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李定国郑成功 本章:第138章

    “白将军过奖了,君辱臣死,圣上遇险,勤王是我们这些臣子义不容辞的责任。”白文选是郡王,而邓名是国公,对方用将军称呼邓名就是一种平辈论教的姿态,以邓名现在掌握的实力,这种礼遇接受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跟着邓名一起来勤王的,还有冯双礼派出的两千人,又是由邓名的老朋友狄三喜统帅,这两千人主要是辅兵,甲士只有一百骑兵而已。要是建昌派大军入滇,昆明恐怕会有些不放心,而冯双礼也会担心李定国对他的甲兵不利。就是这么少量的部队,李定国要建昌军先保证不劫掠云南人口,然后才肯放他们入境。

    这次建昌出兵除了是政治表态外,主要任务就是运输大批的粮草到云南,邓名答应用战利品和成都的物资补偿。

    虽然以前的关系不好,但看到建昌的粮食后,白文选也是笑脸相迎:“狄将军,我们好久不见了啊。”

    “见过大王。”狄三喜没有托大,老老实实地以拜见郡王的礼节见过白文选。

    “不必多礼了,以后我们这些规矩都免了吧。”这次邓名依旧要求沿用上次的规矩,川西兵不向云南勋贵和武将磕头,滇军也不用向川西五官大礼参拜。白文选请邓名和狄三喜入帐,这半年来建昌给了昆明不少东西,让李定国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也能稍微减免一些百姓的赋税,对此白文选也是心知肚明,现在见到了狄三喜这个庆阳王的心腹,他就当面再次表示谢意:“庆阳前后给昆明送来二十万石粮食了,这次又给了这么多粮草,等救回天子后,本王一定要亲自去建昌向庆阳道谢。”

    “这又什么?”狄三喜大大咧咧地答道:“又不是我们给的,大王向邓帅道谢便是了。”

    白文选闻言一愣,邓名从来没有提过冯双礼给的粮食都是他替昆明付账的,狄三喜也完全没有想到邓名对此居然只字不提。略一沉吟后,白文选就猜到了实情,有些惊讶地对邓名说道:“协议里这些粮食不是建昌给我们的吗?难道都是邓将军给的?”

    邓名不愿意提就是怕建昌和昆明又自家打起来,就算是自己掏腰包帮建昌买人情,如果不是成都到建昌的转运实在困难,他本来还想多给一些,听到白文选的问题后他马上答道:“是庆阳给的,但是转运困难,庆阳又需要布匹什么的,我就分担了一些,算是帮庆阳出路费。”

    白文选正要点头,狄三喜却不干了,他摇头大声反驳道:“并非如此,所有从建昌运去昆明的粮食,我们都是要和邓帅算账的,一部分用粮食、一部分用盐和布,全是邓帅出的。”

    邓名回头瞪了狄三喜一眼,但对方依旧说下去:“我根本没想到邓帅居然没有和晋王和大王提这件事,但我们也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这东西不是我们给的就不是。再说我们转运也确实辛苦,若不是庆阳真心想和晋王言归于好,难道邓帅让我们运我们就给运吗?”

    “正是,正是。”白文选哈哈笑起来:“能够帮我们运粮,就已经足见盛情了。”

    邓名苦笑了一声,也就不在辩解,不过因为狄三喜的话,倒是让他对建昌众人的好感深了一层,琢磨着这帮秦系西营的人虽然有私心,但也不愧是堂堂正正的好汉,光这份不占别人一丝便宜的执着,就足以把天下大多数人都比下去了。

    不过邓名并不知道,在建昌有智将之称的狄三喜也不是完全是像他表现的这么豪迈,而如果建昌众将要都是不肯占便宜的厚道人,那当年他们也不会把云南西北的百姓都带走。

    在昆明大火后刚见到邓名的时候,那时建昌众将虽然佩服他的胆量,但那时邓名手中全无实力,支持邓名的成都也弱小得很——杨有才带了几百人来声援邓名,但冯双礼一眼就看破这批川西兵都是毫无战力的民夫,而统兵的杨有才也就是个农民头。那时建昌认为自己至少有与邓名分庭抗礼的能力,天子弃国邓名也有登基的可能,冯双礼和邓名瓜分辅兵即是结个善缘,也有为了帮自己获得更多统御建昌众将的砝码。

    而现在形势和昆明大火后完全不同,冯双礼他们在安全的后方种了两年田,储蓄的粮食是越来越多了,可自己也快变成农民头了。反观成都突飞猛进,在邓名的领导下不但人口激增,而且还先后打出了湖北、南京乃至高邮湖一系列大捷。虽说邓名依旧在江南站不住脚,但现在建昌已经不认为自己还比成都强了,起码从物资丰富程度上看更是如此,折算粮食的时候邓名表示无论建昌想要什么都可以,金银、布匹、食盐,看起来邓名就没有特别紧缺的。

    所以冯双礼不但积极响应邓名一起勤王的要求,还和狄三喜秘密商议过,那就是一定要在这次勤王中给邓名留下好感——建昌本来给自己的定位是“与成都背靠背的盟友”,但现在已经逐渐调整为“成都是建昌的靠山”。

    “边境地区的缅兵不堪一击,已经被我逐散。”白文选告诉邓名和狄三喜,早在他们两个到来之前,明军就已经进行了一些前期工作,莽白篡位后根基不稳,缅甸军队的军心也称不上多么牢固,因此边境的关口都被明军轻易攻下。攻打这些关口明军损失微乎其微,让白文选对缅兵的战斗力更加轻视,对御林军的表现也更加不满:“当初御林军入缅的时候,盔甲器械山积关前,哼,当时便是夺关而入又怎么了?要是缅人敢说一个不字,就灭了他的国!”

    “马上缅人就要为支持莽白这个弑兄篡位的贼子付代价了。”这些天来邓名让李定国派出的向导给他的手下认真介绍边境地理,一会儿他就会向白文选提出同样的要求,让那些去过缅甸的滇兵来给他的军官进行指导:“八莫,现在可在王师手中?”

    “邓将军一下子就说到关键了。”白文选赞许地点点头,八莫正是侵入缅中的关键,只要占领了八莫,就可以沿着丽江直捣瓦城,沿途不但有稠密的人口聚集区方便明军筹措粮草,还有平坦适合大军通行的河谷地形;而如果拿不下八莫,明军想入侵缅甸腹地就要从缅北的深山老林爬过去,不但旷日持久,而且粮草还要从己方领地转运,这是昆明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我已经打探清楚城防虚实,不过还没有去打,现在缅甸方面还认为我们只是虚言恐吓。我们要么不打,一旦打下八莫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瓦城。”

    ※※※

    这两个月来,成都一下子流行起了一个新词,那就是“院会”,这个词是参议院和帝国议会的合并简称。

    在邓名的设想中,这个参议院和议会是类似大英帝国上、下两院的结构,兼顾上层和民间的利益,互相制衡以达成妥协。邓名认为这个模式很适合现在的具体情况,他需要通过分享战利品来调动西川人的积极性,只有发挥出远超封建专制制度的经济和军事动员力,川西才能表现出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而上层官员的利益邓名也必须要考虑,因为这些人是川西集团的膀臂。

    不过邓名的设想完全是一厢情愿,或者说只存在于邓名的心中,是他前世的议会制度的模样。现在邓名明确表示他无条件地支持院会的一切决定,用任堂的话说就是给予了院会以“假黄钺”一般的权利。参议院自不必说,各行各业的老板也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想加入议会,以便为自己的买卖谋求更多的好处。

    无论是刘晋戈还是其他官员,很快都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对抗院会的能力。川西集团的一片散沙状态对邓名来说是一个大麻烦,他本人都需要和各个阶层进行妥协来达成自己的意愿,有时邓名可以利用自己的声望说服别人同意他的看法。而对知府衙门、银行、税务局来说,这完全是灾难,他们平时就谁也别想指挥得动谁,只能挥舞着邓名语录互相进行攻击,然后各行其是。

    只有两、三年历史的川西集团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清洗或是政治运动,大部分人对邓名都没有多少畏惧感,就更不会畏惧刘知府、熊行长他们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对抗代表了邓名权威的院会,甚至根本没有人动过这个念头。即使是在军中,也没有一个有权威的核心:李星汉基本是个凡是派,一心把自己牢牢拴在邓名效忠链上的李中校,只要是邓名的意愿他就不会反对;任堂以名士自诩,说怪话的本事是有,但也不会动脑筋去策划阴谋,替刘晋戈火中取栗、篡夺邓名的权利——如果刘晋戈真有这个念头并且透露出来,说不定任堂反倒要在军中号召他的浙兵老乡打倒野心家了;周开荒只关心练兵和他下饭用的腌菜;最后一个穆谭在川西军中的势力最小,而且他和老板们的关系也都很好。

    因此在最初的迷惑过后,刘晋戈想到的就是和袁象一样操纵选举,让他的手下能够跻身议会,好发展自己的势力——这其实是个很可怜的目标,刘晋戈的行动也不过是一种保护自己行政独立权的本能而已——但即使是这么有限的目标,刘知府也没能得逞。

    首先刘晋戈夹袋里没有什么人,他自己是靠着邓名的权威才能坐在成都知府宝座上的,最近还和袁象为了战俘的事闹得很不愉快,更因为赌气而迟迟不肯筹建成都的分赃会。所以刘知府和成都商人的关系称不上有多好,那些看着叙州议会眼红的老板们对刘晋戈早就有了不少意见。而这次仓促召开院会后,叙州议会凭借先发制人的优势,光明正大地以帝国议会自居,趁乱占据了不少好位置,这些后果都被成都人赖到了刘知府头上。

    而且刘知府还有一个大敌,那就是参议院。相比邓名想象中更有权威的下院,现在的川西,明显是上院更有优势,议长刘曜和他的同僚更把议会看成参议院的下属部门或者说分支机构。好不容易抓到了权利,他们哪里肯看着老仇人刘知府往他们的地盘里伸手?因此参议院挺身而出,挫败了刘知府动员亭士帮他的吏目收集手印的阴谋。

    但不允许刘晋戈操纵选举不意味着参议院不操纵,准确地说刘曜他们阻止刘晋戈操纵选举就是为了给自己操纵选举铺路。青城派头目和很多商行老板都是过去的上下级关系,而且参议院是一个常设机构,里面的成员还都是邓名“钦点”的;而议会是一个非常设机构,里面的议员都是兼职,平时照顾自己的买卖,闲暇时凑在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发财的计划——按照邓名的看法,民选代表了法理,理应比钦命的上院议员更有底气,但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是这么看的,按照效忠链的规则,他们认为明显是钦点、常设的参议员们更代表邓名的权威。

    在刘曜等人的努力下,前辅兵出身的老板们夺取了议会的不少席位,而刘知府推荐的亭长如果不是青城派的辅兵出身,都没能入选第一届帝国议会;任堂生怕浙江人吃亏,和于佑明商议后一起去拜访了刘曜,成功地为浙江人分到了一些席位,而一贯本份的李星汉最后经不住川军同僚的嘀咕,也出头和参议院讨价还价要到了一些席位。

    就这样,邓名想象中的选举变成了各大政治板块瓜分议会,其实川西集

    团本来也有这样分配权力的倾向,但是这次议会“选举”把潜规则进行了合法化。连前蒙古统领都塞了一个蒙古人进议院,就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格日勒图。唯一比较安分的是山西绿营的那帮将领,他们现在还处在夹着尾巴做人的阶段,对自己能够在参议院有一席之地已经喜出望外了。

    在讨论是否支持委员会的计划前,帝国议会首先通过了一系列对工商有利的法案,比如议会宣布的第一道法令就是停止圈地法案,理由就是成都周围的耕地已经被圈得差不多了,如果继续向外发展,那就需要在更广泛的范围里驻军,而议会现在不愿意承担这么重的负担。议会提出来的标准是必须要在川西军中服役才能获得三十亩的开荒权,连续纳税十年转为私有。这道法令在议会通过后,马上得到了参议院的批准,为了这道法律,议员们早就与刘曜他们沟通过,并且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紧接着又有一条法令出台,那就是宣布同秀才免费发放已经过期了,从即日开始,同样是只有在军中服役后才能获得同秀才的功名。也就是说,最近来到四川的七万人即使在工厂工作满一年后,也未必能够参军服役,更不用说获得开垦荒地的自由。

    如果邓名听说了这个法案,他大概会觉得这类似是军国主义。而他的感觉也没有错,在他的前世,希特勒就宣称国民不是公民而是公民的材料,只有在服兵役后才能获得公民权。否认纳税人的公民权利,通过军队门槛来选拔支持现政权的拥护者,这种理论也是法西斯主义的标志之一。

    但这个法令并没有获得通过,因为提刑官贺道宁跳出来大叫违宪。

    获得“黄钺”的并不止院会,邓名在表示他无条件支持院会决议的同时,也再次强调了提刑官的权威,如果院会的决议违反了宪法,提刑官可以否决。而这个宪法此时被广泛理解为分赃的规矩,或是邓名的根本利益。

    支持贺道宁跳出来否决院会第二道法令的首先是外来户的怨气,刘晋戈作为外来户,在瓜分政治权利中一无所获,贺道宁更是如此,所以两个人对院会都极为不满。除了和院会作对的心思外,这第二道法令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不安,比如参议院的山西将领就觉得这是针对他们的,而且还会导致他们无法在未来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地位,但这些人没有胆子在参议院光明正大地反对,而是在大喊赞成的同时,半夜结伙提着一只鸡去找贺道宁,声称他们坚决站在提刑官的一边。

    如果只是这帮人,贺道宁说不定还没有胆量为了七万战俘去和参议院唱反调,但对这个法案不满的除了山西人,还有更有分量的人物,那就是川西的军方。在听说了这个法案后,任堂就开始说三道四,称这有违邓名的根本利益,可能会导致邓名难以吸收、消化新到四川的人口;李星汉则认为会影响兵源;而周开荒和穆谭在这个问题上也支持前两人,他们倒没有更多的理由,而是单纯出于对院会的不满,认为邓名授权给他们是为了讨论委员会的计划,可是现在这帮人整天就琢磨着如何赚钱,是应该敲打敲打院会,让他们赶紧办正经事了。

    这四个人的一致意见基本就代表了军方的意志,贺道宁飞快地权衡了一下敌我力量,发现己方占有优势,确信这是一个吐口怨气的好机会。既然宪法是邓名的根本利益,那损害邓名的利益不就是违宪么?贺道宁立刻动用权力,给了院会狠狠一棒子。

    而院会也在这当头一棒后清醒了一些,本来正因为获得权力而狂欢的院会也想起邓名要让他们办的正经事,担心邓名发现他们什么都没做会震怒,就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开始讨论委员会的作战计划。

    结果不讨论还好,一经讨论,议会就发现里面的问题层出不穷,很可能从各个方面损害川西的利益;若是全面修改计划的话,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很快议会就发现关键是如何摆平夔东盟友,不办好这件事,可能又会损害邓名的利益,导致被提刑官判处“违宪”。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由川西来代替两江督抚补偿自己的盟友们,而川西通过作战来盈利,把按照川西意愿制定的计划和补偿条款捆绑在一起。

    第011章

    攻势

    “院会的人今天议论出了什么吗?”穆谭每天练兵之余,就询问院会的事情。这个议会虽然乱糟糟的,而且人员经常变动,但大家各抒己见,倒是把问题分析得比较透彻。

    前几天叙州的几个盐商到成都跑买卖的时候,就在议会里嚷嚷了一通,等到买卖跑完了,他们就急急忙忙地又回叙州去了,这些商人的流动性造成他们无法一直呆在议会里履行职责。对于本地的农民来说,现在正好是农闲时期,所以议会周围总是聚拢着不少本地人,对他们来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普及川西政策的机会。

    “现在院会已经达成共识,东南的问题,虏廷的重税是其一,其二就是禁海令和我们对船只的征用。因为长江航运已经近乎停止,造船厂也都被他们自己关了,所以形势一塌糊涂。”任堂带着一丝不屑的语气说道:“那里的人就是努力干活获利也很少,各种货物全面减产,甚至影响到我们的贸易了。”在奉节听到周培公的使者叙述窘况时他就冒出了这个想法,可无论是夔东还是东南督抚都完全没有意识。邓名的金砖理论是军中的共识,所以明军上下都对商业的重要性有相当的认识。

    黄梧的禁海令除了包括迁出沿海地区的百姓外,还有一条就是打击商人,以切断郑成功的财源。固然商人中有一部分是郑成功的关系户,但还有很多无辜的商人,被扣上了“通郑”的名义抄家。就是郑成功的关系户里有一些也不是以和郑成功做生意为主业,而是抱着有钱就赚的念头。随着禁海令在沿海各省的推广,地方官更进一步扩大了“通郑”商行的范围,以此为借口,掠夺商人的家产。

    现在沿海各省的官府和胥吏正陷入一场狂欢,疯狂地抢夺着那些没有背景的商行;而有官府背景的大商人,最典型的莫过于徽商,则遭到了邓名、蒋国柱和林启龙的联手沉重打击。

    “如果院会里那些商人说得不错的话,东南的形势还会继续恶化下去。等商业完全被毁掉以后,东南的农业和工业也会大步倒退,看来灾荒还会继续蔓延。”穆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清廷的禁海令就好像是为了治疗手上的脓疮而砍断自己的胳膊,但是清廷的元气大伤,郑成功也一样会陷入窘境,如果商业都不存在了,郑成功的走私也会成问题:“而且这对我们也会有害,等东南的百姓穷困潦倒以后,就买不起我们的盐和货物了。如果种棉花、织布都挣不到什么钱,也就没有多少人再织丝绸、织棉布,我们想从事商业也没有货物了。”

    通过议会的讨论,川西的百姓现在对这些道理渐渐有了模模糊糊的认识,那些曾经听邓名讲过金砖理论的退伍军人,也是政策的义务宣传员。焦虑之下,已经有农民在议会外高呼要干涉东南的政策,也有人去知府衙门请愿,要求知府衙门赶紧拿出对策来。

    “如果航运垮了,同秀才们的日子就不这么好过了!”

    “财政收入少了,补贴就会下降,说不定还会提税,也没有免费的教育了。”

    这些传言都是从院会流传出去的,顿时让成都的百姓义愤填膺。

    任堂笑着说道:“他们的媳妇也更不好找了,沾上他们自己的利益,各个人都明白着呢。”

    一开始院会的成员是为了提前准备,让民众知道战争对他们是有好处的,这样将来若是进行财政和兵力动员也容易得到百姓的理解;但随着民间接受了他们的说法,武力干涉的呼声越来越高,也反过来对院会造成了影响。现在,进行军事干涉已经是院会全体成员的共识,每天商议的就是如何干涉才能让川西获得最大利益。

    屠杀缙绅来获得财富的计划早已经被否决,这样做只能让东南变得更贫穷。东南的督抚或许能够暂时解决燃眉之急,可对川西来说没有值得一提的好处,反倒会损失潜在的合作者;而帮助江南获得减税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虽然对东南有好处,但是东南现在是敌人的领地,川西人看不出帮助东南增强实力对自己有利在何处。

    “现在北京在从东南吸血。我们也一样,不过一种是赋税手段,一种是贸易手段;东南如果强大起来,固然会增强抗拒北京的力量,但一样也会增强对我们的抵抗力;还不如就让东南这样虚弱下去,反倒会更依赖我们,无法拒绝我们提出的要求。”穆谭复述了院会的一段总结,他认为这个总结很有道理,归根结底东南的督抚还是敌人:“今天院会有了个初步计划,那就是向东南卖船,帮助他们恢复商业。老百姓为了承担清廷的赋税拼命地打零工,如果做出来的东西有销路,百姓的生活就会好一些,也保证了我们的货源。我们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收购下来,只要让勤劳的人不至于饿死或是甩手不干就可以了。”

    “卖船给东南督抚,不是加强了他们的力量么?”任堂问道。

    “院会的意思是,让蒋国柱、张朝他们成立一些官办的航运商行,就放在剿邓总理衙门名下。我们把船卖给这些商行,让蒋国柱他们用被查封的船厂、失业的船工和内迁的渔民、水手来换。而这些航运商行我们还要有一半的股,我们可以查账。”

    “这倒是个好办法。”任堂点点头。对于明军来说这就是左手卖给右手的关系,而贸易利润除了用来满足夔东盟友的需求还能有富裕。这种垄断的航运不但能维持商业,还能把其中的利润压榨一空:“也就是说,除了崇明岛的走私外,其它的商运也要握在我们的人手里?”

    “对,名义上是在剿邓总理衙门下面,但必须由院会来任命一个总办,收多少税都由我们说了算,如果蒋国柱和张朝胆敢不同意……”

    “就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任堂冷笑一声:“夔东不是想打仗么?这回他们就有用武之地了。”

    随着院会的召开,邓名的很多政策在成都内部变得再也不是秘密,连川西和两江的好多协议也都在院会上被捅了出来,让刚刚来到成都的山西人惊愕不已。蒙古人更是联想起了高邮湖一战的种种离奇之处。不过这时没有无线电,就算是成都尽人皆知的秘密,也传不出四川。而任堂等人对此也持无所谓的态度,蒋国柱他们是敌人,就算真倒霉了也没什么心疼的,但院会要做出正确的决策,就必须知道这些正确的情报。

    在这个计划大纲的基础上,院会又进行了一些修改,最后以邓名的名义正式下令给成都和叙州知府衙门,要求进行全面动员,会合夔东盟军进攻江南。

    给军方的授权是:首先,如果蒋国柱或是张朝拒绝参议院和帝国议会的决议,那军方有完全的自由采取任何必要的行动;如果两江督抚同意了院会的决议,那帝国军队可以攻打山东、浙江沿岸,协助被迫迁海的水手来到成都。其次,对山东和浙江的攻击应该给予两江补偿,保证知情识趣的两江督抚避免成为清廷的关注重点,而且让他们分享战利品,有助于他们心甘情愿地协助明军的工作。

    动员令下达后,成都大批同秀才踊跃报名,叙州也是一样,最后明军一共动员了五万人,比预计的人数要多出一倍到两倍。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动员。以前邓名需要向士兵们许诺各种好处,这次动员的经费在以前大概也就能够动员不到两万人,而现在却动员了五万人。军衔最高的李星汉被任命为远征军的总指挥,周开荒留守,穆谭和任堂随行。

    说起这次动员的效率,明军的军官们都满怀得意:“现在同秀才都明白了此战事关他们以后的生活。院会还向两江督抚提出要求,要协助明军的相亲活动。”

    既然能够动员这么庞大的军队,参议院就不愿意让夔东盟军参战了,而是向委员会提出一个补偿协议:夔东军负责在川西大军离开四川的时候钳制重庆,而川西军队会补贴他们的开支。

    得知此事后,刘体纯他们进行了一通紧急商议。邓名不在的时候,川西竟然能够动员大军出战让夔东诸将喜出望外,他们也知道计划修改得大变样,川西人愿意用更可靠的部队来进行军事行动。而重庆的威胁是客观存在的,最后经过商议,刘体纯表示夔东联军将开到重庆附近进行监视,不过他声称若是夔东军能攻下重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威胁,那川西应该承担所有额外的军费,并给更多的津贴。

    川西方面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委员会的要求。此时袁宗第终于后悔了,也宣布加入委员会,宣布参与对重庆的围攻——如果是夔东军攻下了重庆,那袁宗第有把握要到这座城市的统治权,毕竟没有比他距离重庆更近的人了。

    ※※※

    攻下了边关的白文选,派遣使者前去缅甸那边下书,称只要缅甸送还永历天子,明军就会立刻退兵。

    本来邓名还以为白文选只是一介武夫,可从这个举动看来,他却是颇有心机。

    “白将军这是骄敌之计吧?”两万明军完成了集结,粮草也准备停当,对缅甸的进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白文选却在这个时候派使者去八莫下书,明显是故意示弱,让缅甸方面生出侥幸之心。

    “正是。”白文选嘿嘿一笑。自古以来,若是兵强马壮,就不会有什么公平交易,如果明军声称不交还天子就踏平缅甸的话,估计缅甸还会认真斟酌一番。当然,缅甸也可能会认为明军是在虚张声势。不过现在明军居然连虚张声势的胆量都没有,只是可怜巴巴地说什么用边关交换天子,缅甸方面多半会心中大石落地,认定明军没有攻打的能力。

    缅甸的想法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习惯,也就是邓名是个例外,以致清军曾经一次次误判明军的实力。

    “圣上南狩三载,晋王和白将军就没有派人去要过吗?”邓名问道。

    “一开始是想派人去要的,而且晋王也把这件事交给我了,可是我正要去和缅甸说话,传来了邓将军在昆明的消息,我也就退兵和晋王合兵一处回师昆明了。这三年来一直和吴三桂那老贼对峙,屡次提起过此事,但是始终没有成行。”白文选认真地回答道。

    莽白篡位前,因为明军始终不像邓名前世那么窘困,所以永历的流亡朝廷在缅甸过得也还可以,首辅、阁老们在国内提心吊胆了好多年,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没有一个愿意回来的。李定国和白文选私下商议了几次,都觉得劝说皇帝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派兵去接也没有任何意义,不但会削弱云南的防御力量,还可能让朝廷反感,认为晋王府欺凌朝廷,给流亡朝廷添麻烦。既然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最后李定国也就作罢了。

    和邓名一向军令通报全军的方式不同,白文选手下的军官们对明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统帅的决心大都一无所知。为了保密起见,白文选派去八莫的使者还是从驻扎在最前线的军营里挑的,这些使者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兵马驻扎,更不知道川西和建昌的援军已经抵达,这样白文选就完全不必担心军情泄露。

    等了几天后,缅甸派了几个华侨把明军三个使者的首级送回来,回书中的言辞傲慢无礼,称明军既然攻打缅甸的边关开启兵端,那缅甸就要还以颜色,用武力驱逐入侵的明军。

    “当真不知死活。”见到三个明军士兵的首级后,白文选一脸的杀气:“果然是不臣之心昭然。”

    缅甸现在的东吁王朝是由莽应龙建立的,其子在征服泰国、柬埔寨后发动了对明朝的进攻,被明军击败,泰国等被征服的区域也重新独立。只是随后发生了辽东战争,明朝接受了缅甸的臣服,并承认了缅甸对八莫等地区的占领,现在八莫等地还有大量的华侨。不过缅甸的仇敌也组织联军,攻破过瓦城,杀死了缅王莽应理。虽然他的儿子维持住了王朝没有覆灭,但缅甸也早已不是什么军事强国。

    “沐国公说过,当初莽应理进犯时,一个滇军把总带着五百兵,就把两万缅兵打得溃不成军;两千官兵就能够直捣瓦城城下。缅人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白文选沉思了片刻,下令再派十个士兵组成使者团,去向八莫递交国书。

    前车之鉴不远,这个使团自然也很危险,但白文选却毫不在乎,他专门找了十个无足轻重的小兵,邓名就知道巩昌王完全没有把这些人命放在心上。虽说兵法有言:“慈不掌兵”,不过邓名感觉自己是下不了这种决心的。

    派出第二批使者团后,白文选就传令全军启程,向着八莫进发。随着明军陆续拔营,滚滚向着缅甸腹地开去,军队的规模就不好隐瞒了。白文选也无意派出第三波使者,他估计在八莫守军见到明军第二波使者后不久,就会发现明军大军已经开到了城下。

    不过白文选依旧做了一些保密安排,他让两千人在前边为大军开道,沿途遇到的缅甸人一律抓起来甄别,若是华裔就会被押去后面的营地里充当辅兵,而缅甸人则格杀勿论。沿途的缅人不是被杀就是逃散,就算他们中有人能逃回后方,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两千个明军,而见不到高达两万的明军主力。

    在第二封国书中,白文选的口气谦卑,还为三个被杀的使者道歉,称他们是不懂礼节自取其祸,并摆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称明军愿意考虑首先交换边关,只要八莫的缅甸守军愿意把明军使者护送去瓦城就可以。

    见到白文选的这封信后,八莫的缅甸守军更是断定明军乃是一支实力非常有限的偏师。国书倒是被他们送去瓦城,好让莽白君臣安心。之前明军刚刚入侵的时候,八莫可是很紧张地向瓦城告急,要求他们迅速派援兵。而现在八莫的缅兵担忧尽去,据送信的华裔供称,缅兵甚至已经出城,打算在瓦城的援军抵达前就靠自己的力量收复边境各个关隘。

    在抵达八莫前,白文选接到前锋的报告,缅甸守军果然又杀光了明军的使者团,再次派华侨给明军这边送首级回来。

    “八莫的总兵力有多少,他们派了多少人出城?”白文选询问华侨。

    “八莫大概有三千缅兵,这次他们出来了两千。”

    “哈哈,我们的先锋就足够了!”白文选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指挥本部收集粮草,运输物资。而邓名统帅的川西军跟在白文选的后面,利用崎岖的山势隐藏着大军的行踪和规模。

    正如白文选所料,缅甸的军队遭到明军先锋的伏击,在丽江江边被打得全军覆灭。明军先锋派敢死队化妆成缅甸士兵夺下了八莫的城门,一个突击就把这座重要的据点拿下。

    等邓名带领川西军队抵达时,白文选已经完成了对八莫的甄别,城内和周围的数万华裔被赦免,而缅人依旧是一个不留。此战不但全歼八莫的守军,明军还缴获了一些船只和木筏,这样沿着丽江南下的时候,也就有了一批交通工具。

    “莽白派出了三万大军来增援八莫。”白文选向邓名和狄三喜通报着最新的情报:“得知八莫落入我们手中,瓦城必定大惊。我已经打发一千老弱病残到南面扎营去了,我一会儿也过去,在那边的营地里竖起我的王旗来。”

    听说八莫失守后,缅甸就算一开始轻视明军,现在也应该有所警惕了。白文选不想主动去攻击缅甸的军队,而是希望他们前来送死——这些缅甸军队距离瓦城越远,就越容易被明军追杀得片甲不留。

    所以白文选打算把骄敌之计进行到底,要是缅甸派来使者侦探虚实的话,他们就会看到巩昌王的帅旗下只是些衣甲不全的软弱士兵。

    缅甸人的打算又一次被白文选料中,他们在得知八莫失守后果然派使者来斥责明军。这些使者首先把斩杀明军使团的责任尽数推到八莫守军的身上,然后责问明军为何入侵藩属,更残害缅甸地方。当明军指责缅甸扣押永历后,缅甸军队一口咬定这些都是谣言,是明军劫掠瓦城周边,导致缅甸军队自发地进行了对明军的攻击,而莽白不但把“罪魁祸首”们都保护性地软禁起来,还给永历的家人提供饮食,保证流亡的大明天子免受饥寒。

    白文选有意地让缅甸人看到瓦城周围已经烧焦了的废墟,还有被明军堆起来的首级,他满意地看到缅甸的使者眼中都有愤恨之色:“你们回去告诉莽白,只要他肯老老实实地把圣上、阁老都还给我们,我们立刻就会退兵。”

    虽然白文选努力演戏,但缅甸的将领询问过回去的使者后,依旧心存狐疑,担心这是白文选的诱敌之计——如果明军真像使者报告的那样差,那他们是怎么打下八莫的?

    正在缅军迟疑不绝的时候,明军再次开始南下,此时任谁都看得出来,明军颇有兵临瓦城,迫使莽白屈服的打算。莽白让前线的将领一定要继续进攻,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莽白又下令继续向前线派去援军。

    又有两万援军抵达前线,而五万缅甸军队的统帅,却不会因为莽白的一声鼓励就完全消除了忧虑。经过一番认真的讨论,缅甸的前敌总指挥决定从丽江的另外一岸前进,以便全面观察明军的实力——现在缅甸具有水师的优势,如果发现明军确实虚弱不堪,就可以在八莫附近渡江,把入侵者的后路完全堵住;如果发现明军隐藏了相当强的一支部队的话,从另外一岸前进的缅甸军队也能看出明军的大概实力。

    第012章

    强渡

    当缅甸上万士兵隔着河与明军先锋遥遥相望后,明军的先锋就停止了前进,这些明军大部分都是战斗力较差,装备简陋的辅兵,但由白文选挑选的精干军官带领。当发现缅甸军队出现在自己的西面后,处于丽江东岸的明军先锋就担心遭到绝对优势的敌军的袭击。而在停下脚步后,先锋部队一面接待缅甸的使者,继续与他们讨价还价,一面派人秘密通知后方的明军主力。

    确定对面的明军人数稀少而且装备很差后,西岸的缅甸军队内部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莽白软件永历君臣并不是在内部毫无反对声,当莽白轻松摧毁永历的御林军,把明朝君臣的财物赏赐给他的手下后,反对声就消弱了下去,拿到好处的缅甸臣子纷纷称赞莽白英明神武,威风足以震慑中国朝廷。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也有缅甸人担心云南明军会兴师问罪,不过直到白文选出兵前,缅甸大部分官员依旧认为清军即将取得全面胜利,明军在清军的巨大军事压力下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派兵入侵缅甸。而通过检查缴获的明朝内阁文件,缅甸方面还发现明朝内部互相猜疑,看上去无论是郑成功、夔东众将还是川西邓名,都让永历内阁感到不安,并视为潜在的敌人。既然如此,缅甸方面就判断李定国的压力会更重,而缅甸更加不必担心残明的报复。

    而白文选对边境的攻击无疑是给了缅甸政府当头一棒,听说明军居然入侵后,缅甸方面又担心起来,本来几乎消失不见的反对声又开始响起来,甚至有人主张把永历皇帝交还给明军。

    可莽白不能同意任何妥协的方案,因为这样会动摇他并不算高的威信,而且他还担心明军步步紧逼:如果把永历还给了明军,而明军继续要求归还御林军士兵,以及明朝官兵的眷属乃至他们的财产怎么办?难道迫于明军的军事压力而要统统归还吗?这会让莽白威信扫地。所以缅甸方面最后决定坚持强硬立场,集结军队增援八莫。

    而这几天缅人又经历了大喜、大悲的过山车,先是听说明军拿下边关后就一个多月不曾继续进攻,而是明显心虚地试图用边境那些没有太大价值的关隘交换他们的皇帝——缅甸上下都认为他们已经彻底看穿了明军的虚实;而不久前又传来令人悲痛的消息,那就是明军突袭八莫,而且据逃出来的人说,明军对八莫实行了彻底的清洗。

    如果莽白的冒险导致缅甸国土沦丧,子民遭受蹂躏,那他威信仍然会受到沉重打击。现在缅甸军中就分成激进派和稳重派,前者认为明军实力有限,而且查明八莫只是因为受到偷袭才迅速丢失,进攻八莫的明军实力也不过二、三千,应该就是面前的这支,所以应该迅速攻击明军,为莽白大王赢取一个辉煌的胜利;而稳重派则认为此刻还是应该小心为上,最好再观察明军一段时间再渡江攻击对手。

    虽然双方争执不下,但激进派占了一些上风,最后决定再观察明军半个月,如果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主动攻击。

    在缅甸军队内部出现严重意见分歧的时候,明军主力部队也在讨论这最新的局面。

    “缅人已经差不多五十年没有打过仗了,缅甸仿效我朝的制度,把百姓分为军户、民户,军户负责打仗,而民户负责徭役。”明军并不认为缅甸军队会有多么强的战斗力,超过两代人没有见识过战争,缅甸军户的战斗水平应该和农民差不多了,军官也都是世袭的,完全是凭血统而不是能力获得职务,而且还不像大明的秦、晋边军那样有机会得到锻炼。参与讨论的明军将官都乐观地估计,缅甸军队的战斗力大概和天启、崇祯年的山东、河南部队差不多。

    “可缅人熟悉地理,整条江上有多少合适的渡口,能够多快地输送过大部队来,这些缅人要比我们清楚的多。”白文选不愿意和缅甸人打一场拉锯战,在对方的领土上若是陷入僵持局面,人生地不熟的明军就会处于很大的劣势,而且从八莫到瓦城这么长的补给线,两万明军也不可能处处设防。

    因此白文选的计划就是引诱缅人和明军决战,等打垮了缅人的主力部队后,明军就可以后顾无忧地全军南下——明军不畏惧正面决战,但却不能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而发现缅军竟然在西岸行军后,白文选就担心他的诱敌战术失败了,如果缅人想和明军决战的话肯定不会故意隔着一条江。

    “缅人在西岸行军,就是把通向瓦城的大路让给了我们。”邓名点击着桌面上简陋的地图,这份军事地图看上去就简直就是一副印象派作品,只能告诉明军那些大型城市非常粗糙的大致方向:“但我们却不能放任这么一支大军在我们的侧面。”

    如果明军主力不管江对岸的数万缅军,那等明军全师南下后,总会有一些缅人渡江向缅军报告明军的虚实,就会让明军的实力彻底暴露。而明军对前方到底还有多少缅军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瓦城和它周围的要塞的守备情况,要是明军顿兵建城之下,而后路被这些缅军渡江切断了,那明军就会陷入窘境;就算缅军实力不足,也可以迅速撤退赶回瓦城去协助防守,同时派出一些人渡江干扰明军后卫征集粮草。

    总之,明军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见到一支缅甸主力,就消灭一支,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瓦城。

    “我们不能总呆着这里什么都不做,时间拖得越长,我们军力就越可能暴露。”参与讨论的狄三喜认为最好一天也不要耽搁了,立刻渡江与缅军交战:“大王,邓帅,既然缅人不敢过江,那我们就过江去打他们。”

    白文选看了狄三喜一眼,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不愧是我西营的好汉。”说完白文选就望了邓名一眼:“邓将军认为如何?”

    “渡江去打缅人吗?”邓名并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问题还是在于不熟悉地理,如果明军想把几千甲兵运过江去,那动静一定很大,肯定无法瞒过缅军这些本地人的耳目,也肯定打不成奇袭的效果:“白将军打算在何处渡河?”

    白文选点了点地图上缅军主力的位置:“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渡江如何?”

    正常情况下,强渡首先要找一个风朝着下游吹的日子,然后从上游进行强渡,以最大程度避免来自水上的威胁——缅甸的水师也称不上多强,因为丽江上从来没有对手,所以缅甸的水师也基本就是运输和装载用,这个只要注意一下,明军强渡江面应该不是大问题。

    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部分,根据前锋的报告,缅甸军队大概有三万左右,好像还有一些大象。就算缅军好几十年没打过仗了,但是半渡而击这么浅显的道理肯定还是懂的。强渡的正确顺序是先运一批步兵过去,建立初步的滩头阵地,然后是一批辅兵,开始构建和巩固第一批步兵占领的阵地。接着又是一批步兵……直到步兵占据了足够大的阵地并且将其巩固后,骑兵才会开始大规模登陆,在滩头阵地上和步兵一起排好队形,然后开始正面交锋。在长江岸边和孙思克交锋时,邓名就是按照这个顺序一板一眼地进行的。

    不过那时明军有机动上的优势,清军也被拖得疲惫不堪,所以明军有充足的时间来登陆。而现在缅军没有体力问题,而明军为了保证渡江时的安全必须要考虑风向,合适的渡江位置因此变得非常有限。除非对面的缅人军官都是白痴,否则他们一定会在明军渡江渡到一半的时候发起攻击,用少量步兵在滩头阵地上抵抗战象的冲锋,邓名对此可没有太大的信心。

    不过邓名知道白文选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会有下文,所以他就耐心地等待着。

    ……

    大家商议妥当要再观察十五天,但才过了两天,就有大批新的明军赶到上游位置,而且和明军一起抵达的还有一些从八莫缴获的船只和木筏,看到明军的动向后,缅甸军队立刻判断出明军是想在上游位置尝试强渡。

    见到赶来的明军不但有骑兵,而且人数高达四、五千后,缅军收起了一部分轻视心理,开始认真侦查以防被明军打个措手不及——明军这么大模大样地出现在上游不远处让缅军有些奇怪,虽说附近所有合适的渡口周围都有缅甸的本地耳目,不过缅甸军官觉得明军无论如何都应该尝试一下隐蔽渡江吧。

    当北风出现后,明军就急不可待地开始准备渡江,见状缅甸的军官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明军选择的渡江位置距离缅甸的主力大营也就几里的位置,还选择了一个空旷的地形——这非常有利于缅甸兵力的展开。

    “贼子们根本不会打仗。”缅甸军官几乎都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们马上调动部队前去应战,将领们更让战象部队做好准备,一旦明军有数千人渡过丽江,一百头战象就会掩护着步兵发起冲锋,把不知死活的入侵者统统歼灭在河岸上。

    ※※※

    邓名和他手下的一百五十名三堵墙骑士抵达了丽江东岸。

    现在成都有三百名常备骑兵,只够组建一个常备骑兵营,所以都划进了三堵墙这个编制,此次出征,邓名带来了其中的一半。在这一百五十名骑兵中,有一百多人是年轻的骑手,老一辈的闯营骑兵逐渐让位给年轻人,老一辈除了担任军官外,工作的重点也从上阵厮杀转变成培养新兵。

    明军的骑兵队伍中还有白文选的一百侍从兵和狄三喜带来的一百建昌甲骑,这差不多是两万明军中的全部精锐骑手。邓名和三堵墙的骑士们都牵着马步行,尽可能地隐藏自己的身影,就算缅军看到明军有骑兵,一下子也分辨不清他们的数目。

    在战前的军事会议上,白文选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主张先把骑兵强渡过去,算上明军所有的交通工具,每次大概能够渡过去一百多人马。听到这个建议后,久经沙场的邓名都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先渡过骑兵有什么用?”

    能够一次渡过上百骑兵的运力,足以用来运输四、五百的步兵兵力,这些步兵一旦踏上滩头,就可以立刻开始构建阵地;而一百骑兵的防御能力恐怕也就是四百步兵的三分之一,如果遇到敌人的大规模冲锋,转眼间就能被缅甸人赶下河去。

    不想白文选听了邓名脱口而出的问题后,竟然高兴地抚掌大笑:“既然连邓将军都有此一问,那此战便是赢定了。”

    白文选的话让邓名一愣,而狄三喜则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巩昌王是打算登岸后立刻发起攻击吗?”

    “正是如此。”白文选点点头:“无论如何,缅人都不可能让我们安心构筑好阵地,登上去万儿八千的士兵然后才来进攻的,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再想什么快速登岸的办法了。”至于一方牵制,然后主力从其它方向偷渡的策略,白文选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最后他不打算采用。因为缅甸人是本地人,白文选觉得这种虚虚实实的计谋,失败的可能性远比成功的可能性大得多,而且还会导致明军兵力分散,与明军集中兵力进行主力决战的意图不符。

    所以白文选打算首先渡过骑兵,然后立刻向缅军发起攻击,如果能够打乱缅军的部署,就能给明军主力争取渡河的时间:“换了面前是鞑子的部队,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是缅兵已经五十年没打过仗了,我猜他们从上到下都缺乏应变的本事,士卒的韧性也相当不足;更何况我们的战术一定会彻底出乎缅人的意料。”

    说着白文选又看了邓名一眼,得意地说道:“邓将军身经百战,多次以孤军袭击强敌,既然邓将军都没有猜到我的用意,那缅人当然更想不到了。”

    邓名点点头。即使是面对朱国治的时候,清军中也不完全是新兵,不会连一个经历过战阵的军官都没有,那个时候,明军的少量精锐骑兵对情绪紧张、缺乏实战经验的敌军依然拥有极大的震慑力。邓名没有在第一时刻猜到白文选的意图,也是因为他虽然不太看好缅甸军人的战斗力,但还是拿清军的较低标准来衡量的。无论如何,邓名都不敢用一百骑兵冲击严阵以待的三万绿营。

    “第一批骑兵渡江后,缅人大概会奇怪我们怎么胆敢只渡过来这么点人。我估计他们就是看到我们渡过三百骑兵后,也仍然犹豫是不是到了进攻的最好时机,因为渡过去的人还不多,还不符合‘半渡而击’的兵法嘛。但是我们最好不要冒险,省得缅军中真有什么才智之士,看破了我们的计划。”白文选继续说道:“第一批骑兵登陆后,马上就冲击缅人的主将,让他无暇发号施令。第二批骑兵登陆后,缅甸军队也许已经做出反应了,也许还在混乱中,第二批骑兵就去增援,夹击敌军。然后是第三批,只要有三、四百骑兵就能把缅人拖上好久了,足够让我们的主力从容渡江。”

    “主力渡江后也是去追击敌军的。”狄三喜笑道。他和白文选都见识过流民是如何被官兵的骑兵一冲而溃的,没有战斗经验的流民就是成千上万也打不过几十、上百训练有素的甲骑;西营的骑兵锻炼出来以后,在湖广、四川遇到承平多年的官兵时,形势又完全颠倒过来,上千明军的军户步兵会被几个、十几个西营的骑兵追着砍——既然缅甸是军户制度,而且也是几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那狄三喜觉得他们和明军军户的表现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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