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一一记在心里:“还有吗?”
“各里一起做事,是非不会少,得劳烦大伯爷做这个中间人,真打起来耽误修路。”
“这事得叫上梅序,这方面他比我强。”
乔雅南也看出来了,梅叔爷在人际关系上是把好手,还很擅长做调解:“我不会亏待自已人的。”
老族长心情好,难得打趣了一句:“你这性子都被人琢磨透了,没人担心这点。”
“我就当大伯爷是在表扬我了。”乔雅南笑:“这段时间我的心思多半都在那位客人身上,大伯爷受累。”
“什么受累不受累的,还能有你累?”老族长摇摇头:“这位吕先生……很有来头?”
“和怀信家是旧识。”乔雅南故意说得模模糊糊,让大伯爷充分发挥想象力,这种压力她担着就行了,不必要让其他人也都战战兢兢。
果然,老族长只以为大丫头是为着沈家去的,连连点头道:“这事要紧,她回去后要能在沈家多说你几句好话,说不定那沈家也能高看你几分。其他事你就别管了,我们做得来。”
乔雅南乖顺应下,把从县里买来的烟丝孝敬了,嘴甜的哄了几句才离开。
没一刻停歇的,乔雅南脚踩风火轮直奔村学。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一个在讲格物,一个在讲《三字经》。她搬了张凳子在外边走廊坐了,伏膝盖上听着吕先生讲课。
她授课的语调和平时讲话有些不同,抑扬顿挫,不疾不徐,很有韵味。听着听着,不知何时伏在膝盖上睡了过去。
吕晓春在她一进来就看到了,趁着孩子们诵读时走出门一看,顿觉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给面子,竟然听着她的课睡着了?!
走近了本想把人弄醒,可看着她脸上的疲态,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京城这个年纪的姑娘在干什么?看话本?和小姐妹逛铺子买胭脂水粉?绣手帕?还是学掌家?
可无论在干什么,没一个跟她一样忙得团团转,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一把抓。该操心的事全操心了,不该她操心的事也想得比所有人都远。
想起今日午歇时问起程先生对桂花里观感如何,他说:每每梦中醒来,他都以为自已来了桃花源。
吕晓春看了眼睡得口水直流的姑娘转身进屋,有钱挣,有田种,有饭吃,有书读,民风纯朴,生活有奔头……
和外面相比,这里确实算得上桃花源。
第五百零五章
写报告了
乔雅南没睡多久就突然惊醒了,听着九九表的童稚声音缓缓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靠着墙发懒筋。
温暖的阳光下,干净的院落中,孩子的声音包围着,让她生出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来。
乔雅南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笑了笑,她们这一代人多是在大城市读过大学的,多多少少都浸染了些小资情怀,她闲时也会自已烤些糕点,煮壶咖啡,听听歌看看剧,或者拿本书,一个人悠哉悠哉的消磨半日。
对当代年轻人来说,身体上的劳累有限,精神上的放松才是真正的休息。
来这里后,她还没有找到舒服的节奏,要么忙忙碌碌,要么闲得发慌,心思浮着,人也浮着,到现在才觉得沉下来了些。
“小里长来了。”程礼在厢房那屋授课,这会才看到她,走近了细一瞧停下脚步问:“小里长看着没什么精神,生病了?”
“犯懒呢!”都这么熟了,乔雅南也懒得动,笑着回话道:“在这打了个瞌睡,还没醒神。”
“没想到我的课还有催眠的作用。”吕晓春从屋里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可真得反省一番了。”
“是得怪吕先生。”
吕晓春眉眼一挑,一副你接着说的神情。
乔雅南从坐着靠墙改为站着靠墙,嬉皮笑脸的道:“吕先生的声音太好听了,有韵味,回味悠长,听您念三字经我就想跟着摇头晃脑,结果把自已给晃睡着了。”
吕晓春没忍住笑,曲指敲了她额头一下:“论狡辩的本事你是独一份的。”
“只要是本事我就稀罕,比没本事好。”
程礼在一边听笑了,拱了拱手回屋喝水歇上片刻,桂花里养人,他身体恢复了许多,但体力还是差着些,得继续养。
吕晓春学她一样靠墙看着远处的山峰:“累了就回去歇着,杵这里做甚。”
“蹭课。”
“然后再睡一觉?”
“……”乔雅南听着都觉得自已是个差生了,上课就睡,下课就醒的那种。
吕晓春笑:“晚上我要吃昨日你炒的那个饭。”
“那是……”剩饭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乔雅南轻咳一声:“那是乔氏蛋炒饭,独家配方。”
“总觉得你要说的不是这句。”吕晓春看她那一脸用力茫然的神情,手指痒痒的又想给她一下:“给不给吃?”
“给!”乔雅南不敢不给,这下是真要回去了,蛋炒饭得用冷饭炒才好吃,她得提前把饭煮好盛出来放凉。等再熟一点的,她要煮一碗粗粮饭给吕先生吃,让她也尝尝刮嗓子的滋味。
挥挥手跑走,乔雅南顺便去菜地里摘了一裙兜青椒回去,这也是个神菜,能做出无数花样来,今日就炒个最经典的辣椒炒肉给吕先生开开眼。
一大早就出门,在外边跑了一大圈,半下午才终于回到家中,乔雅南都觉得自已是个大忙人了。
香苗迎上前来:“姑娘,这是什么?”
“菜。”乔雅南进灶屋把一裙兜的青椒放进篮子里:“就在村学往前走不远的对面那片菜地,你拿个大篮子去,红的也摘点。”
香苗这几日很用心的熟悉桂花里,听姑娘一说就猜到了大概在哪个位置,提上最大的篮子出屋,和进来的周嬷嬷打了个照面。如今不在大宅门里,规矩礼节都省了许多,说话更是随意。
乔雅南正淘米,听着声音扬声问:“婆婆,小修齐回来了吗?”
“在他兴婶那边。”周嬷嬷进屋来见她正淘米也不多问,边生火边道:“姑娘去忙别的事,我来看着火。”
乔雅南叮嘱她等饭熟了全部打出来晾着,回屋琢磨自已那一脑门子的事。
吕先生是为女子书院而来,可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要做成得数年之功,现在再说就多余了,那她应该从哪方面出力为好?她最了解的就是脱贫致富这块,这个想要做成就更难了,最大的问题在于体系不一样,这里要敢打‘为人民服务’这个口号,她死定了。
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有过对比才知道她曾经工作的地方有多了不起,恒朝这块硬骨头她简直无从下嘴。
乔雅南趴在桌上长叹一口气,想要添砖铺路的心思都快淡了,她就是这么知难而退的人。
换了个姿势趴着,乔雅南想着吕先生,想着孩子们诵读时村里的人常会去外边听上一会,然后心满意足的继续去忙。其中有些人明明一开始并不赞成姑娘进村学,可当女儿真认字去了,他们的开心并不比那些儿子在村学的少,有女儿的人家遇上了还会问问对方家里的女大人又认得了几个字。
乔雅南坐起身来,眼里有了神采。恒朝是个好朝代,女大人的存在对有闺女的人家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希冀,恒朝的女子想要入学,比之往前数朝都要容易太多太多。
此事,只有恒朝最有可能成,若恒朝都做不到,谁知道往后的朝代又会将女人放到哪个位置,说不定这数百年内,现在就是最有可能往前跨一大步的时候。
乔雅南心跳加快,她想到了看过的很多历史,想到了那些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的事件,想到哪些事件若成了将给时代带来的巨大进步,也想到了那些用无数性命换来的成功历史事件给人类带来的福音。
再想想眼下,这一步是有可能跨出去的。
乔雅南伸出双手看着微微颤抖的十指,然后将左手覆盖住右手,十指交叉紧握,再松开时,手不抖了。
铺开纸张,倒水磨墨,挑一支最完整的羽毛笔蘸墨,乔雅南脑中思路清晰,落笔如神。
吕晓春不知何时回来了,走到她身后看了片刻,很快按捺不住的把她前边写的拿手里从头开始看,看着看着还会翻到前边去,眉头时而皱紧时而松开,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若有所思。
乔雅南也不理会,她生怕思路断了,笔下越写越潦草,字体开始缺胳膊断腿。
工作三年,她写了无数工作报告,那时候最烦的就是写这玩意。谁能想到呢,现在竟然派上大用场了!
她现在写的就是以总结经验为主的专题工作报告,把桂花里是怎么从一无所有衣不蔽体,到现在家有余财精神面貌良好写得跃然纸上,务必让见到这报告的人如同亲眼所见,心动,然后行动。
她只做她会做的和她知道的,其他的,自有这个时代的聪明人去补全。
第五百零六章
一份报告
写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时乔雅南点了一点。
古代行文不用标点符号,三字经中‘明句读’的意思就是学会断句。她写惯了大白话,也不爱用之乎者也,索性每一句话后面都用一个点来作为断句。
从写第一个话本开始,她就逼着自已养成了这个习惯,和怀信的通信中她也延用了这个习惯,显然,不用特意说明就都看懂了,她收到的第一个话本里面原封不动的用了这个点来断句。
自然,吕晓春也是一眼即明,她根本没分给这个新的断句方式一星半点的注意力,所有心思都在她亲眼看着写出来的这篇文章上。
不比文人写文章的花团锦簇,也不如写奏折的严丝合缝,只看着这篇文章,难以想像书写的人正是把桂花里一力打造成这般的人。
她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落笔,分析桂花里的地理位置,它的依仗,它的优劣势,它的成与不成的机率,以及如何平衡百姓的得失,如何让百姓把这些事都当成自已的事来做。
她还分析了村民的心理,村中长者的心理,她甚至把自已也都剖析了一番,哪个节点上打过退堂鼓,哪个节点上被感动被激励,哪个节点上开始信心十足,觉得自已一定能成……
吕晓春把数张纸折叠整齐放在书桌上用手按住,看着揉手腕的人点点头:“果然啊,挤一挤还有。”
“挤干了。”乔雅南指着自已的脑袋摇了摇:“连水都全挤出来了。”
吕晓春不接她的茬,屈指敲了敲那几张纸:“有想法了?”
乔雅南沉默片刻:“桂花里太小了,不说全朝,光一个常信县就有九十个里,就算人人有钱也代表不了什么,可若常信县成为典范了呢?”
吕晓春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难?”
她知道,她沿着前人足迹走了三年,太清楚前行的人吃了多少苦头。可她脑子里装着的不止是她的工作经验,还有前人的经验,同僚的经验,以及从新闻中,内部文件中看过的无数成功经验。只是指点方向,她自认可以胜任。
乔雅南这会特别后悔,要早知道有用得上的一天,在交换学习的时候,开会的时候,看报告的时候她一定会再认真一些,记住更多一些,现在就能掏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了。
但就这些,也已经够用许久。
“今日我已经借机把同乡五里整合起来,以桂花里为中心带动另外四里。底子我都已经打好了,又有怀信罩着,不用担心有人捣乱,我很有把握。常信县有十八乡,在他们面前有这么个看得见摸得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地方,谁能不眼馋?若这时有人告诉他们如何做就也能人人吃上白米饭呢?”
“这个有人是指你?那几个作坊支撑不起你这个想法。”
“当然不是我。”乔雅南摇头叹息:“连先生你都不曾想过,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是县令以及衙门官吏应有的责任。”
吕晓春哑然,她确实完全没有这个念头,县令看似统管一县之事,可好像谁都不曾对他们抱以期待,连朝廷都不曾,只要不生乱子就算他有功。
“若这种事都不由衙门出面引导,衙门杵在这里的意义何在?真就只是起镇压之用吗?”乔雅南对这个松散的体制都快绝望了:“在我的理解中,县令是百姓和朝廷的桥梁,从上而下传达朝廷政令,从下而上转达百姓心声,不该是如此吗?”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理解。吕晓春暗暗感慨,不愧是文师后人,看事情的角度和他人全不一样。
“其他地方暂且不说,但是常信县,我相信定会如你所愿。”
这一点乔雅南绝对赞成:“是,怀信一定会是个好官,因为常信县的县令是他,我才敢说这大话。”
吕晓春摇头:“若要将常信县做为成功的典范,光这些还不够。”
乔雅南不自觉的拿起羽毛笔撸了一把,轻盈的羽毛掉落:“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当官,我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会犯着忌讳,什么话又会结仇,所以我不可能去当女大人。但是你们不会的,我会。”
走访,调研,写报告,她的看家本领。
“你放开手脚去做,需要什么尽管说。”吕晓春按住手底下那篇文章,就像按住自已跳得过快的心:“我还是那句,做成了记你的功,没做成记你的好。”
乔雅南应下:“我会竭尽全力。”
“我很好奇。”吕晓春突然笑了笑:“昨晚你都还在犹豫退却,就怕落个文师一样的下场。今日发生了什么,让你态度变得这般坚定,看起来像个初生的牛犊子一样干劲十足。”
乔雅南很满意文师这顶时时都在起作用的保护伞:“沈大人给了我勇气。”
提起沈大人,吕晓春就明白了,论鼓动人心的本事,沈大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毕竟军师出身。上朝时站在武将班列,却能在嘴皮子上让文官吃瘪,这样的武官不多见。每每朝中有大事商议时太后就会带着她们去偷听,那场面,太后回去后都能多吃半碗饭。
说到吃饭,吕晓春拍了拍肚子:“饿了。”
乔雅南把所有的饭都炒了蛋炒饭,又做了辣椒炒肉,青椒鸡蛋,开了个汤,包括她自已都吃撑了。这辣椒真好吃,有一点辣,但是又不会太辣,还软,不会吃一嘴皮,明天她要做个油淋辣椒!
“都说好东西在京城,这话我以后是不信了,我在京城就没吃过这道菜。”吕晓春手里抓着一把辣椒,青的红的都有:“这真是辣椒?太不像了。”
“医馆的辣子都是晒干了处理好的,这个是新鲜的,青的再长几天就红了。”乔雅南打趣:“先生走的时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要不就送您一筐辣子?”
“一筐哪够,多给几筐。”吕晓春还真就稀罕这东西:“顺便把菜的做法也写给我,我学会了去孝敬长辈。”
面对吕先生的时候,乔雅南经常会觉得自已道行太浅,还需继续修炼。
第五百零七章
本官无惧
夜幕拉下,桂花里早早就安静下来,连鸡鸣狗吠声都不闻。
早已经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乔雅南也已经入睡,在小修齐翻身时无意识的轻轻拍拍他的背。
此时还亮着灯的,只有隔壁那屋。
吕晓春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拿起那张纸凑近火光处细瞧,前边的字还称得上娟秀,越到后边是越难认了,但是念头喷涌而出时那种不写快点就要抓不住的感觉她也能理解。
尔容忙上前剪掉一截灯芯,屋里更亮堂了些。
重新拿起笔把最后几句话写完,吕晓春才再度放下笔,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将两份分别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轻声吩咐:“明日一早你出去一趟将这封信交给尔嘉,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京亲手送到许大人手里,不容有失。”
“是。”
吕晓春起身净手上床,心潮起伏久久难平,眼前这条路,好像突然就明朗了许多。
次日一早,乔雅南在饭桌上道:“这几日我得去衙门看看地图县志那些。”
“你不必在意我,这里有吃有喝有住,还有学生听我讲课,不用你陪着。”吕晓春把自已安排得很妥贴。
乔雅南真就没陪着,连着几日埋首于种种资料,连饭都是下人送去,早上进去光线昏暗了才出来。
沈怀信知道她的去向后就不多问,他这几日在衙门的时候也不多。
有了去年水患的经验,他打算在汛期之前加固河堤,这几日都领着官吏沿河查看。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度,他本是穿着轻薄的便服,乔雅南知道后让他天天穿着官袍出门。官儿不干人事的时候,这身皮让人恐惧,但官儿若做的是于百姓有利之事,这身皮就让人安心。
而于衙门来说,新官上任的沈大人第一把火烧在了这事上,他们虽然不解,但谁也不敢怠慢,一个比一个跟得勤快,就怕沈大人这是什么新鲜花样,等着他们自已跳进这坑里去。
于是常信县的百姓突然发现,平时一年难得见一回的官老爷,这几日天天在河边能见着,那衙役沿河清理出一条路来,该砍的砍,该填的填。
再之后,政令来了:每户出一人,就近固堤。
衙门征役是常事,一个月的春夫役变成两个月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百姓心里再多怨言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的出人出工,还习惯性的自备了干粮。
固堤是力气活,撬石头,背石头,搅泥绊土,样样费劲,也就容易饿。百姓惯常是吃两顿,早早的赶路过来,空着肚子干了一个时辰就有些挨不住了,有的人已经摸出糗就着水吃起来。
糗又粗又硬,刮嗓子,但是饱肚子,对于小老百姓来说也不存在好不好吃,能让肚里有食就行。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越加忍不住,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吃上几口,就见有人担着木桶过来,放下后扬声喊:“来领饭了。”
正嚼巴的人停下动作,互相看了看,不敢相信竟然给吃的,但动作上毫不耽误,所有人快速往那里集中。
衙役让他们排好队:“咱们大人说了,百姓出力,乡绅富户出吃的。每日两顿,每顿一碗粥一个饼,巳时和酉时正发放。打明儿起你们自已带个碗,今儿每顿两个饼。”
大家顿时热情高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排前边的领到后立刻咬了一大口,差点留下泪来,这可比他们自已带的糗好吃太多了!
不远处的河堤上,沈怀信接过宋只递来的饼吃了一口,粗硬的口感,多嚼了好多下才吞得下去,可百姓却那般欣喜。他沉默着慢慢把这个饼吃完,县丞等人见状面面相觑,也都忍耐着把饼吃了。
“宋队长。”
宋只忙上前:“大人。”
“接下来数日的吃食不能比今日的差,你看住了,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
得了差事,宋只向诸位大人告退去忙活。
他曾在城门见到乔姑娘时隐讳的问过怎么做这总队长,乔姑娘说:把沈大人交待的事实打实的做好即可。他知道乔姑娘不会害他,再加上他自已对沈大人的了解,这段时日把大人的每一道命令都执行了个十成十。果然,如今更得重用。
上马之前,宋只回头看了河堤一眼,跟在这样真正为百姓好的大人身边,心里踏实。
河堤上,县丞小心着措词道:“若时间长了,各乡绅富户怕是要有怨言。”
“谁有怨言的大可不出这钱,这河堤就留着他良田所在那段不加固了,本官正想保一保烂泥乡。”沈怀信步下河堤,走到最近加固的点看了看,并上手搅了搅旁边的泥坑,非常费劲。
“本官年轻气盛,行事和卫大人不同。几位大人也大可放开手脚做事,不必担心谁来为难,本官带来的护卫都是见过血的,半数在战场上拼杀过,若是不够,府城调人手前来也不过两三日即到,本官无所畏惧。希望诸位大人也能和本官一样挺起腰板来,跟着本官真真切切做点事。”
沈怀信站起身来看向神情怔忡的许县丞、关县尉、钱主簿以及严典史:“本官说过,想让常信县成为上等县,希望诸君和本官一起努力,将来自有锦绣前程等着大家。”
世家出身就是不一样,但凡换一个身世差点的都不会如此底气十足,哪个县令初来乍到就让全县城的乡绅望族富户放血的?他们沈大人就敢,并且完全不打算收手。
许县丞率先下拜:“下官听从大人吩咐。”
另三人齐齐弯下腰去:“下官听从大人吩咐。”
沈怀信虽初入官场,成长环境却早就教会了他太多,眼前朝他弯下腰的四人迫于形势不敢不从,但未必会真向着他,许县丞自已就是本地大族出身,自已若一直和那些人过不去,他肯定要使绊子。
好在,他本也不必和所有人过不去。
沈怀信托起县丞:“以后,本官和诸君齐心协力,让常信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是。”
第五百零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