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行人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人在这里打架，站在不远处开始小心翼翼地围观。

    正在天龙迟疑间，身旁的旋转木马忽然之间剧烈地转动起来。

    那一只只「肉马」挣扎着脱离了骨骼的束缚，冲着天龙狂奔而去。

    天龙定睛一看，不由地面露不解，所有的「肉马」都是用人类尸体勉强拼凑成了马的形状，可他们的五官依然是人。

    就在这群肉马近在眼前时，天龙猛然挥手，一大部分肉马化为了粉末，可仍有几只没有被「离析」，在众多血雾当中冲了过来。

    天龙一握手，地面上再次凸起多根巨大的石刺，将肉马全部挑起。

    这些由尸体拼凑成的怪物被石刺串成了肉串，在天上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发出难听的嘶吼。

    不等天龙喘息一秒，他脚下的血肉开始翻动，四周的地面居然在此刻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仿佛要将天龙活活捏死。

    千钧一发之际，他发动「滞空」，从巨大的血肉手掌当中高高跃起，双脚踏空立于高处。

    他缓缓调整着呼吸，余光却看到一个异常巨大的东西飞了过来。

    扭头一看，一个失控的血肉大摆锤划出诡异的弧度，竟从地面上旋转而上，冲着天空之中的天龙飞去。

    天龙赶忙伸手用力猛挥，巨大的血肉摆锤在空中逐渐化为肉沫，而天龙也在此时感觉一阵眩晕。

    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那巨大的摆锤化为肉沫之后不足几秒，全新的血肉再一次生长出来，将整个锤身逐渐补足。

    天龙只能调动自已的「信念」，全部灌输在「离析」上，才终于粉碎了那个向高空之中抡动的巨大钟摆。

    天龙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不是办法，全靠「离析」来战斗，自已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这里的东西是「离析」不完的，它们全都来自「生生不息」，整座游乐场似乎全都是白羊的武器。

    可是白羊根本没露面，情况为何会如此怪异……？

    白羊明明也透支了巨大的信念，可此时发动的「仙法」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方才闲庭信步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使用了「仙法」，反而像……

    随意伸手地驱赶着虫子。

    “白羊！！”天龙在天空之中大喊道，“你不是要和我做个了结吗？！躲着有什么用？”

    游乐场内很多人都开始抬头望向天龙，可天龙根本找不到齐夏的踪影。

    “白羊！！”天龙在天空之中大喊，“出来！”

    天龙举起手，天空之中赫然出现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心神一动，石头便从高空坠落而下。

    「啪」！

    巨大的石头砸在血肉的地面上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将什么东西砸出了裂痕。

    许多正在游乐场里游玩的顾客似乎发现情况不太对，开始纷纷地向着出口处逃离。

    “白天龙大叫着，陆续召唤出许多巨大的石头悬在高空，随后又如同陨石一般纷纷落下。

    一阵奇怪而响亮的雨声开始在游乐场当中响起。

    天龙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齐夏的踪迹，心境也在此时开始逐渐烦躁。

    下一秒，一个更加庞大的东西在天龙的余光当中显出身形，它嘶吼着、呜咽着，如同一头巨大的苍白猛兽。

    由于体型实在太大，天龙大惊失色，赶忙向后退去，急速飞行了几十米，这才发现来者居然是用巨大肋骨和血肉做成的海盗船。

    这艘船竟凭空跃起，如同生着双翅一般，呜咽着向着他撞了过来。

    见到避无可避，天龙立刻将双手放在胸前，再一次发动着「离析」。

    齐夏站在不远处抬头望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附近的人正在快速的逃离现场，也不知这个世界能不能经得住天龙这般折腾？

    这里应该是游乐园的商业街，不仅有一些像楼一样的血肉商店建筑，附近游玩的人穿得也千奇百怪。

    齐夏低头看了看那些巨大石头落下的地方，心想……这或许是整个世界第一次出现石头吧？

    有一些巨石砸到地面上，甚至将地面砸出了裂痕，露出了背面那漆黑的颜色。

    齐夏跃上一块石头，伸手轻轻一挥，血肉开始逐渐铺满裂缝。

    几秒之后，他听到自已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扭过头看去，发现在几栋楼之间的漆黑裂缝处，居然有一只手从虚无空间伸进了这世界中。

    是一只活人的手。

    齐夏微微一愣，大脑有些混乱。

    有人……在空间之外游荡……？

    那只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它抓住裂缝的边缘，拆下了一块碎片，让裂缝变得更大了一些。

    好在附近的人都在奔逃，完全没有注意到裂缝的异样。

    齐夏皱起眉头，思索着现在的情况——

    一个游荡在空间之外的人……他来自哪个空间，哪个时间？

    要说他运气好，他居然能够在虚无空间当中找到一扇可以进入的门。

    要说他运气不好，他找到的这扇门内偏偏是自已和天龙的战场。

    同一时刻的天空上，巨大的肋骨海盗船在接触到天龙的身体之前逐渐化为粉末，可这海盗船飞行的速度竟然远比他「离析」的速度更快，在天龙刚刚分解完三分之二的船体时，剩下的部分就如同火车一般撞在了他的身上。

    巨船的呜咽声、惊天的碰撞声在天空之中炸开。

    接连的变故让天龙再也招架不住，从高空当中直直地坠落，落在了裂缝旁边不远处。

    齐夏没有在意天龙的方向，只是看向那裂缝当中伸出的手，他知道「变故」应该又出现了。

    但现在该做的事全部做完了，无论出现什么变故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一个人挣扎着想从虚无空间之中进入这里，是不是太离谱了些？

    真所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他从侧面走到裂缝旁边，轻道一声「荒唐」，随后挥了挥手。

    一大片血肉开始在裂缝处疯长，将裂缝连带着裂缝里的人全部封锁。

    「等……等一下……」

    那人从裂缝当中传出声音，是个女人。

    看起来她并不甘于被封锁在空间之外，不断地伸手抓挠着大片的血肉：「喂，你是谁？！」

    齐夏摇摇头，让血肉铺满裂缝，不管那外面游荡的是何人，这里都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等到血肉将裂缝重新盖住，齐夏才叹气道：

    “抱歉，我不能救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吧。”

    第1350章

    世界

    待到裂缝被重新补足时，一个慌不择路的无脸人瞬间冲着此处跑来。

    还不等齐夏拉住她，她像是在逃脱什么怪物一样，一头扎进了正在愈合的裂缝中。

    齐夏眉头一皱，本想将她拉回，可想了几秒之后还是收回了手。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不往出口处跑，不往人烟稀少处跑，却偏偏往这个裂缝里跑？

    「变故」刚刚出现，便有一个新的意外前来补足。

    看着那女人在裂缝当中挣扎，齐夏皱眉沉思。

    看来就算情况到了此时此刻，「业力」与「因果」依然在。

    眼前人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补足「变故」，说不定是因为过去齐夏所犯下的业。

    而她从这个裂缝出去，又会为另一个时间种下新的因果。

    当「善」与「恶」开始纠缠，「因」与「果」颠倒往复。

    就让「变故」解决「变故」，让「业力」滋养「因果」。

    齐夏不再管这无脸人，只是回头看向天龙。

    他依然静静地躺着。

    他一动不动，仿佛若有所思。

    直到此时躺在了地上，天龙都不知道自已到底是在跟什么东西战斗。

    是白羊吗？

    不，他感觉自已好像在跟整个世界战斗。

    齐夏迎着四处乱跑的路人，缓步走到天龙旁边，他发现天龙毫发无伤，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

    天龙望着天空呆呆地出神。

    那巨大的肋骨海盗船在把天龙撞飞之后，如同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在了天上，虽然它没有眼睛，但天龙就是感觉它在看着自已。

    这到底是什么景象？

    这个世界仿佛是活的。

    除了白羊之外，这游乐园里的每一个东西，都想让自已殒命。

    齐夏没说话，似乎是给天龙留下了休息的时间，随后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小摊。

    这小摊正在售卖游乐园纪念品胸针，摊主早就已经逃跑了。那摊上的胸针都是由骨片制成的，又用鲜血勾勒了图案。

    齐夏挑选了一会儿，从小摊上拿走了一个画有花朵图案的胸针，放在口袋中，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天龙身边。

    “累吗？”齐夏问道。

    天龙没回答，只是望着天空。

    “还有战意的话，可以继续打。”齐夏又说，“这里的东西拆了不足十分之一，仍需努力。”

    天龙听后苦笑一声：“你根本没有动用「信念」。”

    “嗯？”

    “那些东西像活了一样的冲我袭来，它们根本不受你控制。”天龙面无表情地地问道，“这个游乐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龙，问题并不出在游乐场上，我说过，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和你做个了结，是因为这里没用了，所以我想把它拆了，重新建点别的东西。”

    天龙的表情逐渐难看起来，他感觉自已被耍了。

    “和这个游乐园无关……你却故意把我带到这里？”

    “在这个世界当中无论你去哪里都不可能赢。”齐夏说道，“当你站在这里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已经了结了。”

    “白羊……这里到底是哪里？”

    “你比青龙更加敏锐，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稳定。”齐夏说道，“不管我看起来有多疯，这个世界都符合原有的逻辑，它不会因为任何情况而出现崩坏的迹象，所以这里真的是梦吗？”

    天龙感觉齐夏所言不假，初入这里时感觉每一处都很诡异，可待得时间久了，又发现它格外稳定。

    甚至比自已的梦境都稳定。

    它所有的东西都由血肉组成，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没有脸庞。

    齐夏见到天龙沉默，又在一旁冷不丁地问道：“天龙，你觉得自已……有脸庞吗？”

    天龙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他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自已的脸颊——

    五官赫然都在。

    “所以这里……真的……不是梦？”

    “是的。”齐夏点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可你……”

    话音还没落，天龙猛然冲着齐夏挥手，齐夏的身躯如同沙丘一般被一阵强风吹散，化为了血肉碎末飘散在空中。

    血肉碎末散尽，半空之中落下了一个小小的骨片胸针。

    似乎连天龙也没想到，「离析」齐夏竟会如此容易。

    这说明这个世界确实不是梦……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里是……现实？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它比「桃源」更加荒诞，又怎么可能存在于现实？

    几秒之后，一个人缓缓走到天龙身边，他低头将那枚骨片胸针捡了起来，重新放回了口袋中。

    天龙看清了来人正是齐夏的脸，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

    一个刚刚被「离析」的人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这种诡异的地方……居然不是梦？

    可如果是梦……为什么梦境的主人被杀了都没有让梦境坍塌？

    “白羊，你明明入了我的梦，现在却想让我相信这不是梦？”

    齐夏摇摇头：“天龙，这正是我的计策之一。当你以为自已苏醒的时候，其实身处无边梦境。当你来到这里，以为依然在梦里的时候，你却早就已经醒了。”

    天龙努力撑着自已的身体缓缓坐起来，他看起来不像是被击败了，而是被击垮了。

    “那我……是什么时候醒的？”天龙又问。

    “进门之前的瞬间吧。”齐夏喃喃道，“当时有没有感觉自已的呼吸开始变得更加困难，身处无边黑暗？”

    天龙听后再度苦笑一声。

    在那个崩溃的瞬间……自已确实是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

    可谁又会分辨那时候是不是因为苏醒？

    “我以苏醒的状态来到这里……你却让我看到噩梦之景。”天龙扶着自已的额头无奈地叹气，“实话告诉我，我能在这里杀死你吗？”

    “不能。”齐夏回答道，“你若是想要彻底杀死我，那就需要捣毁这整个世界。”

    他看着齐夏，多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轻叹着问道：“怎么做到的？”

    “你杀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齐夏回答道，“你对我的杀意越明显，你就会越危险。”

    天龙喃喃道：“你明明说过跟我没有继续厮杀的理由，可我自从踏入这里，就感觉到了异常浓厚的杀意。”

    “那是因为想杀你的不是我，而是这整个世界。”

    “什么……？”天龙感觉事情似乎再一次出乎了自已的预料，可仔细想想刚才的情况又确实如此，“世界想要杀我……可你不想？”

    “该怎么和你解释呢……”齐夏蹲下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地面，“天龙，这个世界就是「我」。”

    天龙第一次感觉短短的一句话会如此的难以理解。

    第1351章

    永恒开始

    “所以你想要杀我，必须要毁掉世界。”齐夏又说，“这个世界承载了我曾经的意志，它是以「杀你」为执念而建立的，所以你会感受到来自整个世界的巨大杀意。”

    天龙缓缓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齐夏。

    纵然天龙的思路已超出常人许多，可仍然没有办法在此时参透这句话的含义。

    “一个为了「杀我」而建立的世界……？”

    齐夏并未说话，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天龙只感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迈步跟上。

    二人几乎横跨了整个游乐场，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像是剧场的血肉建筑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