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乱七八糟、充满恶意的声音像无数根尖针，狠狠扎进秦琼玉的耳朵里，扎进她的脑子里。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完了。
全完了。
她的名声，她的工作，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全都在这一刻，彻底毁了！
秦琼玉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传来一阵阵剧痛，仿佛心脏都要被撕裂开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周围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那些指责的声音也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最后，她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第271章
他这是在报复我们
再次睁眼时，眼前一片昏暗，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秦琼玉慢慢睁开眼，意识有些混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医院。
四周很安静，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能看清屋内的轮廓。
天已经黑透了。
“呜~”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想撑着坐起身，却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稍微一动，身上就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疼痛感。
她试了两下，手臂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最终还是放弃了。
秦琼玉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脑子里开始回放今天在厂里发生的一切。
她没想到顾徐之会做得那么绝。
他分明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却一直隐忍不发，偏偏要等到今天，当着纺织厂所有领导和那么多同事的面，才突然发难，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让她连一丝辩驳和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根本就没做好任何准备，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徐之是故意的！他就是算准了时机，要一次性彻底毁了她！
想到当时厂里众人看她的眼神，秦琼玉心里清楚，纺织厂她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不，不止是纺织厂，用不了多久，恐怕她的名声都要彻底完了。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琼玉，琼玉……”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含混不清、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秦琼玉下意识地扭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模模糊糊看见一张青肿变形的脸正趴在她的床边，几乎贴着她的脸。
那模样太过吓人，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什么丑东西？！”秦琼玉几乎是出于本能，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挥了出去，准确地扇在了那张看不清模样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哎哟！琼玉，是我！”对方吃痛，发出一声痛呼，声音虽然依旧含混，但秦琼玉却觉得有些熟悉。
她定了定神，强忍着心头的惊惧，透过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
虽然那张脸肿得像个猪头，青一块紫一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但从那依稀还能辨认的轮廓和熟悉的声音，秦琼玉总算是认了出来。
“友德？”她试探着问，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实在是眼前这张脸太惨不忍睹，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是我，哎哟……”陈友德捂着刚被打了一巴掌的脸，疼得直抽冷气，“我刚刚叫你半天了，你都没反应。”
“你这是怎么了？”秦琼玉皱着眉，嫌恶地往后缩了缩，开口问道。
“妈的！”一提起这个，陈友德顿时暴躁起来，声音都带着一股狠戾，“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在巷子口堵我！我刚走进巷子，脑袋上就被套了个麻袋，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越说越是暴躁，本来今天在厂里受的打击就够让他心烦意乱了，结果回家的路上还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狠的。
对方打完他不算，还把他扔进了旁边的下水沟里，被打的浑身是伤，根本爬不上去，最后直接昏死在臭水沟里。
要不是被路过的人看见，最后把他送进医院，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陈友德越想越恨，狠狠一拳砸在秦琼玉的床沿上，咬牙切齿地低吼：“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等老子查出来，一定要弄死他！碎尸万段！”
他吼得太大声，又扯到了脸上的伤，疼得他“嘶嘶”地倒吸着凉气。
“疼死我了！”
秦琼玉看着他这张丑陋到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脸，再加上此刻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只觉得更加恐怖渗人。
她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心里却在飞快地转着念头，暗自猜测，难道打陈友德的人，也是顾徐之安排的？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么也住院了？”陈友德发泄了一通，稍微缓过点劲，这才想起秦琼玉也躺在病床上，开口问道。
他在臭水沟里就晕过去，被送到医院后迷迷糊糊醒了两回，再一睁眼就看到秦琼玉居然躺在自己隔壁床位。
“也有人打你了？”他猜测着，但看秦琼玉身上似乎没什么明显的伤痕，脸上也干干净净的，看着又不太像被打过的样子。
秦琼玉疲惫地摇了摇头，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怨恨，“打你的人应该是顾徐之下的黑手，我下午在厂里遇到他了。”
她将下午在厂长办公室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友德，说到最后，想起自己受到的羞辱和打击，眼睛忍不住又红了。
陈友德听完，却根本顾不上去安慰她，他猛地又一拳头砸在秦琼玉的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肯定是他！这个阴险小人！他这是在报复我们。”
他猛地转过头，抓住秦琼玉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崩溃：“琼玉，我被厂里开除了！他们说我挪用厂里的钱，贪污厂里的东西，让我限期把所有亏空都补上，不然就要报公安！琼玉，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全都完了！”
陈友德说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他突然松开秦琼玉，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在床边。
上午那位大领导突然到厂里视察。
陈友德原本还想着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的履历添点光彩。
却没想到，那位领导根本不是来视察的，而是直接来处理他的！他直接就被当着厂里所有领导的面，宣布了开除决定！
当时就在办公室门口，厂里的科长、主任乌泱泱站了一片，所有人都看着他。
陈友德哪里肯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当场就闹了起来，指着那位他不认识的大领导鼻子骂，说对方公报私仇，滥用职权，他不服这个决定，要去上头举报！
没想到，那位领导根本不怵他，当场就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厚厚一叠举报信，还有一沓他贪污厂里财产的有力证据！
那些举报信里，不仅清清楚楚地罗列了他这些年利用职权私自贪污了多少钱、多少物。
还有他因为个人恩怨，好几次故意让人去破坏厂里的机器设备，用这种阴损的法子来对付那些不服从他管理、或者得罪过他的人！
其中有一条，说厂里有个技术员就是因为他暗中使坏，操作机器时一只手都被生生夹断了，最后只能办了伤残退养！
甚至还有他收受贿赂，利用副厂长的身份帮人安排工作，倒卖厂里的正式工名额等等见不得光的勾当！
一条条，一件件，罪证确凿，被那位领导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地念了出来。
陈友德听着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变得惨白一片。
他再也没有了刚才撒泼叫嚷的力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精神，呆立当场。
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被赶出厂子往家走，最后就那么进了医院。
第272章
你居然敢打我
两人就这样在医院的病房里捱过了一夜。
他们身上都有伤，尤其是陈友德，那顿打挨得着实太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稍微动弹一下就牵扯着疼。
哼哼唧唧了一整夜，吵得秦琼玉也根本睡不着。
本就心力交瘁，又受了巨大的打击和羞辱，秦琼玉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也像是散了架一样难受。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窗外的天光透进病房，映照出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
秦琼玉眼下乌青，脸色苍白，困倦到了极点。
可胃部一阵阵的抽痛和空虚感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昨晚上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时，人还是懵的，身体的虚弱感和精神上的巨大打击让她顾不上其他。
可到了这会儿，那种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汹涌袭来，胃里空得发慌，好像有无数只小手在里面抓挠，一阵阵地痉挛，难受得紧。
她侧过头，看向隔壁床上同样没怎么睡，正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脸上依旧肿得看不出人形的陈友德。
“友德，”秦琼玉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地开口，“我好饿，你去给我打点饭吧。”
陈友德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稍微动一下都龇牙咧嘴，也是一夜没能合眼。
听到秦琼玉在这种时候还指使他去打饭，心里积压了一夜的烦躁和怒火顿时就有些压不住了。
他费力地转过头，布满淤青的眼睛看向秦琼玉，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因为脸上的伤而含混不清，却带着明显的不悦：“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浑身上下哪块是好的？是能下床去给你打饭的吗？”
他打量了一下秦琼玉，虽然脸色难看，但身上看着并没有什么外伤。
“你身上又没伤，看着好好的，自己去打个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陈友德没好气地反问。
秦琼玉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委屈和难以置信。
“我身上难受得很，使不上力气。”她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控诉的意味，“昨天为了找你，我跑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饭也没吃，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你身上难受？有我难受吗？”
陈友德听到她还说自己不舒服，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你也不看看我现在被打成了什么样子！都快没个人形了！人家别人的老婆，看到自己男人伤成这样，哪个不是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的？你就不能稍微照顾我一下吗？还指望我这个伤员去伺候你？”
陈友德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想他这么多年来，对秦琼玉可以说是掏心掏肺，无微不至了。
她哪次身体不舒服，不是他鞍前马后地送到医院，忙里忙外地伺候着？
哪个男人能做到他这个地步？
厂里多少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说他陈友德不像娶了个老婆，倒像是请回来一个祖宗供着。
这些年他当上了副厂长，身边也不是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主动凑上来示好，可他都没想过换老婆。
他自认为对秦琼玉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可结果呢？自己现在伤得这么重，昨天疼了一夜没睡着，她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没有，更别说起来给自己倒杯水，问问情况了。
现在倒好，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让自己拖着这副伤残的身子去给她打饭！
陈友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再也忍不住了。
“友德，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琼玉被他突然爆发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也瞪大了眼睛，“你拿我跟别人比？你觉得我不如别人？”
“我拿你跟别人比怎么了？”陈友德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般地吼道。
“你知道这些年别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我的吗？他们都笑话我是个窝囊废，被女人拿捏的孬种！现在老子被打成这样躺在病床上，你问问你自己，你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职责了吗？”
“我怎么没尽到妻子的职责了？”秦琼玉被他吼得心头火起，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了。
“你对我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陈友德，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要不是当年我带着拿出的那些钱，你现在还在厂里烧锅炉呢！你能爬到副厂长的位置？你能威风那么多年？现在发达了，就嫌弃我了？陈友德，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她这两天本就受够了委屈和打击，才被顾徐之当众揭穿丑事，丢尽了脸面，现在连陈友德都敢这样对她大吼大叫，指责她了！
要不是因为陈友德，她会落到今天这个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下场吗？甚至连亲生儿子都跟她离了心！
“我没良心？秦琼玉，你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那些钱是你的吗？那不是顾家的钱吗？那是顾徐之留给自己儿女的钱！是你昧着良心，偷了顾家的钱，带着孽种嫁给我！论没良心，这世上谁能比得上你秦琼玉？连自己的丈夫孩子都能下狠手算计，你跟我说良心？你不觉得可笑吗？！”
陈友德冷笑着说。
秦琼玉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这些话简直是往她心窝子上捅刀子！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
“陈友德！”
她尖叫一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随手抓起床边的枕头，就带着满腔的怒火向陈友德狠狠砸去。
“陈友德你个混蛋！要不是你我能有今天？要不是你怂恿我，我能走到这一步吗？！那些钱你没花吗？你跟你那个好儿子陈耀祖没花吗？你那个吸血鬼一样的老娘没花吗？！”
秦琼玉气得胸口一阵阵发疼，呼吸急促，拿着枕头不停地往陈友德身上砸，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陈友德身上本来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哪哪都疼得厉害，秦琼玉虽然是用枕头砸，但砸在他受伤的地方，同样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本就在气头上，哪里能忍着被那么打骂。
他猛地伸手，一把扯开秦琼玉手里疯狂挥舞的枕头，在秦琼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手就狠狠一巴掌挥了上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安静的病房里炸响。
秦琼玉脑袋被这一巴掌打得猛地一偏，只觉得半边脸瞬间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烧着了一样。
她捂着脸，先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友德，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错愕。
“陈友德，你、你居然敢打我？！”
第273章
送你去蹲笆篱子
活了几十年，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
就连当年顾徐之，也从未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
而现在，陈友德这个靠着她才发达起来的男人，竟然敢动手打她？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秦琼玉双眼赤红，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尖叫着，挥舞着双手就朝着陈友德扑了过去。
既然已经动了手，陈友德自然也不可能站着任由她打。
他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猛地推开秦琼玉。
两人很快就在狭小的病房空间里扭打成一团。
昔日看似恩爱的夫妻，此刻如同不共戴天的仇人，用最原始、最丑陋的方式互相攻击。
病床被撞得哐哐作响，床单被褥散落一地。
两人嘴里还不断咒骂着对方，将所有的不堪和怨恨都发泄出来。
场面一片混乱狼藉。
“你们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严厉的女声划破了病房内的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好不容易才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眼前病房里的景象让她脑袋嗡嗡作响，床铺歪斜，被褥枕头掉了一地，两个人影还在扭打撕扯，哪里还有半点体面？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小护士厉声呵斥，“有那么大精神头就赶紧办出院，别在医院里动手打架！”
她说着，就想上前去拉开两人。
可秦琼玉此刻正打红了眼，胡乱挥舞的手臂直接就朝着小护士脸上招呼过去。
“啊！”小护士猝不及防，只觉得下巴一疼，已经被秦琼玉尖利的指甲划出了一道清晰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