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的？你没地方睡？”墨谪清又开始不留情面的嘲讽道。

    对方却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是啊，流落街头了，怎样？”

    墨谪清懒得理他，翻身上床，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闭眼，他就看到了今日那个鲜血淋漓的犯人，又猛然睁开了眼。

    睁眼就看到，王寐还站在他的面前。

    他松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有了些安全感。

    “咳咳……”他有些别扭的说，“你今晚有事吗？”

    王寐挑眉，语气戏谑：“怎么？墨相有事要求我？”

    墨谪清声音低了几分，似乎有点尴尬心虚道：“你若是实在没地方睡，我倒是可以纡尊降贵，让你来我的床上睡。”

    王寐轻笑着说：“那不好吧……”

    墨谪清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道：“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咱俩划江而治，你睡这边我睡那边。”

    王寐猜测着，该不会是这个占据了墨谪清身体的人，今日在天牢中，看到了什么血腥场景，把自己吓着了吧。

    如此想着，他开始讨价还价：“跟你挤一张床多不舒服？有这功夫我不如出去找个客栈。”

    墨谪清咬了咬唇，有点为难，他现在一闭眼就是那个鲜血淋漓的场景，还会将那个人的脸，想象成自己的。

    若是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那他今夜只怕是彻夜难眠了。

    但他又不能在王寐面前露怯，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你现在就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黑暗中，王寐的嘴角好心情的扬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到墨谪清的床前，声音轻慢道：“往里挪挪，住客栈太贵了，不如把钱省下来吃顿好的。”

    墨谪清不满的哼了一声，往里挪了挪，给王寐腾出了一点地方来。

    二人离得挺远，中间隔了一道楚河汉界。

    不过墨谪清这一次闭上眼睛，却觉得分外安心，丝毫不担心身旁的王寐会对他痛下杀手。

    他缓缓睡去，均匀的呼吸声传入王寐的耳中。

    昏暗中，乌玄珏摘下面具，他能够看到墨谪清消瘦的身形，床上还沾染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墨谪清睡得不踏实，不一会儿就开始翻身，眉头也紧紧锁着，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也许是有些冷，就凑近了乌玄珏一些，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乌玄珏也下意识伸出胳膊，将人圈入怀中，手掌贴在他的背上，都能够感觉到他的肩胛骨。

    平日里不吃饭的吗？怎么这么瘦。

    第44章

    自尽

    怀中抱着这么一个没什么人气的人，乌玄珏用眼睛临摹着墨谪清的容貌，下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先生啊……你要我如何是好呢？

    ——

    太后很快就迁入了行宫之中，身边只带了几个新安排的下人。

    章与雯已经跟着章家人出发去了边疆。

    不过墨谪清多照顾着她一些，给她安排了一个有些功夫的婢女保护着她，免得她在路上受磋磨。

    毕竟是一个还未曾走上歪路的小姑娘，总是要给她一个机会吧。

    章华音已经坏事做尽，死在她手上的无辜性命，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她有今天，已经是自己心软，宽大处理了……

    墨谪清这样想着，坐在御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如今他处理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已经被他转移到了乌玄珏的手中。

    而楼青，已经被墨谪清调到了乌玄珏的旁边。

    乌玄珏很怀疑墨谪清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所以才总能够将他的自己人弄到他的身边，不过如今太后已经除掉了，将楼青安排到他的身边确实会方便上不少。

    楼青端上来一碗中药，放在了墨谪清面前，垂眸道：“大人该喝药了。”

    墨谪清闻着那碗中药的味道都想yue，只不过我们的墨影帝比较注重自己的逼格，所以很勇的端起碗来，喝的时候尽力不呼吸，不让汤药经过舌头，大口大口一饮而尽。

    将药碗放下，他拿帕子颇为端方的将嘴擦干净，忍住了想吐的感觉道：“喝完了，端下去吧。”

    楼青将碗拿走的时候，又告诉了墨谪清一个消息道：“今日为丞相大人煎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想要在您的药中放东西。”

    “被抓住后，从她的身上搜出一包砒霜，，奴才去查，发现是太后的人。”

    墨谪清愣了一下，合着他差点被毒死啊。

    看他神色莫测，一旁的乌玄珏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端药之前都会有验毒试药的宦官，母后还真是拙劣。”

    墨谪清闻言，看着楼青手中的药碗，沉沉道：“只怕是到了绝境，无论如何都要恶心我一把。”

    墨谪清不知道，可是乌玄珏却清楚的很，他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可不是一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主儿，他没有放过她，她就一定会卷土重来，抓住一切机会杀了他。

    在墨谪清看不到的地方，乌玄珏抬眸给了楼青一个略带杀意的目光，楼青不动声色的颔首，缓缓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

    太后行宫。

    楼青身着一身丹红色内侍服，虽脸上没什么气色，却也衬得格外妖冶，鬼气森森。

    章华音独自一个人坐在庭院的椅子上，看着池塘中的锦鲤游来游去，漫不经心的将鱼食撒进去，看着它们哄抢。

    楼青进来后，她更是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仍然专心致志的喂鱼。

    “参见太后娘娘。”楼青的声音淡淡的，丝毫没有恭敬之心。

    替她做了不少脏事，如今她墙倒众人推，自己已然更不用对她多么恭敬。

    章华音冷笑一声，将碗中的鱼食一把撒了出去，鱼是不知道饥饱的东西，看到吃的就会不停的吃，不多时只怕会撑死不少。

    “太监啊，都是没根的东西，如今楼公公升了官，自然是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楼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唇角：“是啊，没根的东西，今日只怕是要送娘娘上路了。”

    章华音闻言，面色变了几分，手紧紧的抓住了一旁的扶手，猛然凌厉的看向了楼青：“你说什么？！哀家可是太后！是皇帝的母亲！”

    楼青却肆无忌惮的耸了耸肩道：“那你猜猜，这是谁的意思？”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

    章华音犹如被抽了骨头一般，瞬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他……”

    乌玄珏莫非，都是装的？

    这么多年装傻充愣，就是为了蛰伏，等着将她和她们一个个扳倒吗？

    “呵呵哈哈哈给……”章华音突然却又爽快的笑了，咬牙切齿道“墨谪清啊墨谪清，我死了，他又能活多久呢？”

    “他迟早会，步我的后尘！”

    她阴恻恻的看向楼青道：“我死了，也要拉点陪葬。”

    楼青的身后突然冲出一个婢女，他此前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个婢女的存在。

    没有来得及躲开，自己的腰部被匕首划伤了道，随后就被楼青治住，拧断了脖子。

    他从地上将婢女掉落的匕首捡起来，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匕首递给章华音道：“只怕要让娘娘失望了，您上路吧。”

    “若是您死了，章家还是那个章家，您也还是太后。”

    “您若是不死，流放途中危险，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呢……”

    章华音再抬头，美丽的脸上落下了一滴泪水，她不过也就二十多岁，早早就死在了这样的权力纷争中。

    楼青的威胁……对她来说很是有用。

    她若是死了，就还是太后娘娘，皇帝的母亲，章家…也还有一线生机。

    鲜血流进了鱼塘，染红了池水，将一池锦鲤搅散。

    “行宫之中，太后自尽，贴身婢女忠心不二，随之而去。”楼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高声在院中说道，说罢，他又独自一个人扬长而去。

    腰侧的伤口并没有处理，他就那样上任凭鲜血流淌，一路走到了承云楼，上楼径直走进了老板的房间。

    梵音手中拿了一把红木玉嘴的烟枪，正倚靠在窗沿上抽烟，一身青衫，瞧着背影还有几分孤寂的意味。

    听到身后传来的开关门的声音，他也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说了一句：“药在床头，自己取。”

    说着，又添了一些烟草进了烟枪中。

    楼青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多言，只是从床头的柜子上将药取出来，又问：“纱布在哪里？”

    梵音这才回过头，看着丹红内侍服染上的暗红色，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也在床头的柜子里，第二层。”

    第45章

    偶遇

    楼青将纱布拿出来，解开上衣，轻车熟路的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梵音就那样懒懒散散的靠在窗前看着他，随手磕了磕烟枪里的烟灰，将烟枪放在了一边。

    “看不出来，楼公公身材还不错。”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

    楼青靠在床头上，衣服松松垮垮的披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平时看起来清瘦，一阵风吹来仿佛就能将他吹到一般，没想到身材还不错。

    梵音的目光扫过他的腹肌，看到他腰侧包扎好的伤口，微微笑着说：“用不用给你找点药？”

    楼青则是相对显得有些不耐烦，眉宇之间带着戾气：“不用了。”

    梵音无奈的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你能不能不要总对我这么不耐烦，人家也是会伤心的好吗……”

    楼青没有回答他，转而看向了他的烟枪，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梵音心领神会，将烟枪递给他。

    熟练的填上烟草，点火，随后吐出一口烟雾，一切都是这样的轻车熟路，楼青那张有些阴柔的脸在烟雾中忽明忽暗。

    “梵音，你是不是不知道讨厌两个字怎么写？”楼青有时候也很不理解，为何他对梵音如此恶劣对方却总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对方却只是笑了笑：“我当然知道，甚至比你还清楚。”

    只是永远不会讨厌你罢了。

    楼青微微皱眉，又就着那白玉烟嘴抽了一口道：“我对你不过是救命之恩，你不要总误以为是一些别的感情。”

    “我不在意。”梵音的神情好像确实没多在意，一直都是一厢情愿，也无所谓。

    楼青见状，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将烟枪放在一旁，把衣服穿好，就要离开。

    只是梵音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声音也没有那样的从容，甚至于是带了几分颤抖道：“楼青，我真想将你的心剜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楼青冰冷的手覆上了梵音的手背，有些冷漠残忍的将他的胳膊拿开，还是离开了。

    只留下梵音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苦涩的意味。

    ——

    得知太后自尽的消息，墨谪清还有几分错愕，在他的认知中，太后不是这样一个容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哪怕败落了，她也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只要活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自杀呢？

    可乌玄珏却告诉他，这就是世事无常，不能深究，也许太后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墨谪清这才打消了疑虑。

    好在很快就开春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切生机仿佛都冒了出来，空气中也浮现出了泥土的芬芳。

    很快就到了春闱的时候。

    这段时间，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都聚集在国都，在各大茶肆酒巷中高谈阔论。

    而墨谪清早已经知道，这次的科举会被人暗中操作，前几名皆是有背景的人，至于那些个寒门子弟，或落榜回家，或者名次排在后面，总之都不是很理想。

    而这当中，就有未来的乌玄珏掌权后，最为器重的一个大臣，一个寒门子弟——洛司尘。

    既然知道这一点，墨谪清决定趁此机会，干脆卖他一个人情，插手一番科举舞弊之事。

    只是虽然他不太懂，却也明白这其中牵扯甚广，尤其是背后的摄政王乌彻溟。

    据说许多考生为了见乌彻溟一面，光是进门的银子都得上千两，若是想在科举中获得一个好名次，那要花的钱那就更是不少了。

    这真是一门暴利，按理说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京城之中说得上话的大臣，几乎都会玩这一手。

    只是令人纳闷的是，原主竟然从不曾这样做，也不知道是压根不屑还是另有所图。

    墨谪清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今日政务处理的快，他早早就出了宫，也不着急回府，就随便在大街上逛一逛，看看有什么稀罕玩意。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脚步声向他靠近过来，应该只有一个人。

    墨谪清不动声色，瞅准机会，在那个人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从后面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胳膊，一个转身，将人反扣住。

    “疼疼疼……”

    那人连连喊痛。

    墨谪清这才看清楚，原来靠近他的不是别人，而是南风馆的白景云，他的腰间还别着自己送的白玉佩，一身白衣格外衬他，仿佛一个清冷如玉的公子。

    他连忙松开手，有些尴尬道：“白公子，怎么是你？”

    白景云甩了甩有些被捏痛了的手道：“是我太过于冒失，在远处看到了墨公子，想着偷偷过来打个招呼，却不想让你受惊了。”

    墨谪清连忙道：“是我不好，没看清楚来人就贸然出手。”

    对方笑着摇摇头，看向了一旁的茶肆道：“好不容易碰到了，不知墨公子有没有时间去喝一杯茶？”

    墨谪清约摸了一下时辰，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白景云心情瞬间变得非常不错，连忙带着墨谪清进了茶肆道：“今日我请客。”

    墨谪清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暗笑道，若是白景云知道他的身份，还能够这么开心的跟他喝茶吗？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可是人憎狗厌的。

    二人走进茶肆，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点了一壶好茶，不紧不慢的聊着天。

    墨谪清有些好奇的问道：“公子在南风馆，可以随意出入？”

    白景云点了点头道：“主管信任我，我又是清倌头牌，能赚到钱，自然对我的约束就宽松一些。”

    随后，他又变得自卑起来，有点小心翼翼道：“墨公子不会嫌弃景云身份上不得台面吧……”

    墨谪清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怎么会呢。”

    对方闻言又重新露出笑容道：“那就好，我以为墨公子这样清风霁月的人，是不屑于我这样的人沾染上关系的。”

    “白公子有没有想过，离开南风馆。”墨谪清问道。

    “唉，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早已经没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了，不如待在南风馆混混日子，等到人老色衰的那一天，也许就会流落街头，了此残生。”他虽是笑着说话，但语气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第46章

    谣言

    “总之，你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提就是。”墨谪清怎么说也被白景云救过一次，心中对他是有感激的，所以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够帮到他一些。

    对方点了点头，隐下了眸中那份不同寻常的感情。

    二人正说着话，就看到楼下一群人围了起来。

    对面客栈扔出来一堆包袱，还有一个男人，还恶狠狠的踹了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