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降职之外他要在禁军大营里拘禁三个月,陈冉当然就更不在意这三个月的事了。
八万禁军,长安城的绝对屏障,也是象征着大宁皇家的威严,陛下的威严。
沈冷成为禁军大将军之后,对澹台袁术之前的安排并没有任何更改,之前的禁军部将都保留原职,沈冷没有裁撤一人。
澹台袁术的亲兵校尉被沈冷直接升为从四品将军,从正六品到从四品,这个飞跃让人羡慕不已。
原本澹台袁术的亲兵校尉段知醇想跟着澹台袁术一起走的,澹台回家养老,他就跟着大将军去家里做个护院,可是澹台不准,他临走之前告诉段知醇,沈冷到了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他。
陛下对于禁军也没有任何新的任免,但是却把巡城兵马司指挥使换了。
原巡城兵马司指挥使调到了兵部做事,将军谢扶摇调任巡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个信号就让很多人都变得敏感起来。
陛下这样安排,就相当于将整个长安城都交给了沈冷,虽然巡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官职并不是很高,只是从三品,谢扶摇之前就已经是正四品,只是正常的升了半级而已,可是巡城兵马司的职权很大啊。
长安城不实行宵禁,不论昼夜,大街上巡视的兵丁都是巡城兵马司的人。
之前沈冷的人和巡城兵马司的人有些矛盾,陛下这样的调任安排,无非是想让沈冷做了禁军大将军之后,对于整个长安城的安防更能顺畅布置。
禁军大营。
沈冷看了看蹲在院子里拔草的陈冉忍不住笑了笑,这小院子就是仅仅里边对于那些犯了错的将军级别以上的人关禁闭用的,基本上就没有用到过。
所以这小院里野草从事,陈冉住进来之后每天做的就是三件事,吃饭练功收拾院子。
这才几天,这院子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连窗台都擦的一尘不染。
“如果这里关着别人的话,都会让关进来的人好好反省,为什么你关在这,我都想给你开点工钱了......”
沈冷把拎着的点心递给陈冉,陈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点心接过来,然后问:“我家小样咋说的。”
沈冷道:“高小样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你放心吧,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她会和孩子以及新丈夫生活的很好。”
陈冉:“新丈夫也就罢了,孩子哪儿来的。”
沈冷笑道:“高小样说,有一个新夫君之后肯定就不会如以往那样聚少离多,所以生小孩儿这种事应该很快就能完成。”
陈冉:“我想越狱。”
沈冷道:“来,干掉我。”
陈冉撇嘴。
沈冷道:“想她了?”
陈冉道:“那婆娘都要找个新的夫君了,我想她干嘛?”
沈冷回头对门外说道:“你走吧,他不想你,他还说祝你和新夫君和和美美,幸福安康,早生贵子。”
陈冉:“我凑!”
一个跨步就冲到了门外,然后就看到高小样正在四处乱转找东西呢,陈冉二话不说就往回跑,迅速的蹿进屋子里把门都关上了,他才蹿进去,高小样拎着一块从墙上硬抠下来的板砖进们了。
沈冷道:“别这么冲动。”
高小样指了指房门道:“他居然还敢关门。”
沈冷过去推了推,陈冉应该是背靠着房门顶在那,沈冷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大概是陈冉屁股的那个位置,他取出来一把匕首从门缝里慢慢刺进去,片刻之后门里边就响起来一声惊呼,然后陈冉就窜出去了。
沈冷把门对开,对高小样说道:“注意尺度。”
高小样拎着板砖就进去了。
沈冷很礼貌的把房门帮人家关好,然后溜溜达达的出了院子,门外茶爷一脸坏笑的看着他,沈冷看到她笑就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高小样说要跟冉子在这住三个月。”
茶爷道:“这是不是有违规矩?”
沈冷点头道:“肯定是,不过我已经奏请陛下恩准,陛下说,陈冉常年从军征战和他夫人聚少离多,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可以朝夕相处也挺好。”
茶爷问:“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这不好和人解释。”
沈冷道:“所以陛下又下了一道旨意,因为陈冉犯了错,高小样身为将军夫人没有时常督导劝说,也有过错,所以一块关起来。”
茶爷道:“陛下真是......”
她刚想说陛下真是鬼精鬼精的,可是没敢说出来,哪怕此时就她和沈冷两个人也不能什么话都乱说啊。
茶爷问:“你怎么跟陛下说的?”
沈冷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和陛下说,陈冉之所以犯了大错,他夫人平日里督导劝说有错,我身为陈冉的将军,平日里对他的教导和约束也很不足,所以我请求陛下把我也关三个月,又因为你平日里对我的督导和劝说也不足,所以应该也把咱们俩关在一起关三月。”
茶爷笑着问:“陛下怎么说的?”
沈冷道:“陛下说.......滚。”
茶爷大笑道:“陛下真是的,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是陛下没想明白这点事。”
沈冷道:“陛下要按照你说的想明白这点事,赖成就又有机会堵着东暖阁的大门骂陛下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实在不好意思在门口继续站着聊天了,主要是那屋子里两口子打架的声音忽然就变了,一开始陈冉被打的嗷嗷叫,后来......
“皇后娘娘说,想让继儿和宁儿长住在宫里,她现在离不开那两个孩子,我本想咱们回长安之后把孩子接回家,可是皇后不许。”
茶爷看了沈冷一眼,使劲儿憋着笑说道:“唉,真是很不开心呢。”
沈冷:“你先把笑憋憋......”
两个孩子都住在宫里,每天白天茶爷都进宫,晚上回家,所以她和沈冷这段日子不缺二人世界。
沈冷一边走一边看茶爷,然后就嘿嘿嘿的一个劲儿的傻笑,茶爷问他你这是傻笑什么呢,沈冷说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说自己娶了个仙女儿。
茶爷问:“为什么突然嘴巴变得甜了起来。”
沈冷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我现在脸上都有皱纹了,鬓角也有几根白发,而你还和原来一模一样,粉嫩如初。”
茶爷一脚把沈冷踹了出去。
沈冷委屈巴巴的问:“我这说你好,拍你马屁,为什么还要踹我......”
茶爷道:“你一定是在耍流氓。”
半个时辰之后,沈冷带着大军去日常训练,茶爷就在沈冷书房里给他收拾屋子,这样简单平淡的日子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显得很珍贵。
自从沈冷从军之后,两人聚少离多,好在以后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多见了,冷子已经是禁军大将军,没有什么极为特殊的事他不会轻易离开长安。
训练结束之后,沈冷和茶爷一起吃过午饭,沈冷靠在窗口晒着冬日暖阳,茶爷站在他身后轻轻的捏着肩膀,沈冷脸上一直挂着地主家傻儿子般的微笑。
京畿道。
东疆海战的将士阵亡名单兵部勘核之后分发各地,京畿道的阵亡将士名单到了之后,道府大人岑征先过目,然后是道丞薛华衣。
之前薛华衣就已经请示过,说这次海战意义非凡,阵亡将士家中他想亲自都走一趟,岑征已经点头同意。
离开石城之后的薛华衣一个县一个县的走,亲自送去抚恤,每一家都会好好安抚。
最后一个到的县就是安城县,而前太子李长泽就住在这,一个已经没有人关注的废太子,住在这里的官驿之中,每天出门以卖字为生。
当夜,城中一个寻常人家的院子里,正在饮茶的薛华衣侧头看了看,李长泽闪身从门外进来,顺手把院门关好。
薛华衣见他进来是起身回屋,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等到了屋子里之后,李长泽立刻就问了一句:“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他这段日子确实过的很辛苦,虽然官驿他可以随便住,但是手里没钱啊,以往他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一开始他还觉得三年并没有多久,可是现在一天一天的熬着,三年对于他来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那么久。
“殿下。”
薛华衣道:“兵部已经在开始推演陛下第二次北征的战事,按照以往的惯例,兵部开始推演,距离开战就没有多久了,最多还有三年,和我之前的判断基本相同,殿下再忍耐一时。”
他问李长泽:“我让人交给殿下的书信,殿下可是按照我说的,隔一阵就给陛下抄写一份?”
“写了。”
李长泽啐了一口,一脸不满:“从无回信。”
“殿下不要在乎有没有陛下的回复。”
薛华衣认真的说道:“殿下这样做是为了安陛下的心,殿下如今在京畿道,四周依然满是眼线,看似平静,实则盯着殿下的人到处都是,殿下要想成大事就要学会隐忍,三年而已。”
李长泽道:“有没有办法给我弄点钱来?”
薛华衣摇头:“不行。”
李长泽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这个给殿下你。”
薛华衣取出来一个玉瓶放在桌子上,李长泽看了一眼后问道:“什么东西?”
“毒药。”
李长泽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顿时一变,他大步走到薛华衣面前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华衣语气平淡的说道:“三年后,就算陛下亲征,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殿下能回长安城吗?等陛下出征之后,殿下吃下此药,药效并不严重,吃下去之后就会像是得了一场病,我会趁机向留守长安的太子殿下请示,以太子殿下对你的情分,一定会派人接你回长安。”
李长泽看向那个玉瓶,眼神闪烁不定。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我明白
杨皇后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总是会把很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比复杂,也会把很正常的事情变得无比诡异。
她一直觉得皇帝不会传位给她儿子李长泽,可事实上皇子在这之前确实想把皇位传给李长泽。
她自己一边作一边骂皇子,因为她作的越来越狠,皇帝也就放弃了她也放弃了李长泽,然而这就让她更骂的狠也就更作。
这就变成了一个死循环。
所以,哪怕到了杨皇后临死之前她都在布置,她甚至不惜安排过杀死皇帝,然而她的力量和皇帝的力量相比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
这样一个死循环下培养出来的李长泽,他自己的内心其实也早就已经随着母亲的扭曲而扭曲。
他也坚信他的父皇不会把皇位传给他,必须要去抢才行。
而这个抢的过程,无疑会触怒皇帝,会让皇帝对他更加失望,于是这个死循环就从陛下和杨皇后身上,转移到了陛下和李长泽身上。
安城县。
李长泽坐在官驿的小院子里怔怔出神,今天他没有出去卖字,他懒得出门,也懒得见人。
他的手一直所在袖口里,而手里攥着的就是那个薛华衣安排人刚刚送来没多久的玉瓶,玉瓶里是一颗毒药。
薛华衣急匆匆的走了,李长泽问过官驿的人,说昨天夜里薛大人就突然上吐下泻,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样,连夜请来的郎中给薛大人用了药,可是效果甚微,所以薛大人一早就赶回石城去了。
李长泽坐在那发呆,脑袋里乱哄哄的,他母亲的面容,父亲的面容,还有弟弟李长烨的面容,甚至包括沈冷的面容,一个一个的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
来来回回,扰的他头痛欲裂,然而却停不下来,哪怕他在自己脑海里大声呵斥都给我滚出去,可是那一张张面容还是翻来覆去的出现。
一个看起来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从外边闪身进来,李长泽看到他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儿吃惊。
“薛大人怎么样了?”
李长泽问了一句。
耿远道:“身子很虚,薛大人让我回来和殿下说一声,一定要懂得隐忍,那些书信还是要持之以恒的抄写呈递上去。”
李长泽嗯了一声:“我知道,没别的事你就走吧。”
“有事。”
耿远道:“薛大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特意让我回来叮嘱一下殿下......薛大人预计着,在陛下御驾亲征之前,廷尉府的人会加大对殿下的监管力度,不出意外的话,会有至少一倍以上的人手过来十二个时辰盯着你。”
李长泽一怔,喃喃自语道:“他还是不信任我。”
耿远忍不住笑了笑道:
“殿下在说什么啊,陛下信任你?陛下怎么可能会信任你,为什么到了现在殿下还有这样的自艾自怜?”
李长泽一怒:“你是什么身份,连你也要教训我?”
耿远冷笑了一声,但是却在低头的时候冷笑,他俯身道:“对不起殿下,是我放肆了。”
“你回去吧。”
李长泽嗓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回去告诉薛华衣,我会如她所愿,像一条丧家犬般活着,我会让每个人都看到我的可怜,从一个高贵的人变成一个摇尾巴的狗。”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耿远说道:“让你们薛大人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
耿远应了一声,再次俯身拜了拜然后出门。
与此同时,北疆。
大宁边城瀚海城的外边,一片白桦林中,几十名身穿白衣的人利用积雪掩藏了自己的行迹,他们一动不动的爬伏在树林雪地中,用千里眼看着瀚海城那边。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没有黑武人那种典型的蓝色眼睛,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是黑武人,他们是草原人。
为首的人叫图拓海,元辅机从草原上招募来的勇士之一,他奉命带着精选出来的五十个勇士潜入大宁,他们这次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尽可能的联络上青衙的那位神秘人物,他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在两国大战之前,黑武急需和这个神秘人联络上,以获取宁国的情报。
第二,元辅机给了他们一个更艰巨的任务......去找到宁国的废太子李长泽,根据之前的情报来分析,这个李长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元辅机判断,只要能把青衙在大宁的密谍都重新联络起来,然后再联络到李长泽,就能利用这些人给大宁制造一些麻烦,在内部出现的麻烦远远要比外部的影响要大。
元辅机对图拓海的交代是,不惜一切代价,利用李长泽引起宁国内乱。
他们在这片白桦林里已经爬伏了超过两个时辰,但他们还不能走,还要继续藏身在这,他们需要等到天黑,然后绕过瀚海城进入白山。
图拓海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元辅机对他说的那些话。
草原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了,长生天给了我们最强壮的体魄,智慧,和无与伦比的勇气,但是我们却辜负了长生天的恩赐,如果我们这次可以挡住宁人的北征,那么草原人将会再有一次机会站在高处,成为和中原帝国比肩的巨人。
这种压力现在落在图拓海肩膀上,他从离开珞珈湖开始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从周时候开始,草原人就有机会制霸中原,蒙帝国的崛起像是一场狂风席卷了中原和黑武,如果不是北边的龙山和东边南边的大海阻隔了蒙帝国的铁骑,蒙帝国就可能把战旗插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处。
然而蒙帝国犹如昙花一下,先是被中原的楚人击败,蒙帝国的铁骑狼狈退出中原死伤惨重,然后又被黑武人击败,一下子,曾经傲视这个世界的草原部族变成了两个大国的附属品。
黑武人压榨着草原人,楚人也一样。
如今,元辅机大人再一次给草原人带来了希望,飞狼旗又可能再一次飘扬在大地上,图拓海听元辅机说那些构想那些抱负的时候,热血沸腾。
“按照大王的计划,我们要先进入宁国的连山道,想办法联络上青衙的密谍,然后依靠密谍的帮助进入京畿道。”
图拓海轻声说道:“大王只给了我们三个选择,成功,失败,回家。”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但我却只能给我们自己两个选择,成功,或者死亡。”
他触摸着腰畔冰冷的弯刀,眼神里都是崇敬。
“如果我们这些人能够刺杀宁国皇帝,或者是刺杀宁国的太子,那么我们就能帮助大王有更大的机会打赢这一战,我们的灵魂将会升入长生天,沐浴神光。”
一群人全都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长安城。
韩唤枝看了看手下的几个千办,考虑着该让谁去一趟京畿道比较好。
方拾遗最合适,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和大宁各方势力没有任何牵连的人,他派去李长泽身边的话不会有任何顾忌,其他人就要复杂一些,因为他们都是宁人,宁人对于皇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废太子。
可是陛下已经明确了让方拾遗去太子东宫,此时把他派出长安,而且针对的是李长泽,一旦让太子李长烨知道的话,以后对方拾遗必然有所针对。
古乐已经和耿珊在商议成亲的事,而且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韩唤枝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手再把古乐或是耿珊派出去办案。
“方白镜,你亲自去一趟吧。”
韩唤枝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老成持重的人,廷尉府副都廷尉方白镜。
“是。”
方白镜俯身应了一声。
韩唤枝之所以犹豫了这么久,是因为他有一个很重要的想法,这个想法决不能随随便便对谁都说出来。
“其他人都出去做事吧,白镜你留下。”
方白镜俯身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