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江顾问。
“你是我师父。”卫风执拗地?盯着他,“我杀谁都不会杀你。”
江顾轻嗤一声,显然不信。
卫风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就想搂他的腰,江顾神色一冷松开了?手,“滚出去。”
卫风擦手狠狠擦了?下眼睛,出去关上?了?门守在了?窗户外。江顾神色不明地?盯着窗户上?卫风的影子,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指腹。
手感不对,似乎……更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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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手忽然就僵在了?半空。
窗外的少年站得挺直,江顾知道他修为尚在,看透个?凡间的窗户不是难事,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翌日清晨。
江顾修炼这么多年,难得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听?见了?院子外嘈杂的声音。
“顾大哥醒了?吗?”是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算大。
“醒了?。”是卫风的声音,“昨天?晚上?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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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谢天?谢地?,对了?,这是我娘熬得骨头汤,专门让我来送给顾大哥的,吃啥补啥。”金子抱着碗汤,见卫风不想要,以为是他过意不去,笑?得一脸憨厚,“这还是之前顾大哥打到的野猪,你再?客气我娘回?去会骂我的。”
卫风只好接了?过来。
房间内,江顾正闭目养神,忽然察觉到了?股陌生的气息,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攥着朵黄色的野花想往他头发里插,江顾抬手挡开,就看见了?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她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并不好看,眼睛很小,鼻子也榻,脸上?还糊着块黑东西,见江顾睁眼开心地?笑?起来,“哥哥,好看,给你花。”
“铜钱儿!走啦!”金子在外面喊了?一声。
铜钱儿听?见哥哥在喊自己,将那朵小黄花放到了?江顾的枕头上?,滑下床去跑出了?门。
卫风看见小孩儿出来松了?口气,他方才接汤一不留神她就跑了?进去,刚才大气都没敢喘,生怕江顾生气一根指头按死这小东西。
他推开门,就看见江顾把那朵花扔到了?地?上?。
卫风弯腰捡了?起来,找了?个?茶杯用灵力蓄了?些水将花放了?进去。
那盆骨头汤飘着浓重的油花,刺鼻的腥味让江顾皱起了?眉。
“过会儿我给他们送回?去。”卫风也觉得这味道刺鼻熏人,他虽然也贪吃,但吃得都是灵植灵兽做的食物,灵气充裕味道清新,不会有这般荤腥的味道,而江顾则是连这些灵食都不碰,只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受不了?这些凡人吃的东西。
江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的脸怎么了??”
卫风放花的手一顿,强行稳住心神,半真半假道:“没怎么,就是之前想给你疗伤,不甚被法阵伤到了?。”
和江顾猜测的差不多,他睡了?一觉心情还算不错,心中也有了?打算,“我们在此处几天?了??”
“九天?。”卫风老老实实回?答。
江顾道:“明日回?阳华宗。”
“回?阳华宗?”卫风吓了?一跳,“师父,我们从阳华宗逃出来,灵龙宗和周家的人肯定?安排了?人在阳华宗守着,我们手中还有林飞白?,说不定?还有林家的人也在,我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江顾顿了?顿,“我需要去卫暝州的紫府拿样?东西,如果可?以,顺便解开你身上?的血契。”
卫风愣住,“师父你想要藏宝阁里的法宝?”
虽然他这么问,但总觉得江顾看不上?那些众人抢破了?头的宝贝。
“只是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江顾面无表情道。
卫风冷不丁被噎了?一下,干巴巴地?望着他,欲言又止半晌,端起桌上?的骨头汤闷头出了?门。
江顾看着关上?的门眯起了?眼睛。
从他醒来卫风便对他多了?几分戒备,许是因为那元神烙印的缘故,不过看清事实不管对他还是对卫风都好,他对此乐见其成?。
总比不清不楚纠缠来得清醒。
江顾元神受损严重,最好的办法便是深眠养神,没等卫风回?来,他便用法器布好了?匿息阵,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先是侧脸和脖颈有些温热的痒意,而后?唇间有些刺痛,紧接着呼吸变得有些艰难,胸腔中的空气在飞快地?消减,唇齿间变得含糊不清,他甚至闻到了?股淡淡的欢梦香的味道,体内升起了?股从未有过的燥热。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半个?人影,约莫过了?一刻钟,卫风从外面推门进来,还抱着从村民?家里借来的斧子和锤头,看见他有些诧异,“怎么了?师父?”
江顾神色冷凝打量了?他一眼,“刚回?来?”
“嗯,去跟金子他娘借了?些工具,修一修房顶。”卫风神色自若地?将斧子和锤头放在了?桌子上?,弯腰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个?箱子,里面是边边角角的木头,捏着箱子边缘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恰好被椅子腿挡住,他淡定?道:“这些是刘老头给的,师父,我都跟他学会修桌子了?。”
“过来。”江顾沉声道。
卫风咽了?咽唾沫,唇齿间还残留着属于江顾的温度,一滴冷汗顺着他的下巴滴在了?木头上?,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江顾面前。
江顾抬手覆在了?他的侧脸和半边后?颈,钻心剜骨般的疼痛瞬间席卷过全身,卫风却面色如常,甚至还歪头蹭了?蹭了?他的掌心,一脸无辜道:“怎么了?师父?”
江顾收回?手,撤下掌心的法阵,冷着脸道:“不必做这些事情,去修炼。”
“哦。”卫风闷声应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大概是看出他不想搭理自己,转身出了?门。
江顾垂下眼睛,否定?了?心中那个?颇为荒诞的猜测,卫风这厮虽然向来没什么分寸,但那些亲昵的举动在江顾眼中和灵兽想要亲近主人没什么区别,这蠢货说不定?情窍都没开,之前渡气也只是单纯想要气息,何况就他那点胆子,也不敢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卫风对法阵没有丝毫感觉,倘若真是他,方才定?然痛不欲生早哭了?出来。
但江顾眉头却皱得更深。
他元神受损竟严重,被压制下去的欢梦香得以死灰复燃,竟生出了?欲念。
简直荒唐。
一墙之隔的屋外,卫风死死捂住了?方才被江顾摸到的脸颊和脖颈,血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才被法阵融烂的血肉,黏腻的糊成?一滩烂泥,不过他并不在意,过不了?几个?时?辰,这些伤便会被鬼纹修复如初。
他小心地?舔了?舔温热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师父睡着和昏迷时?嘴里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都很喜欢。
年少春衫(三十二)
阳华宗,
连云峰。
“师兄,明日?就是阮长老接任宗主?的大典,你怎么还在这里?”柳献仰头看着屋顶,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眉眼温润的少年正在低头擦剑,
耳边的玉坠在?阳光下通透莹白,
一只毛发火红的幼兽趴在?他肩膀上懒洋洋的舔着爪子,闻言歪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去了也帮不上忙。”玄之衍抬手摸了摸乌拓的耳朵,
并不在?意。
“师兄。”柳献无奈地叹了口气,
咬了咬唇,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可若我当时不拉住你,你就和卫风一起被江顾杀了。”
玄之衍擦剑的手一顿,“我不怪你。”
“你分明就在?怪我。”柳献攥紧了袖子,“我知道你还挂念着你从前?的师父,你追随的也是邬和致,
但事已至此,
如今赢的是阮克己阮长老,他才是阳华宗的掌权人……前?些日?子邬和致杀回?来,
结果现在?被关在?地?牢里,
那里层层把守,
他也病得厉害,根本不可能再翻身了,师兄,你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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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之衍眸色微冷,
“阮克己让你来的?”
柳献怔住,
沉默良久才道:“不是的。”
之前?阳华宗混战,玄之衍为了救柳献和喻千凝几?人去了云池,
得知卫风有危险时想赶回?来,结果被柳献死死拉住,甚至连卫风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此后曲丰羽邬和致逃走,阮克己联合曲清废了解拂雪的修为,彻底掌控了阳华宗,追随阮克己的一众长老弟子身份顿时水涨船高,就连沈庾信和柳献都?在?其中,玄之衍才反应过来沈庾信和柳献一直都?是被安插在?他和卫风身边的人。
玄之衍一直当他如今的师父沈庾信光风霁月,却不想前?几?日?就是他设计抓住了邬和致,甚至用了些阴损的招数将曲丰羽囚禁在?了疏影峰……
到头来他真正的师友尽死,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好在?他人微言轻,没人在?意他,除了他破天荒强硬了一回?替卫风守住了连云峰——只有他知道如何解阵入阵,外加上宗里最近内斗严重,阮克己才没少派人来服他将连云峰交出去。
柳献苦劝无果,只能无奈地?离开。
夏岭踩着梯子爬了上来,坐在?了他身边,“玄公子,要不就把连云峰交出去吧。”
玄之衍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这?是卫风的家。”
夏岭仆从随主?,闻言直接落下眼泪来,“可是你一个人如何抗衡阮克己?他现在?不过是腾不出手来收拾咱们罢了,等他坐稳了宗主?之位,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您这?又是何苦?公子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您如此艰难。”
玄之衍把乌拓抱进怀里,沉声道:“我不会让阮克己得逞的。”
夏岭心里忽然一慌。
——
与此同?时,清凉村。
“师父,这?些都?是养神的丹药和法器,多少能有些用处。”卫风将丹药和法器都?细致地?分好,毕恭毕敬地?放到了江顾面前?。
江顾正闭目养神,并没有应声。
卫风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心中闪过无数猜测,但面还是强装镇静,“师父,阳华宗如今肯定不太平,我想今晚先?去探探路。”
“去吧。”江顾终于出声。
卫风愣了一下,没想到江顾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盯着江顾看了一会儿才道:“师父,天亮之前?我一定赶回?来。”
江顾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心虚,卫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但紧接着他就冲江顾露出了个无害的笑容,而后才转身离开。
江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微冷。
他不在?意卫风若有若无的疏远,但他在?意自己现在?修为全失,哪怕他随时都?能杀了对方?,但他没有把握能掌控怪物状态下的卫风。
在?这?种情况下留卫风在?身边,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隐患——不管是从哪方?面来。
江顾瞥了一眼桌子上分类细致的丹药和法器,起身推开了门。
卫风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是江顾醒来之后第?一次出门,院子小而简陋,不过看样?子他昏迷时卫风很闲,将这?破败的小院子里里外外都?修缮了一遍,甚至在?屋檐底下挂上了个小小的铜铃铛,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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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竹叶落了满地?,江顾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便看见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两个小孩,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顾大哥,你能下地?啦?”金子赶忙将弟妹放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他俩非要来找顾风玩,我被他们闹得不行,只好带过来了。”
那两个小孩儿一左一右抱住了江顾小腿,那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袖子,“好看哥哥,抱抱。”
“顾风不在?。”江顾很快反应过来顾风是卫风用的化名,他抬手拂开那两个凡人孩子,面无表情道:“你明日?再来找他。”
不知道为什么,金子对上他下意识地?发憷,他拘谨地?点了点头,大概是看出江顾并不喜欢孩子,连忙上前?抱回?了弟妹。
江顾要走,却又被他拦住,微微蹙眉。
金子后背浸出了些冷汗,连忙将手里有些破旧的荷包递给他,“顾大哥,这?、这?些是村里人凑的银子,你伤了腿几?个月都?干不了活,顾风年纪小又不顶事,你拿着。”
“不必。”江顾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径直走了过去。
金子拿着荷包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快要看不见他身影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顾大哥,你去哪里啊?”
江顾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村口时抬手收了卫风扣在?清凉村上方?的天阶法器,转眼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金子呆滞地?站了半晌,猛地?回?过身来,迷茫地?看着手中的荷包,“咦,我咋子来这?里了?”
银子和铜钱儿正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银子歪了歪头,指着那小院子道:“哥哥,房子变新啦。”
“奇怪,谁修的这?破院子,都?废弃几?十年了。”金子愈发疑惑。
“好看哥哥。”铜钱儿。
金子愣住,“谁?”
铜钱儿淌着鼻涕,眼神逐渐茫然,“不知道呀。”
“走走走,这?儿怪瘆人的,以后你俩别来这?里玩。”金子一手一个将他们抄了起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在?他看不见的半空中,两个穿着林家弟子服的修士正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们。
“这?里竟然还有个村子。”其中一人道:“你方?才真察觉到小公子的气息了?”
“嘶,好像只有一丁点儿。”另一人不太确定地?回?答,“反正这?里居住的都?是凡人,不如搜魂看看。”
“没必要,凡人搜起魂来太麻烦,不小心全变成疯子有的收拾,再仔细搜一遍,没有我们就走。”
“真麻烦,直接全杀了多省事。”
“别胡闹,小心天雷劈死你。”
“不就是多道雷的事情,一个天阶法宝就解决了……”
“咦?前?面有修士的气息,走,去看看!”
两名修士匆忙御剑而去。
一阵凉风吹过,正抱着弟弟妹妹回?家的金子还不知道整个村子的人侥幸躲过了一劫,苦恼着怎么回?去跟他娘解释这?袋莫名其妙的银钱。
一座山之外,江顾看着那两名被引过来的林家修士,重新系紧了腰间的灵宠袋,自己也进了灵宠袋之中。
周围瞬间一片黑暗。
江顾却并不在?意,狭窄逼仄的空间反而让他感?到安全,他身处的灵宠袋被沉入了湖底,而林飞白在?他身上的灵宠里,那些人决计不会找到他的踪迹。
他回?阳华宗不过是为了支走卫风,在?他找到办法彻底恢复修为之前?,是决计不会让自己暴露在?任何人的视野里。
江顾在?灵宠袋中静心打坐,摒除了那些于他而言过分繁杂的念头,当他意识到这?些念头大部分都?是围绕卫风时有片刻的烦躁,但很快就都?被他清除了出去,然而在?尝试各种方?法都?无法修补元神后,他罕见地?有些无聊。
脑海中不其然出现了卫风在?他怀里睡着的画面,要是这?丑东西回?来发现他已经离开,怕不是要哭个天昏地?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顾神色一冷,但不等他细想,藏着神器的手腕处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江顾立刻将那些多余的念头抛到了脑后,沉心凝神,清晰地?感?应到了神器所指的方?向。
是溪源秘境。
与此同?时,正潜伏在?阳华宗疏影峰附近的卫风犬齿忽然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