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上前把脉,而后隔着衣物查看了男子的伤势。
“他身上多是皮外伤,有两处骨折,不算严重。”楚禾本打算上手处理,但想到李妈妈的顾虑,收回手,“你们找寻常大夫替他包扎便可。”
跟来的管家面露急色,“那我家少爷为何迟迟不醒啊?”
楚禾找来伴随自已多年的针包,取出里面的银针一一穿火,“他头上淤血阻滞,需施针通络。”
“这……不若等何官人回来再……”
楚禾冷眼瞥去,“你觉得你家少爷能拖得起足足一日?”
那管家急得上火,老爷夫人不在家,也没个能做主的人,他根本不知眼前的医女信不信得过。
“可想好了?是让我施针还是找别的大夫?再这样放任下去,你家少爷就算不死,也难保不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管家想到眼前人好歹是何太医的妻子,应当不至于胡来,咬着牙点了点头。
楚禾这才拿着银针上前,“你们将他按住,别叫他乱动。”
管家听命将自家少爷的双手按住。
前几针床上的男子并无反应,管家一时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后面男子突然暴动起来。
“疼,好疼!”男子挣扎着,将手抓到了楚禾的腰际。
虽然被管家及时按住,但这一幕仍是落入了在场丫鬟仆从的眼睛。
楚禾强忍着膈应将银针全部撤出才站起身来,“你家少爷能有反应说明已无大碍,再煎几副汤药服下即可。”
李妈妈等何长意回来立马将事情禀报给他。
“夫人懂医,于官人是好事,你们私底下一同琢磨病症,研讨药理自然无不可,但……夫人抛头露面替男子诊治,这实在于礼不合。”
何长意虽不喜自已的妻子被别的男子触碰,但仍是为楚禾说话,“我答应过不限制夫人的自由,再说我娘不也跟着我爹四处行医吗?”
李妈妈满脸不赞同,“老夫人虽跟着老爷走南闯北,但向来以帷帽掩面,且只管抓药记方之事,何曾亲自和男子接触?”
何长意无奈颔首,“我知会夫人一声便是,李妈妈你就别对夫人多言了。”
第119章
萧景榕出征
时间一晃过去两月,转眼便到萧景榕出征的日子。
临别前,苏棠被萧景榕抱在怀里折腾好一阵,结束之后二人默契地没有早早入睡。
苏棠是困倦的,但她脑子里忽然想到萧景榕还未立太子,他要是真出什么意外,朝局只怕会大乱,为何这人不先将太子立下?
难不成也在什么正大光明牌匾后面放了亲笔密旨?
萧景榕则是在等女人对自已依依惜别。
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到底是苏棠先扛不住,意识越来越模糊,因为要猜测一个皇帝在想什么实在太难,分析朝堂局势也属实烧脑。
萧景榕感受到怀中人越来越均匀的呼吸,脱口而出,“朕出征……”
后面的话被他强行收回。
他怎会主动索求几句毫无意义的关切?
苏棠迷迷糊糊听到“出征”两个字,嘴巴自动捡好听的说,“嫔妾等皇上回来。”
随后感觉自已被搂得更紧了几分。
出征那日,苏棠站在城楼的高处向下俯瞰,被眼前的景象一整个大震惊。
萧景榕身披金甲,立于铁蹄战马之上,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寒光。他身后旌旗飘扬,将土们身着整齐的战袍,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随着号角声响起,队伍朝着皇城外出发。
苏棠一眼都望不到头,想必萧景榕此次御驾亲征是带上了十足的兵马。
数万兵马跋涉数月才到达边境交界处。
当年云通一战大捷,蚩蛮主动割让云通临近的缃水、缔邯二城。
萧景榕将营地设在缃水城郊。
此次他带了足够的兵马,再加之有顾峥提前两年到边陲将齐越和蚩蛮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即便齐越和蚩蛮两面夹击,大雍的军队仍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齐越和蚩蛮的将领慌了神,连夜聚在一起讨论战术。
齐越的将领满口埋怨,“你们不是说大雍自云通一战之后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吗?我看只有你们蚩蛮成了软脚虾吧?”
蚩蛮将领不甘示弱,“你们齐越自称探子满天下,不也没察觉大雍军队的真实力量吗?”
军师打断二人,“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想想如何破局才是,咱们的粮草最多只能再撑五日。”
齐越将领皱眉,“你们为何才备这点儿粮草?”
现在的主力部队是蚩蛮军,他们若是撑不住,只占一小部分的齐越自然也无力回天。
“我们要是有足够的粮草,何必还进犯大雍?原本打算五日内攻进缃水城,在城内搜刮一番,没曾想连城门都摸不到。还不如当年我们独自攻打云通城的时候。”
齐越的将领丝毫不露惧色,“别忘了是你们王上求着我们齐越出兵相助。再说我齐越只是还有三万将土未到罢了,还不是怪你们失守太快?只怕撑不到齐越的援兵来,便要被大雍一网打尽了,届时我们可不会陪着你们送死。”
蚩蛮将领气得把手中的大锤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军师拦在二人中间,“再这样吵下去,不用大雍打进来,咱们自已都溃不成军了。”
“那你说怎么办!”双方将领同时开口。
“中原有句古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年云通一战中原皇帝不是靠伏击取胜吗?咱们也可以效仿,来一招擒贼先擒王。五日后咱们假装不敌,往丰来谷里面撤。”
“你的意思是在丰来谷设伏?他们要是不追呢?”
“他们若是不追,咱们便能争取到时间堵住丰来谷的路,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等待齐越的援军。”
蚩蛮将领面露不屑,“你当中原皇帝是傻子吗?他自已用过的计谋又岂会上当?他若是不亲自走入陷阱,派别人来,咱们抓谁?”
军师双目微闭,唇角上扬,“当年伏击二王子土谷罕炟大雍皇帝也不必亲自上阵,你猜他为何去了?”
“……他现在是皇帝,不见得会像过去一样冲锋陷阵。”
“大雍皇帝要是不冲锋,多半会是他身边那位姓顾的将军,他可是大雍皇帝的左膀右臂,若能生擒他,咱们也有了谈条件的资格。”
五日后的战场,黄沙漫天,狂风呼啸。
萧景榕每次挥枪都带起一片血花。
跟在他身后的土兵们越战越勇,与敌军展开激烈的厮杀。大雍将土如同一股洪流,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了敌人的防线。
“铮——”
“铮——”
“鸣金收兵,他们想撤。”顾峥解决完敌人,策马奔至萧景榕身旁。
萧景榕抬头望了望天色,目光凌厉,“追。”
身旁的老将不赞同,“皇上,穷寇莫追啊,他们今日撤退得反常,前边儿是一处极窄的山谷,咱们进去容易受伏。”
顾峥沉吟片刻后反驳,“瑥州兵力不够,抵挡不了齐越的援军太久,只怕十日之内他们便会赶到,咱们此刻放虎归山,将来等他们汇合就难办了。”
萧景榕补充道:“穿过丰来谷以后是一大片视野开阔的戈壁,他们无法设伏,是以只要突破丰来谷,他们便无处可藏。若是此时不追,他们定会趁机封路。”
顾峥抱拳,“臣请率兵追击。”
萧景榕摇头,“不可,你在此地两年,没人比你更了解齐越和蚩蛮,不能冒然涉险。”
顾峥整张脸皱在一起,“可其他将领要么太过年迈,要么不熟悉地势,恐怕……”
“所以朕亲自去。”
顾峥和身边的老将领差点以为自已耳朵出问题了,哪有皇帝亲自涉险的道理?
“他们此局只怕就是在针对您,您哪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萧景榕望向远处,“只有一支队伍能在牺牲最少的情况下破解此局。”
“义云铁骑?”
顾峥反应过来萧景榕所指为何,义云铁骑是萧景榕早年亲自训练的一支队伍。
速度迅猛,阵法诡变。
虽说后来为了防止先帝猜疑,萧景榕将这支队伍的调配权交给先皇,但能用好这支队伍的人只有他。
第120章
第一勇士穆吉特
萧景榕侧目看向执意阻拦的顾峥几人,“朕为帝,不求海晏河清、九州霸业。唯愿安一方疆土,得三世太平。
天下堪称王者万千,非独朕一人。将敌人一举歼灭的机会却未必常有,多耽误一时便多一分变数。”
顾峥没想到自家好友当了皇帝仍跟以前一样,总试图在伤亡尽量少的情况下取胜,明明用人海战术突围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而且自打他们相识,他就总喜欢用这些大道理噎人,顾峥咬着牙憋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萧景榕,你太自负了。”
“死不了。”萧景榕说罢举起手中虎符,他身后的亲随得令扬起彩幡。
倏尔,自黄沙深处冲出一支持枪举盾、身披寒光的铁骑,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义云铁骑听令,作长蛇阵,进三里,突丰来谷。”
萧景榕一马当先,挥鞭疾驰。
义云铁骑速度奇快,冲至丰来谷口时已能窥见蚩蛮和齐越的队尾。
几名踏白兵在前探路,并未受到任何攻击。
萧景榕抬眸看向山谷两侧,心知上面必定设伏。
但他并无太多时间犹豫。
等蚩蛮和齐越的军队彻底退出丰来谷,必定会将谷口堵住,届时再想追上就难了。
萧景榕没有停下,传令示意义云铁骑变阵,而后径直冲进山谷之中。
饶是他屏气凝神,耳边却仍只闻马踏风啸,难以辨敌人的动向。
极致的紧张专注之下,萧景榕额上浸出薄汗,脑中忽然浮现临行前苏氏说盼他归去的情景。
无意识将手中的缰绳拉紧了些许。
马儿因此顿了半步。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箭雨落下,大多被义云铁骑手中的盾牌抵挡。
却有一支箭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穿越盾牌缝隙,擦着萧景榕的腹前而过,甚至和甲胄凸起的部分磨出火星。
若非迟疑了那半步,只怕这支箭已经刺入他的腰腹。
这支箭快到令他无法察觉,更别提躲开,而且还专挑铠甲位于腰部和大腿中间的一块薄弱处攻击。
射箭的人……非同一般。
只有绝对的力量加上顶尖的技巧才可能达到这般效果。
萧景榕正想着,山谷上方滚落无数石块,他急忙避让,心口震颤。
若是他受了那一箭,恐怕不见得能灵活躲过。
随后一壮汉飞身而出,手中的大刀劈空直下。
他立马横枪格挡,手上青筋暴起,马儿都被逼得后撤一步。
“大雍皇帝,你运气不错。”壮汉说话的同时快速收刀,复又砍向萧景榕身下的战马。
马儿因疼痛放声嘶鸣,身体剧烈抖动,鲜血喷溅而出,染红壮汉的战甲。
萧景榕不得已翻身下马,同时注意到壮汉身上挂着无数鲜艳的彩绸。
对于蚩蛮勇士来讲,彩绸是他们的勋章,每一根彩绸代表着一次胜利。
他很快凭借这点猜出壮汉的身份——蚩蛮第一勇士,穆吉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景榕凝眉。
他记得穆吉特虽然战无不胜,但一向是主和派,据传蚩蛮首领曾多次请他出战,都被拒绝。
此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蚩蛮首领找不到办法威胁他,又舍不得除掉他,只能将他供着。
若当年云通一战碰上的是他,而非二王子土谷罕炟,只怕自己八成会输。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会突然答应参战。
“蚩蛮第一勇士,久仰。”萧景榕出声试探。
壮汉并未否认他的话,而是持续挥刀进攻,“大雍皇帝,我佩服你的勇气,明知是困兽之斗,还敢领兵往前。”
萧景榕举枪反击,“困兽之斗?同为笼中人,败者方为兽。”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都没占到便宜。
萧景榕余光瞥见义云铁骑已经将伏击的人压得节节败退,挑枪逼远对方,“蚩蛮大势已去。”
谁知壮汉不露惊慌,反倒爽朗一笑,“我只要你的项上人头。”
萧景榕分出心神给义云铁骑下达指令,让他们变换阵型乘胜追击,同时在身旁将士的掩护下步步后撤。
他深知此时恋战不是最明智的做法。
壮汉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穷追不舍。
面对眼前不断阻拦的将士,壮汉手起刀落,大有以一当十的气势。
萧景榕见此情景,果断选择回身迎战。
毕竟壮汉再强,以少敌多,体力也有消耗殆尽之时。
一番搏斗之后,萧景榕看准时机将长枪送入壮汉的腹部,自己的小臂虽也被对方的刀锋所伤,但……胜负已分。
壮汉靠着大刀的支撑半跪在地,任由自己的鲜血涌出,“你的确比蚩蛮的将领善于用兵。”
萧景榕翻身上马,俯视壮汉,“朕宁愿永无用兵之时。”
说罢调转马头,冲向山谷的出口,继续指挥军队作战。
留下的将士将壮汉捆绑起来作为战俘。
毫无疑问,丰来谷一战大捷。
萧景榕回营之后,顾峥端着处理伤口的药快步走进他的营帐。
“可担心死我了。”
萧景榕端起一碗水饮下,“都说了不会出事,我有把握。”
顾峥将萧景榕的袖子挽起,把药粉撒到伤口上,“你还想诓我?我可听说你今日差点被蚩蛮人的箭给射穿。”
萧景榕想到什么,勾唇一笑。
顾峥撇嘴,“你还笑得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萧景榕上下打量顾峥两眼,“你不懂。”
顾峥不服挑眉,“什么叫我不懂?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等你成婚以后再说吧。”
“成婚?打仗跟成婚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