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了,却也没办法。
只是最初,她可以告诉自己,他们还在心中深爱着彼此,是彼此的青梅竹马,也许凌靖会为了她守身如玉。
可是,现实终究不是画本子。
没那么多所谓的长情。
凌靖也不小了,早就该成家立业了。
回忆收回来,章华音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表情却显得狰狞,似笑非笑。
她看着这个自己认识了许多年的男子,她很熟悉他,熟悉他的性格,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可是又好像不太认识他,为何他总是这样一副样子,好像很执着,却又偏偏放了手。
“阿音,旧事已随风而去,无需再提。”凌靖知道,她怨恨自己心里没能一直只爱着她一个人。
章华音擦掉了脸上的泪,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她说:“倘若出事的不是崔家,而是我,你会像帮助崔家那样竭力救我吗?”
凌靖闻言,也只是轻轻皱眉道:“世上没那么多倘若。”
当年的阿音若是说一句不想入宫,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她进宫去。
当年的阿音若是说一句喜欢他,他会不顾一切……
可是时光匆匆,二人都变了,有些过去,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章华音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她就在那里呆呆的坐着,一直到凌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也并不知道。
——
墨谪清感觉自己稍微有些精神,就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还把张萧言召了过来。
在宫中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他中的毒有可能会让他随时疯癫,若是张萧言在身边,还能够控制一二。
“萧言,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墨谪清问道。
张萧言点点头。
“都准备好了。”
墨谪清闻言,心中给张萧言暗暗竖起一个大拇哥,不愧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办事效率就是高。
在床上躺着歇几天,墨谪清感觉自己快躺废了,便对张萧言道:“扶我起来走走吧,骨头架子都快躺散了。”
“是。”对方一如既往表情淡然。
墨谪清刚披好衣服,撑着张萧言结实的胳膊站起身来,感受着双脚沾地的踏实感,就见乌玄珏走了进来。
乌玄珏的目光下意识锁定在了张萧言扶着墨谪清的手上,也许是怕墨谪清摔倒,他的另一只手还虚虚扶着对方的腰。
他很快掩盖住了心中的异样道:“先生伤口还没好,太医说了最好不要走动。”
说罢,他就想让墨谪清重新躺回去。
对方却摆了摆手道:“若是闷着死得更快,说不好还会发霉,不如出去走走,死也做个自由鬼。”
墨谪清语气散漫着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乌玄珏心情更差了几分,不过面上却不显,只说:“什么死不死,鬼不鬼的,先生自然是长命百岁。”
墨谪清闻言,扬起一抹笑容道:“好,出去转转自然会长命百岁。”
说着,就在张萧言的搀扶下往门外走去。
乌玄珏想做些什么,比如抵开张萧言自己扶着墨谪清,却又觉得和张萧言这条狗计较有些自降身价。
出了殿门,他便走在了墨谪清的另一侧,同他聊天。
“先生,凌大人主审太后一案,已经许多天了,至今没有一个结果。”
乌玄珏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
虽然章华音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可是前世却害得他不惨,而且也并不是没对他动过杀心。
所以他对章华音没有丝毫感情。
他只是想看看,这位“墨谪清”会怎么对待那个几次三番要他命的人。
第42章
处置
张萧言就在一旁,看着乌玄珏不经意间扶着的墨谪清的胳膊,眸色暗了几分。
他悄悄地松开了手,自然也没看到乌玄珏得逞的目光。
墨谪清思索着道:“毕竟是太后,是你名义上的母后,我总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
“判决的事情我已然准备妥当,只是看你……”
乌玄珏直言道:“但凭先生处置。”
墨谪清闻言也不再推脱,干脆说:“我没打算要她的命,不如软禁到行宫,终生不得出。”
乌玄珏闻言垂眸,顺从的点了点头。
只是软禁?
你还真是心软,墨谪清。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要治你于死地呢?
实际上,不管墨谪清是不是原来的墨谪清,他想到回到那个位置上,就一定得让对方倒台……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不得劲。
不过很快就压下去了。
有个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跪倒在他们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着急忙慌的说道:“陛下,丞相大人,太后娘娘方才,想要在天牢上吊,幸亏被凌靖大人及时赶到救了下来,才保住了一条命啊。”
墨谪清闻言,看向了身边的张萧言,对方则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迅速走开了。
墨谪清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随意说了一句道:“加派人手,将人看紧了。”
“是。”
那小太监闻言又退了下去。
乌玄珏一时间竟然有些猜不透墨谪清到底要做什么。
好在又修养了一两日后,墨谪清的身体已然好了许多,他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
因为墨谪清许久未曾上朝而变得有些闲散的大臣们也重新变回了鹌鹑,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拿来开刀了。
墨谪清也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众人惧怕的感觉,被惧怕总比被阴的强……
墨谪清说:“太后刺杀朝廷命官之事,想必诸位大臣也有所耳闻吧。”
台下一些胆子大的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这件事情。
一旁的摄政王乌彻溟老实了许久,现在也忍不住出来跳一下。
“没想到堂堂墨相,居然会被太后伤了,当真是……可惜啊。”
墨谪清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家伙的挑衅,只道:“不知诸位认为,如何处置为好?”
“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可那是当朝太后,若是按律处理,只怕陛下要被治一个不孝之罪啊……”
下面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其实他们讨论的结果对于墨谪清来说并不重要,最终的判决不过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之所以要问一下,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流程罢了。
最终还是以太后终生软禁定音。
只是章家人自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们还想理据力争:“那可是当朝太后,是昭国的国母,岂能随意处置。”
其实他们并不在意章华音的死活,只是担心失去了章家如今最大的依仗罢了。
还不等墨谪清开口,下面就有人站了出来。“陛下,臣要弹劾章大人……”
“陛下,臣也要弹劾章家……”
乌玄珏身旁懒散坐着的墨谪清轻笑着看戏,颇有几分慵懒闲散的意味。
这可并不是简单的墙倒众人推,而是他让张萧言去做的事情,疏通朝中一些大臣,集体弹劾章家,扳倒章家。
从此这个强有力的外戚,也就倒下了……
——
墨谪清带着张萧言去了一趟天牢。
牢房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和一股难闻的味道,墨谪清走进去的时候,不由的皱了皱眉,这使他身旁的张萧言对他的关注更甚了几分。
章华音自杀未遂,天牢确实加派了不少人手,时时刻刻盯着她,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章华音没有再寻死觅活,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极度消沉的状态。
墨谪清出现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抬眸看一眼。
“太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章华音垂眸,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若我是个男人,若我不用受家族制约,若我……再聪明一点。”
“是不是也能同你抗衡一番?”
墨谪清只是回答:“我不知道。”
“不过,我还要告诉你,章家垮台了,全家流放至北疆做苦吏。”
章华音这才抬起头,眼眶通红,她自然清楚,墨谪清不会放过章家,虽然她同样痛恨章家对她的利用和无情。
可是曾经,她也有过被爱的时候,母亲抱着她唱儿歌,父亲举起她在庭院转圈的快乐时光,她同样无法割舍。
她紧紧捂着脸,声音带了哭腔:“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墨谪清,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墨谪清闻言却也只是笑笑,耸耸肩道:“对我说过这句话的,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个了。”
他并不在意,反正不得好死是他的正常结局,好死就是赚到了,如果能活着就是赚翻了。
“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要我命的?”章华音认命了一般道。
“都不是。”墨谪清说,“你仍然是尊贵的太后,陛下的母亲,只是你的余生,都将在行宫中度过,永世不得出。”
“你不杀我?”
“不杀,却也不想让你好过。”墨谪清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却听到那女人在背后说:“墨谪清,你和从前很不一样了,若是从前的你,只怕此刻我章家满门无论老弱妇孺都已无一幸免了。”
“哦?是么。”墨谪清嗤笑一声道,“那你还真是幸运。”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的往出走着。
又在狭长的天牢过道上,墨谪清猛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顿住脚步,看向了身边的张萧言。
张萧言心领神会道:“主子,这是天牢在刑讯逼供。”
墨谪清只在电视剧或者书上看过古代的刑罚,不过仅仅是那样就已经觉得足够残忍了,不知道现实中到底的是什么样子。
他改变了方向,往刑房的方向去了。
越是走近,血腥味就越是扑面而来,墨谪清不由的皱眉,却依然强忍着恶心走了过去。
第43章
同寝
“主子,这地方血腥,当心冲撞了您。”张萧言想阻止墨谪清过去。
可是他说话的中间,墨谪清已经进了刑房。
一旁是一排铁架子,上面挂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有些刑具上还沾染着未曾干涸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刑具的旁边就是刑架,此刻上面正绑着一个囚犯,狱卒正毫不留情的拿着带倒刺的鞭子,抽在囚犯的身上。
墨谪清心中有些害怕反胃,却还是壮着胆子往那囚犯的身上看去。
他的身上早已经血肉模糊,看起来进气多出气少,他的目光扫过了囚犯的手,直接吓得脊背一僵,感觉一股反胃涌了上来,险些吐出来。
那指甲缝中插着竹签子,指头又被生生掰断,扭曲成了一种诡异的姿势。
那囚犯早已经疼晕了过去,又被狱卒一盆凉水泼醒了过来。
墨谪清强忍着恶心害怕,开口道:“这人犯了什么罪?”
狱卒一看来人的腰牌,知道是丞相大人,连忙恭恭敬敬道:“回大人的话,这人意图结党营私,死活不肯招认……”
墨谪清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古代刑罚的可怕之处。
他有扫视了一圈这里,不远处还有一张钉床,上面布满了铁刺,若是被摁在上面,只怕要变成马蜂窝了。
他突然感觉这不见天日的地牢怎么冷嗖嗖的,没有多做停留,他匆匆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他魂不守舍。
最多还有半年,他可能就会落到这番境地。
若是他没能够成功让乌玄珏对他放下杀心,或者没有成功逃离这里,也许今天那个人的下场,就会是他的下场。
回忆起好几次梦中,那鲜血淋漓的场景,四肢尽断的他是那样狰狞可怕……
“主子,主子?”
轿子外面传来了张萧言的声音。
墨谪清才发现自己发呆了太久,已经回府了。
他浑浑噩噩进了房间,没有点燃烛火,没什么安全感的蜷缩在了床角,抱着腿在那里坐着。
窗外一阵冷风吹进来,墨谪清头都没抬就知道又是王寐。
对方跟进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看到团在那里的墨谪清,不禁觉得有点儿好笑:“怎么了?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墨谪清懒得同他贫嘴,疲惫的闭了闭眼:“你怎么从来都带着那副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就这样见不得人吗?”
王寐道:“是啊,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却能死死的缠着你。”
墨谪清被他逗笑了,我仍然有些忧愁的说:“你说……我若是不得好死,是否也是众望所归?”
王寐不禁有些好奇他今天在天牢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忧伤,这么多愁善感。
他说:“是啊,你墨相是臭名昭著不假,可是你死了,也会有人为你伤心。”
“你会吗?”墨谪清抬头看着面前的这张鬼面,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认真与执拗,他眸中倒映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呆了面前的人。
王寐吞了吞口水,别过了头去道:“我们无论如何也有些交情,自然……也是会难过的。”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你可是墨谪清,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王寐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他安慰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安慰别人呢。
墨谪清也笑了,是啊,他如今可是堂堂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我困了,你走吧。”墨谪清摸索着上了床。
王寐却有着不满道:“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