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仔细一分析,像是田矬子的手笔,因田矬子此人极高调张扬,世家出身,爱附庸风雅,作诗狗屁不通被那群攀附的人捧得飘飘然,簇拥了一堆狐朋狗友,暗地里的龌龊事不少做,那些人像是家丁,所以他们今日才来理论。
莲沐苏听明白了原委,正要说个几句,却听那郑学子忿忿道:“什么世家出身,往脸上贴金,也就那帮无知蠢人信罢了,妄图攀会。我早请……”
想起了什么,他硬生生改口道:“我早打听出来了,他不过是田家的旁支罢了,借嫡系之势耀虎扬威,且等着吧,田家嫡系这日子都不好过,早晚有他死的时候。”
伍学子奇道:“郑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郑学子顿时卡壳,支吾半天:“这,这是我道听途说的,当不得真。”
待说完,又咬牙切齿道:“不过他再敢如此欺辱我,有他好受的!”
别以为他没人,他只是不想告诉家里而已。
伍学子捅了捅他,郑学子醒过神来,连忙不好意思地收敛了怒容,一群人对着莲沐苏作揖,道见笑了,大庭广众如此这般有辱斯文,实在是气不过。
莲沐苏含笑道狂犬吠日,日虽无惧,却多有烦忧,可以理解。
众人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郑姓学子得到认同,更是激动不已。
不料莲沐苏话锋一转,道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即衰,戒之在得’,意气之争于事无补,非君子所为,诸兄皆是夯实学业的年纪,读书方能正道,万万不可逃学院的课了。
昨日京中各大书院还未休沐,故而他们的确是逃了课出来的,善学广场那日也是……
众人听得面红耳赤,纷纷拱手说受教了,有人道他们今后不逃了,不过难道就由着田矬子诋毁郑学子吗?
莲沐苏神秘一笑,道也有法子,让郑学子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听得郑学子眼界大开,双眼发亮,惊呼道:“连兄,这样也行?”
他人有些傲气,却并不傻,不过几句话就转过了弯,听明白了意思。
莲沐苏微微点头:“助他扬名,遂他心愿,自然成你所想。”
说完开始告辞。
郑学子心里火热,深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比那些死读书好多了,他恋恋不舍,最后望着人走出了很远很远,才收回目光。
等人走后,众人都憋不住了,开始追问刚才莲沐苏说了什么。
提到这个,郑学子顿时神采飞扬:“让田矬子的牛皮吹破,往后自是无人再信他。”
他低声跟着众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起来,直听得众多学子大开眼界,他们这群人心思单纯,哪能想到这样的妙招啊。
有人双眼冒光,发自肺腑地崇拜道:“既不违背圣人所言,又有成人之美,还替咱们打根儿解决了问题,不愧是有大才之人啊……”
另一人道:“是啊,还能这般灵活运用,圣贤书教我等不可背后道人长短,可没说不能赞人。”
当下郑学子一腔热血说将此事包在他身上,包管那田矬子往后在士林之中蹦跶不起来,直接与众人告辞,回家去了。
回家后他让管家去找来一群老妈子老婆子,挑嘴皮子最利索的那些,当日就派去各大文人墨客爱聚集的地方,把田矬子那些狗屁不通的诗词散播出去,将诗词和田矬子夸得天花乱坠。
没几日京中文人圈子就传遍了,有个姓田的寡廉鲜耻,写的诗词狗屎一坨,竟敢自比诗圣诗仙,于是文人纷纷出动,手持笔杆明嘲暗讽,甚至有人找田矬子挑战,击得田矬子节节败退,声名狼藉,自此后再也不敢参加诗会,去文人多的地方。
郑学子听后,畅快地大笑三声,心中对莲沐苏的崇拜之情更加滔滔不绝,又捶胸顿足当时被岔开了,不知道人会不会去文会宴。
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回来,莲沐苏好不容易摆脱一波人,到了一条僻静的胡同。
难得看见自家公子带上几分狼狈,五生出言调侃:“二公子说得对,公子一出来,路都堵了几分,那群书生和那些小娘子望见您就走不动道,若不然您也学学小娘子带个帷帽吧。”
莲沐苏笑着轻斥:“莫学二弟那般胡说。等过阵子空一些,你需沉下心去专心读书才是。”
五生顿时苦了脸:“公子,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若不然您戴斗笠吧,您的风华衬得日月无光,不戴我担心被那些书生和小娘子堵得咱们天黑都找不到老夫人,唉。”
莲沐苏失笑摇头,大感无奈。
旁边传来“噗嗤”一声,莲沐苏和五生转头望去,便见一名头戴帷帽的小姐似在掩着嘴笑,微风吹拂薄纱,露出若隐若现的秀美脸庞,旁边有个同样带着帷帽的侍女相伴。
莲沐苏当即移开眼,作揖道:“失礼了。”转身便要带着五生离去。
第735章
巧舌如簧
“公子风华无双,我这有多一顶帷帽,尽可拿去,急公子所难。”那名头戴帷帽的小姐,声音宛若金玉相碰,悦耳动听,语中却带戏谑之意。
小姐话音未落,旁边侍女摘下头上帷帽,脸上挂着俏皮笑意,朝着他们走来,还未来得及转身的五生,只觉一阵香风袭来,那侍女样貌竟十分俏丽,一时看得有些发痴。
莲沐苏转回身去,微微低头垂眸,举止有礼,直接推却:“多谢小姐美意,某不必了。”
这次不管那名小姐的反应,他拉着发痴的五生直接走出胡同,消失在尽头。
那侍女不由噘嘴,道:“好个不解风情的男子,既知是小姐美意,怎还推辞。不过确实是个正人君子,一眼也没有瞧奴婢呢。”
帷帽小姐款款走近,帷帽下精致的面容浮起一丝笑意,嘴里喃喃:“这便是爹说的连慕么?听爹说得千般好万般好,确不如一见……”
也不知她的这一见是觉得人好还是人差。
侍女望向巷道口。语气充满遗憾:“可惜有些跛脚。”
想起了什么,她一跺脚:“都什么时辰了,老崔头他们怎还不抬轿过来接小姐,哎,可急死奴婢了。”
话音未落,胡同口尽头便出现了一顶精致的轿子,轿子上有个吕府的标记,这位小姐正是刑部尚书吕行之的千金。
当初善学广场重考时,刑部尚书也跟着吏部尚书去了,自知有范公在,自己抢不到这个门生,便动了其他的些许念头。
从那时起,他在家中总是不经意间谈到莲沐苏,训儿子时提起做比较,教导儿女时聊几句,与妻子闲谈时说几句,时不时谈一谈,有次甚至发出“也不知谁有那般好的运气能得此子做女婿”,引得吕家长女侧目不已。
在外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回到家中就拿自己女儿没办法了,他的女儿他清楚,别说什么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女儿不点头,他下不了那个狠心,这才一拖拖到十九岁。
此刻,吕家千金扶着侍女的手,坐上了轿子,帷帽下朦胧的面容让人看不清神色。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朝吕府缓缓行去。
后宫之中。
莲花觉得贵妃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一见她便口口声声喊她莲妹妹,现在直接叫她莲美人了;以前一见她便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现在整个人对她十分冷淡,甚至不怎么掩饰眼底那抹憎恶。
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别人觉得胆战心惊,她倒是觉得甚好,她最不耐烦应付笑里藏刀了。
她摸着小下巴将人端详来端详去,不其然碰见薛贵妃如利芒一般射来的视线,她当即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洁白小贝齿,展颜对人一笑。
薛贵妃胸间一阵接一阵的气血翻腾,将视线挪开,阴冷地略过莲花的肚子,最终收回目光。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恨煞人也!
得到消息前,贵妃从未想过人还好端端的,毕竟是小产大伤,怎么着也得养几个月才恢复过来,当年她就是如此。
听到消息后,贵妃惊得当下打翻了茶盏,捏着碎瓷片划伤了小指也没感觉到痛,只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匆匆包扎了细小的伤口,直接坐上步撵亲自前来查看。
远远就见莲花唇红齿白,心情开朗,气色极佳,再反观她自己,心有郁结不得舒展,容色憔悴,若不细细上妆,便能看出面有疲惫容色憔悴老了几岁的模样,她当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掐起一片红痕。
待看到莲花若隐若现的滚圆肚子,她一口银牙咬碎,双眸发红,心口怨毒难解,直恨不能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若不是崔兰儿哭声惊醒了她,她差点失态。
一个小小的美人竟如一粒铜豌豆一般,蒸不烂煮不熟又捶不匾,她爹出手竟也没能将人连同腹中胎儿除掉,尤其是那腹中的皇嗣。
此时贵妃高坐步撵之上,高高在上、阴冷地俯视众人,面上再无一分往日和善的笑容。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赵美人周常在恭顺地垂首,贾答应缩作一团满腹心事,孔茵茵哆嗦着唇十分不安,皆不敢抬头直视威仪,只除了莲花与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的崔兰儿。
而莲花压根就不怕贵妃,她感觉贵妃很不对劲,往日还掩饰对她的厌恶,但今日整个人阴郁不已,浑身透着冰冷,于是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不时抬头瞄个几眼,引得贵妃更大的憎恶。
她并不知道这些日子的薛贵妃承受了多大的心伤和痛楚。
自刘妃病危那一日后,贵妃终于醒悟,知道皇帝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她身上,十余年春闺梦一场,一朝梦醒皆成空,每每想起她便剖腹剜心般的锥心疼痛,夜夜难寐,对抢走她一切的莲花憎恶无比,索性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她没有疯狂。
场面一片寂静,唯余崔兰儿在断断续续的哭诉着:“……嫔妾不过与孔妹妹说了几句玩笑话,往日与孔妹妹也这般笑闹过,不曾想莲美人直斥嫔妾无德……后头莲美人似很不高兴,便当即让孔妹妹辱骂嫔妾,又怂恿孔妹妹推嫔妾出气……事情便是如此,嫔妾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与姐妹玩闹了,求贵妃娘娘开恩。”
说完“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肩膀一抖一抖,似极为恐惧。
好个避重就轻巧舌如簧的崔氏,小吉子暗赞一声,难怪崔兰儿毫无恩宠也能混到如今,能当贵妃的一名恶犬,原来深谙恶人先告状之理啊。
他嘴角牵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再颠倒黑白又如何,自家主子如今可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小答应,别的他不敢保证,但现在的掌刑司他只消替自家主子去说一声,比贵妃娘娘都还管用,谁敢动自家主子。
何况他们现在是占理的一方,又有万岁爷和德妃在,崔兰儿想指望贵妃翻盘倒打一耙,做春秋大梦,现在蹦跶越欢,等会死的越难看。
第736章
掌嘴二十
孔茵茵涨红了脸,内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想到莲花对她说的那句话,终于鼓起勇气,哆嗦着跪下:“贵妃娘娘,不是如此的,崔才人她平日里便对嫔妾多有……多有刁难,莲美人是为嫔妾出头,才……”
前一刻还软弱的崔兰儿,听见孔茵茵的声音,猛地转头一个眼风扫过来,即便是这种时候,崔兰儿的余威依旧让孔茵茵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急得眼泪直打转。
忽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挡住了崔兰儿要吃人的视线,孔茵茵愣了愣,抬头望去,便见一双眼睛狡黠地冲着她眨了眨,她突然安心下来。
莲花笑眯眯的走了几步,将孔茵茵整个人挡在身后,歪着头巧笑倩兮地看着崔兰儿,大赞道:“说得好说得妙,便是我听了也觉得崔妹子好可怜哟,你讲完了么?若不然再添点什么?”
小吉子差点笑出声,自家主子这不就在说崔兰儿添油加醋么。
崔兰儿缩回目光,不敢直视,转而匍匐到步撵之下,冲着贵妃含冤:“嫔妾说的句句属实,请贵妃娘娘明察。”
只有抱紧贵妃,她才能脱身,到时即便德妃来了,也奈何不得她了。
薛贵妃看着跪在底下的人,面上阴晴不定,她并不想理这个往后再无利用价值的人,却也不想苍澜院那位好过。
她冷冷地看向莲花,语气瘆人的平静:“莲美人,崔才人说的你可认?”
莲花丝毫不惧,笑嘻嘻道:“娘娘明镜高悬,我若不痛快些认,您必然也会想别的法子让我认的,是不是呀?”
话说的天真可爱,仿佛在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压根不理会贵妃冰冷的目光。
赵美人眼神一闪,听出了话中暗藏的玄机,与她一同听出玄机的还有周常在,她极力压制嘴角牵起的讥诮,当初李美人污蔑莲美人,事后听说贵妃只听李美人一干奴才的一面之词,就想迅速定案给莲美人定罪。
贵妃眯起眼,忽略那话中的嘲讽,丹凤眼饱含凌厉之势:“那你可是认了?”
“这个嘛……”莲花把玩着手里的羽箭,浑不在意地道:“娘娘让我认便认呀,不过娘娘啊,您可要想好了,那崔氏可是骂我狗奴才、狗杂种来着,嗯?还有什么来着?”
她停下来想了想,仔细回忆,却发觉没记得几句,还是小林子在好啊,只得十分可惜地道:“骂了好多呢,哎呀,怀了身孕后记性便差了许多,暂时想不起来与您说,不如等我那小太监回来了,我让他学学给您听可好?”
那会儿莲花忍那么久,不是白忍的,就那么点功夫,崔兰儿撒气一般骂得又凶又狠,什么粗鄙之言可说了不老少的。
此话一出,贵妃、周常在包括赵美人面色巨变,莲花位份虽还不高,肚子里怀的却是宫里唯一的皇嗣,骂她是狗奴才狗杂种,那她肚里的皇嗣又是什么?
赵美人唇色一瞬煞白,后怕地直冒冷汗,幸好她没有犯蠢为崔兰儿出头,否则侮辱宫妃诋毁皇嗣的大罪,她也要受牵连。
贵妃如刀芒一般锐利地看向崔兰儿,这个贱人话说不全,险些让她也着了苍澜院这位的道。
崔兰儿大骇,先前莲花一直追究的是她对孔茵茵的无礼,没有追究这个,而这段的确也不可说,她便故意在刚刚诉说时候便漏了这一段,却没想到莲花在此时追究,那时她心有股邪火无处可发,瞧见几个奴才敢忽视她,怫然大怒,破口大骂,骂得顺嘴了,百无禁忌便什么都出口了。
她求救地看向贵妃,接触到贵妃冰冷的眼神,她整个人慌了起来,心底爬起无边的恐惧:“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骂的是那几个奴才,不是莲美人……”
“咦,你便是冲着我所在骂的呀,小吉子,她当时嘴里骂的是几个奴才来着?”莲花可不会心软,她直接扭头问道。
小吉子垂首恭立,他等这一刻已很久了,字字清晰道:“回禀主子,她骂的‘一群狗奴才’,有一句还特地点了几个人,骂的‘四个狗杂种’,奴才几个才三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莲花神气活现地看向崔兰儿,心里哼哼,看丫还怎么狡辩,她原本不想计较这么多来着,这崔氏偏偏当她是好欺负的,哼。
崔兰儿一瞬呆立当场,她当时看不清,只影影绰绰奴才后面似还挡着一个矮的,又往底下看去,看到了四双脚,便口不择言……
她痛哭流涕,连连解释她不是故意的,解释她以为只是几个奴才,解释她没看清人。
自听了莲花说的不可恃强凌弱欺负奴才和位份低的人那几句话后,贾答应便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之中,此刻的情景她早有所料,所以当时她向莲花赔罪时候并没有忽略自己的过错。
虽还未质问她,她已抖如筛糠。
贵妃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深恨崔兰儿蠢,连她也想坑,厌恶道:“崔才人你可知罪?”
崔兰儿不断磕头:“嫔妾知罪,只是嫔妾并非故意,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小吉子暗暗翻了个白眼,求贵妃还不如求他家主子呢,啧。
贵妃神色不明,瞥了一眼神气的莲花,心口发堵,眼神越发冰冷,最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念你往日无甚过错,此次便掌嘴二十下,今后引以为戒,今后慎言。”
崔兰儿闻言不惊反而大喜:“多谢娘娘,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彩霞领旨而去,不一会儿便对跪着的崔兰儿开始掌嘴。
莲花眨巴了一下眼,感觉不对,她咋觉得崔兰儿很积极地去找贵妃的宫女挨巴掌呢,瞧瞧人没到,这崔兰儿便膝行过去领罚了。
她挨近小吉子,悄声问道:“是这么罚的么?”她也没觉得解气啊,那崔兰儿明摆着毫无悔改嘛。
小吉子捏着拳头,崔兰儿当然高兴,她那算是大不敬之罪,乃是大罪,掌嘴二十下这个罚轻得不能再轻了。
第737章
贵妃娘娘待我特好
这样的罪起码挺杖二十,再发落给规矩嬷嬷磋磨一番,像崔兰儿这样的,人铁定不能再留宫中了,但现在掌嘴还是华庆殿的人动刑,这无异于与自罚三杯差不多。
瞧,那几巴掌打下去,听着响,却压根打不疼人。
他正要说里面的门道时,前头冷冷的训诫声传来。
贵妃道:“莲美人,今日乃万寿之日,万岁爷广济恩德大赦后宫,而你深受君恩,更该以身作则为君分忧,崔兰儿错在不知你在口不择言,但纵然她有天大的过错,念在她心有悔意,且今日是大庆之日,你也不该在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罚她,下她脸面,让她委屈哭闹,没得给爷平添晦气。”
几句话之间竟将崔兰儿的过错大事化小,反而往莲花身上扣了一顶枉顾君恩,恃宠而骄的帽子。
赵美人欲言又止,这问题她之前刚问过……
果然下一刻莲花就奇怪道:“我没有罚她呀,我说将此事禀告德妃娘娘,请娘娘来教她规矩,她便跪下了,且先头还好好的,我与赵美人周常在说话正高兴呢,也不知怎的,崔氏嗷的一嗓子便哭了,吓了大家伙一跳呢。”
“什么?”两人与苍澜院的聊得高兴?此事还禀报了德妃?先头怎没人说?
贵妃一双寒眸看向赵周二人,嘴角冷意连连。
赵美人心头一跳,这话实在要命,她怕贵妃误会,忙道:“娘娘,前些日子莲妹妹出了事,姐姐妹妹们虽不说,但都忧心得很,适才知莲妹妹来了,嫔妾与周妹妹便关切了一二。”
贵妃面色稍霁,苍澜院密如铁桶,以她之尊探问太过引人注目,且苍澜院这位明显对她十分警惕,由赵周二人去打探再好不过。
周常在接过口道:“正是,听闻莲姐姐提起了个中经过,着实凶险不已,稍有不慎便……听得我等惊吓连连,幸而莲妹妹福人吉相,御医医术高明,今日才得以相见。”
她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为庆幸的模样。
贵妃心念一动,苍澜院这位站在这里,便说明人当是无大碍了,但她并不知皇嗣出事后苍澜院发生了什么,心中没底,周常在说的正合她意,难得苍澜院这位自己提起……
想到这里,她掩下满身的恨意,敛去几分冰冷,准备开口之时,却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
她与众人看过去,就见莲花先她一步,悠悠地叹了口气,抚了抚肚子,自顾自愁眉苦脸地小声嘟囔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似很忧愁的模样。
那模样,难道是皇嗣……
贵妃当下给了赵美人一个眼神。
赵美人不易觉察地微点头,转身对莲花关怀地问道:“莲妹妹,怎叹气,愁眉不展的,有何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们为你开解开解。”
“嗯?怎么了?”莲花回神,方才没有注意到她们的交谈,她正小声嘀咕是非呢,也不知这些人什么时候走,尤其贵妃在,她得陪着,耽搁她赚金瓜子了。
赵美人笑着道:“方才见莲妹妹嘴里似说了几句什么,可方便说一说?贵妃娘娘与我们都很关心你呢。”
莲花抬头看了眼贵妃,心想赵美人真会说笑啊,贵妃想害她还来不及,怎会关心她。
她犹豫了几下,觉得似乎当场说出来想她们快点走不大好,太下人脸了,何况这里又不是她自己的,万一人跟她对着干呢,于是为难道:“这……这不大好说的,还是不说了。”
说着捏了捏手里的羽箭,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又瞧了一眼贵妃,十分为难的模样,仿佛在说有贵妃在,不方便讲。
那毫不掩饰的眼神,看的贵妃直冒火,敛起的寒意控制不住地从身体散发出去:“有话说便是,看本宫作甚。”防她跟防贼似的。
每当她遇到苍澜院这位,总克制不住要失控!
“我怕说了娘娘不高兴呀。”莲花一副很为贵妃着想的模样。
听听这叫什么话,苍澜院这位何时顾虑过她的感受。
贵妃压抑着怒火:“你说便是。”
“哦……”既然如此,那她就说吧。
莲花正想说时,瞅见崔兰儿被打得啪啪响,灵机一动,改了话头,直接道:“哎呀,这个嘛,方才呀,我琢磨了琢磨,好像贵妃娘娘待我特别好呢,担心我不懂事,总教我道理,便如刚刚犯错的那人不过教了一句话,才……”
气死贵妃,赶紧把人赶走,让她投壶赚金瓜子。
她掰着手指头算,嘴里念念有词:“加上掌嘴二十下这些字,才二十六个字呐,而教导我的却是……咦,都数不清了,老长一句话了……”
瞄了一眼贵妃难看的脸色,觉得火候还差点,她再接再厉,嘴里接着念叨以前的:“还有,上回小宴那次……”
贵妃铁青着脸,心头一跳:“够了!”再说下去,全天下都知她针对苍澜院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