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听得刘季马阳二人心惊肉跳。
他们并不是担心皇上如何如何,而是春闱在即,皇上若是驾崩,国丧一来,春闱岂不是要延期?
延期还罢了,怕只怕,今年春闱直接取消,那到时候......
不敢想,马阳根本不敢想下去。
刘季心头狠狠跳了几跳,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
让齐仙官坐下来细说。
“确定不是有要事商议才入宫的?”刘季还抱有几分侥幸。
毕竟除夕那日,皇上还与皇后站在紫微宫城楼上,与民同庆来着。
眼看着人都站起来了。
这才过完正月,就不行了?
还不等齐仙官开口,门外的殷乐跑进来说:
“师父!我看见王大人跟着宫人往紫微宫那边去了。”
殷乐这话一出,秦瑶心里都跟着咯噔了一下。
自丰王案过去后,王瑾连升两级,现在已是正五品御史中丞。
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可见颇得圣恩。
王瑾若是都往紫微宫赶,那齐仙官刚刚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
“阿旺。”秦瑶喊了一声。
阿旺立即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秦瑶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在他耳旁低声嘱咐:“你去盯着国师府,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阿旺领命。
晚饭还没吃饱,拿了个馒头叼着吃,即刻便出了门。
“等吧,边吃边等。”秦瑶对众人说道。
她就像是根定海神针,只要她人在,刘季就觉得没什么好慌乱的。
况且已经派了阿旺前去打探,消息传回还需要时间,不如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刘季很快淡定下来,示意慌乱的马阳先别着急,又问齐仙官:
“小师兄,一块儿吃点?”
齐仙官点点头,他没吃饭就来了,饿着呢。
殷乐多拿了副碗筷过来,大家伙继续吃这顿没吃完的晚饭。
等着阿旺的消息。
只是心里惦记着事,大人们都没什么胃口。
皇上要是驾崩,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只春闱受到影响,全国上下都要迎来未知的大变化。
而今夜,紫微宫里恐怕也是遭乱一团。
作为百姓,秦瑶只期望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饭毕,二郎三郎四娘并没有和平常一般回屋温习功课。
秦瑶让他们留了下来,就在厅里看书习字。
顺便也听听外头的变动,做到心里有数。
众人这一等,就到了深夜。
已经不需要阿旺回来禀报了。
因为整个京都城里的卫兵都出动了,北定门那边大夜晚还开城门放行。
动静一起,满城百姓都已嗅到风雨欲来的前兆。
午夜时分,阿旺终于躲过城中重重防守,翻墙进入院中。
刘季腾的一下站起来,“怎么样?是不是皇上他......”去了二字,刘季没胆子说出来。
阿旺没摇头也没点头,先找到秦瑶,才开口将打听到的情况说出来。
紫微宫内确实有大变,国师府的人都已进宫去了,连带着那位神医。
估摸着是宫里那位,当真病危。
眼下三品以上公卿王侯,全都被召入紫微宫。
城郊营地里,那些被徐家人带来的私兵,已有大半趁夜入宫。
整个京兆府衙门里的衙差都在奔忙,紫微宫御林军已经戒严,把守着京都城各大出入口。
这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事态严重,只不过准确消息还没从宫内传出来而已。
马阳暗拍大腿,这下子春闱是真不能如期举行了!
刘季看看秦瑶,又看看齐仙官,这两人倒是淡然,好似春闱不能如期举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殊不知,和皇位更迭比起来,春闱这事还真不算什么。
“太子和长公主都入宫了?”秦瑶问。
阿旺颔首:“东宫府和长公主府里的人全都去了。”
行,秦瑶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皇上已经薨了。
也不知有没有留下遗诏,打算把皇位传给谁。
像是知道秦瑶心中所想,齐仙官沉吟片刻后,轻声道:
“眼下城中虽忙,却并没有乱起来,应是太子继承大统无误。”
“夫人,我得回家一趟。”齐仙官有些为难的看向秦瑶,还得她送他一程。
不然眼下外面这么多士兵,他根本回不去。
秦瑶点点头,示意他稍等片刻。
先对孩子们把事情讲明,让他们现在可以放心回屋去睡了。
又对唉声叹气的马阳说:“眼下国丧在即,春闱一事暂且放放,再看吧,遇上这等事,咱们普通百姓只能被动适应。”
“与其内耗,不如换思路,就当老天爷多给咱们更多时间去做好准备。”
话是这么说,但刘季还是觉得憋屈,“唉~”的长叹:“真倒霉!”
“师弟慎言!”齐仙官严肃警告,“此等大事面前,更要谨言慎行,但凡出一丝差错,就有可能危急性命!”
刘季被他这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捂住嘴,表示不会再说。
他可不想被满门抄斩。
“你们去睡吧,我去送送小公子。”秦瑶对众人嘱咐完,便领着齐仙官出去了。
夜色很浓,但因为城中四处燃起的烛火光亮,将整个天幕都晕上了一层橘色的光罩。
今夜无月,街上屋舍也能看出个模糊影子。
齐仙官紧张的跟着秦瑶从后巷出去,忍不住小声问:
“夫人,我们怎么走?是要飞檐走壁吗?”
秦瑶回头看去,俊逸少年郎两眼放光,满是期待。
不禁莞尔,还是个孩子啊。
她戏谑问:“小公子不想走寻常路?”
齐仙官激动点头。
于是,下一秒,后衣领就被秦瑶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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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公刚死
齐仙官感觉一阵风从头顶吹过。
再睁开眼时,身边是飞速飘过的屋檐和树影。
前方有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巡来,齐仙官一颗心正要提起,眼前实现忽然被衣袍罩住,他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抗到了肩上。
一阵疾风过去,失重感传来,视线被阻的齐仙官吓得差点失声惊叫。
身下人就像是预判了他的反应,干脆一把捂住了他的脸。
耳边风声簌簌,隐约传来马蹄跑动声和人声。
一阵起起伏伏之后,身下之人明显停了下来。
“到了。”
秦瑶把肩膀上扛着的人放下地,再往前一步,就是齐家后门。
齐仙官掀开盖在脸上的衣袍,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场景,惊奇得好似一场梦。
“这么快?”齐仙官震惊低喃。
秦瑶勾唇一笑,上前替他敲响了后门,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一闪身躲到阴影下。
看在齐仙官眼里,就是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后门被人小心打开,管事的探出头来,没想到会见到自家小少爷,惊了一瞬,忙开门把人迎进去。
直到房门关好,确定齐仙官已经安全回家,秦瑶这才离开。
一夜过去。
卯时,钟楼上传来丧钟。
皇上驾崩了!
一大早的,人们就被京兆府衙差的锣声吵醒。
衙差们全城通报,皇上驾崩,礼官今日午时将在紫微宫前宣读继位遗诏,百姓都要前往听诏。
午时,城中文武百官以及百姓,皆身穿素服来到紫微宫下,听读遗诏。
太子继承皇位,改国号为元初。
又因新皇悲切过渡,身体不适引发旧疾,不能主持大局,在新皇身体康复之前,一切军政要事,文武百官都应询问太后,再行裁夺。
礼官又说了一通太皇上驾崩,天下悲戚之类的话。
最后才宣读,国丧正式开始。
自太皇上驾崩之日起,文武百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朝臣服丧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内,一切政务全部停止,为国守孝。
百姓服丧十日。
十日之内,披麻戴孝,一切娱乐活动全部停止,在家中立太皇上牌位,设置祭坛,每日供香烧纸,哭灵守孝。
国丧期间,百官及百姓都应着素服,直到国丧结束。
......
诺大的京都城,突然安静下来。
从没经历国丧的秦瑶一家,先是跟着左邻右舍的哭声在家中哇哇嚎了两日。
又在家中披麻戴孝守着一个写着太上皇的木牌,跪拜上香烧纸。
而后便开启了长达一个月的素食生活。
没别的原因,因为无人屠宰,肉都买不到。
刘肥和殷乐的铺子关了,专柜铺也关了。
城里所有铺子,全都关了。
只剩下坊市内的小店,服完十日丧期后,每日开门半天。
幸好秦瑶家中米缸一直满当当,囤粮足够。
要不然服丧期间,准备不充分的家庭,还得饿肚子。
直到百官服完二十七天丧,城中百姓们才有机会悄悄出城。
到城郊农户家中采买些许肉食。
还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让人发现。
要不然被仇家挂上一个作乐的名头,全家都得下大狱。
就在这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气氛中,四月悄然到来。
新的旨意颁了下来,太后怜惜各地考生读书不易,特将春闱延至五月初一。
圣旨宣下来,原本已经失落至极准备放弃返家的考生们,欢天喜地、喜极而泣、感动不已。
纷纷写诗做词称赞太后娘娘是文曲、紫微星下凡。
刘季自然也是这群马屁精中的一员。
每天都要写上三篇文章,拿到紫微宫门前大声宣读。
偶尔,还会拉上不情愿的齐仙官和马阳,跟他一起去宫门前丢人现眼。
因为他那点文采,同其他马屁精比起来,真真是上不了台面。
对此,秦瑶精神状态良好。
反正只要我人不在,丢的就不是我的脸。
二十七天丧期已过,学堂重新开学。
街上开门的铺子也多了许多。
不过人们行走在街上,大多神情严肃,也不敢肆意说笑。
整个气氛还是比较紧张的。
倒是这几日因为春闱延期的圣旨宣下来,考生们欢天喜地,气氛稍有好转。
在家困了两个月,现在气氛好转,秦瑶借着去接女儿下学的由头,终于得以出门上街逛逛。
国丧还未完全过去,真正结束还得等太皇上灵体下葬。
所有百姓都还在穿素色衣服。
为了不显得突出,秦瑶也穿着一身灰麻薄衫出门,头上只用浅色发绳束了个高马尾。
两个月没怎么吃肉,加上素色的打扮,秦瑶整个人看起来都清瘦了一圈。
这倒是很符合国丧气氛。
快要下学了,女苑门口候着不少人。
也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说女苑背靠太后娘娘,今年女学生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