝姜雀走近一步：“你......”
“吃我一捶！”
照秋棠一声怒吼朝姜雀冲来，身侧是同样臭着脸的闻耀和拂生。
方才还拽得要上天的人这会气势散尽，给千秋留了句‘替我保密’，扭头就跑。
照秋棠和闻耀从千秋身旁飞过，直追姜雀而去。
“你有没有点分寸，要跟上神干架你把我们甩走？！”闻耀简直快气炸。
“勾天诀也是对我们用上了啊，忆神丹的事才刚翻篇，你又来？！”照秋棠还在后怕，声音都还带着颤。
三人方才远远看见上神出手，一瞬间大脑空白，手脚发软，就怕姜雀被上神给灭了。
姜雀边跑边喊：“别生气！我下次还来！”
闻耀、照秋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