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贺大娘家里。贺大娘夫妇和哥哥都怪她不争气，没能从沈家捞到好处。天天打骂使唤她，还不准她逃。

    最后她去井边打水时，太饿了没力气，一个晕眩摔死在井里。

    她醒来时吓得浑身冒冷汗，那种窒息感跟真的一样。当即心中便生了邪念，哪怕真的沈七小姐回来也要想方设法占着她的位置不放。

    沈六娃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我不是一直都叫你七娃嘛。”

    “我以后都不乱花钱，我还要挣银子。”沈七七坚定道。

    她一时半刻还是不敢开口坦白，但心里觉得贺大娘爱咋咋的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沈六娃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教：“我再问你，若你的亲人朋友作恶，甚至伤害你，你该怎么做？”

    沈七七为难地皱起眉头，如果是爹娘和哥哥姐姐，自然舍不得将他们如何。但若是贺大娘夫妇呢。

    她目光闪躲，犹犹豫豫回道：“我会劝他们改过自新。”

    看六姐毫无反应，显然在等她下一句，又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他们若是不改，我就大义灭亲。”

    “还有呢？”沈六娃依旧不满意。

    “……”还能咋样？

    沈六娃耐心同她解释：“这种情况要注意两点。第一是保护好你自己，现在有连坐之罪，收拾他们的同时要巧用计谋，将自己撇干净。第二是对付恶人绝不能手软。”

    沈七七被她说得一愣一愣：“那我收拾他们不算作恶吗？”

    “不算。人善不代表被人欺，咱们坚决不受气。”

    想到在梦里折磨死她的贺大娘一家，沈七七果断点头。

    沈六娃欣慰笑道：“不错不错。不枉我推掉去谢家的拜访，特地过来教你。”

    沈七七：“……”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跟姓谢的公子打交道。

    不过知道六姐这些天确实费心费时在教导自己，已经学有所成的沈七七劝道：

    “六姐，娘也是为你好啊。你自从搬来广陵，连门都没出过。让二凡哥哥带你出去走走呗。”

    沈六娃顿时脸色一沉。

    第12章

    不对劲的小甜甜

    同二凡分开后，已经过去七天。

    头七要不要给他烧点纸？

    六娃落寞地不想烧。省点钱吧。

    沈七七以为她实在不想出门，眨了眨莹润的眼睛继续劝：“谢伯父算咱……算你……算沈家的亲戚，总不能因为人家姓谢就六亲不认吧。”

    沈六娃呵呵一笑：“娘亲的表妹的小姑子的妯娌的娘家，这算哪门子亲戚。”

    沈七七撇了撇嘴角，搓着手指酸溜溜地说：“人家可是王侯将相皇亲国戚，能沾亲带故不错了。”

    当今太后是谢家人。现今谢家大房是镇远侯，二房是淮州通判。不像沈六娃的大伯在京城也就一个五品文官。

    “我才不稀罕。”六娃很傲娇。

    然而不管沈六娃想不想和姓谢的打交道，丫鬟匆匆跑进院子告知二人：

    “京城镇远侯府的谢世子来府上拜访，老爷让小姐们现在都去前院。”

    两姐妹心中讶异，京城的谢世子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可爹差人叫得急，得赶紧去看看。

    一到前院大厅，发现在家的兄弟姐妹全聚这里。

    众人面色难看，目光落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身着玄色锦衣，色泽坠感华贵无比。

    刚毅俊美的面庞和剑眉星目透着上位者惯有的凌厉。看他那冷冰冰的表情便知其心情不佳。

    这位就是谢世子。

    然而沈六娃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先前在河边救下的男子嘛。

    怎么是个姓谢的世子爷啊……还有没有天理。

    谢锦羡捕捉到沈六娃眼中那抹异样，有点疑惑但并未多想。他注意力在沈七七身上。

    沈六娃姐妹注意到他身侧站着一个瘦削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二三岁，蜡黄的脸色显出病态的脆弱。

    小姑娘目光触及两姐妹的瞬间，眼底划过一抹恨意，旋即又低眉垂眸，几缕刘海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沈七七看到那姑娘便心觉不安，紧紧拽着六姐不敢朝前走。

    还有那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神色淡漠，目光落到她身上毫无温度。

    沈六娃有点预感到是什么情况，暗暗留意那小姑娘的任何反应，牵着沈七七不紧不慢地往爹爹沈逸山身边去：

    “沈六娃见过镇远侯世子爷。”

    她捏了捏沈七七的手，战战兢兢的七娃跟着行礼：“沈七……娃见过镇远侯世子爷。”

    谢锦羡闻言神色一怔，声音有点耳熟，像那位救他的女子。

    再仔细瞧瞧，她身着素色衣裙，躬身行礼时几缕发丝垂在侧耳，身影也像极了。重点是那副耳坠子，和他模糊的意识里一模一样。

    可沈六娃见到他一点反应也没。若是沈小姐救了他，不至于不相认吧。

    此刻不论如何，他态度变得温和些许，微微颔首：“六小姐多礼了。”

    两人寒暄之时，谢锦羡身边的小姑娘仿佛被惊吓到一般，捏着他的衣袖往他身边缩了缩。

    谢锦羡立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怕。

    随即看向沈七七，神色颇有威慑感，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上位者的腔调：“你叫什么名字？”

    沈七七一愣，方才不是说过了嘛：“沈七娃。”

    “我问你名字？”谢锦羡有些嫌弃这丫头脑子钝。

    沈逸山正想解释，沈六娃抢先一步端庄恭敬地回道：“谢世子，我小妹名字就叫沈七娃。”

    在场家人都蹙了蹙眉，没太方便纠正。

    谢锦羡嘴角一抽：“呵呵，鸠占鹊巢之人，也就配这俗不可耐的名字。敢问六小姐芳名几何？”

    “沈六娃。”声音扁平得像念经。

    谢锦羡疑惑地挑了挑眉。

    “名字就叫沈六娃。”沈六娃抬了下眼皮，赏了世子爷一个无波的眼神。

    谢锦羡硬是从中看出一丝丝鄙视。

    气氛霎那间有点僵硬。

    只见那小姑娘眼中透出些许惊讶和疑惑，仿佛这两个名字很不可思议。

    沈逸山跳开话题：“谢世子来府上说有要事相商，却让下官把家人和丫鬟全叫来，不知是何要事？”

    谢锦羡冷哼一声，将身旁的小姑娘拉到众人正前，声色愤然：“沈大人，你的家事我不方便过问，不过咱们仔细算起来是远亲。你们可认得可怜的小甜甜。”

    说罢便撩起胡甜甜的袖子，领口也给她稍稍扯开。

    暴露出来的皮肤布满伤痕，殷红得刺眼，细嫩的手上长满茧子和痕迹未消的冻疮。手腕处有明显的勒痕，似是被囚禁过。

    一看便知小小年纪就没少受虐待。

    众人一阵唏嘘，于心不忍地别开眼。

    唯有翠竹紧紧盯着她看。这不是失踪的胡甜甜吗，怎么居然和世子爷一道来沈家。

    她恨不得立刻将胡甜甜拖走，可惜她一个下人说不上话。

    面对这些陌生的目光，胡甜甜手指微屈泛白，眼角余光再次隐隐划过一抹极深的恨意。

    其他人大概注意不到，但沈六娃一直仔细观察她，总感觉有一丝丝异常。

    这个胡甜甜不对劲。失踪多日，突然跟京城来的谢世子出现在沈家已经很奇怪，而谢世子明显有意要为她出头。

    谨慎起见，她眼神示意方谦去准备好将胡氏夫妇分开押来问话。

    然而方谦不是二凡，看不懂她的意思。沈六娃挤眉弄眼打手势都没用。

    二凡你到底死没死？没死就快回来。

    总之现在大家的一致反应是不认得。

    谢锦羡见状面色一沉，姿态宛如正义的化身：

    “沈大人，沈夫人，小甜甜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而这个沈……七娃，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贺大娘一家调换了两个孩子，你们的亲生女儿已经被虐待十三年。”

    胡甜甜很像他已故的妹妹，第一眼看到就生出恻隐之心。

    除了沈六娃还算淡定，其余人的目光都震惊地在两个孩子之间打转，似要从长相上看出个所以然。

    胡甜甜眼眶通红，晶莹的眸中泛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悲凉。沈七七吓得直往六姐身后躲。

    谢锦羡继续痛心疾首：“若非我凑巧碰到命悬一线的甜甜，她已经没命了。”

    沈六娃心里叫嚣，若非我多管闲事，姓谢的你说不定已经没命。

    胡甜甜这时拿出一块玉璜給众人看，仔细一瞧是由两半粘合在一起。

    第13章

    惊喜与惊悚

    姜悦然上前颤抖着手接过玉璜。

    小姑娘的手凉凉的，手指一碰到她便往回缩。姜悦然的心也跟着一阵揪紧。

    玉璜一半刻着“柒”，另一半刻着七娃原本的名字“珏”。

    赫然就是沈七七刚出生不久时弄丢的那块。

    姜悦然身形一晃，怔怔看着眼前的胡甜甜，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微微发颤：“这……这，怎么可能这样啊。”

    说着便要站不稳，沈逸山赶紧扶住她：“夫人别急。”看向胡甜甜的目光十分复杂。

    沈七七再也忍不住开始哭，声音令人心碎：“爹，娘，哥哥姐姐……我害怕。”

    家人的注意力瞬间被疼爱多年的小妹吸引，都赶紧围过去安慰她别怕。

    胡甜甜看着这一幕的眼眸古井无波，甚至透着一股心死的悲凉。

    她已经死过一次，不知为何又回来了，像做了一场梦。

    上一世不清楚为何沈珏身份暴露，沈家将她接回来。

    原以为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能得到家人的爱，没成想大家只认虚伪的沈珏，对她百般嫌弃。

    她刚及笄不久后因婚事被算计，被一群流氓欺负，屈辱而死。

    如今她回来了，提前知道会发生的一切。除了沈青芷和三哥沈曦安在她死前就没好下场，她还要让其他人也遭受报应。

    奇怪的是沈青芷和沈珏怎么改叫六娃和七娃？

    沈六娃现在面对时不时眼里闪过恨意的胡甜甜头皮发麻。在众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只想赶紧搞清楚状况：

    “谢世子，请问这事你如何得知？”

    谢锦羡神色大义凛然，声音饱含不平：“我途经七宝镇查案时，凑巧遇到奄奄一息的小甜甜。得知原委后，先派人将她带到广陵谢家。”

    胡甜甜适时懦懦补充：“我偷听到贺大娘夫妇说换孩子的事，便偷偷拿了玉璜逃出来寻亲。这事翠竹也知道。”

    “两半玉璜都藏在哪儿？”沈六娃追问。

    胡甜甜有些疑惑她怎么关心这个：“一块在贺大娘屋里，一块被胡大郎埋在地里。”

    沈六娃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神特么偷听到，贺大娘夫妇那嘴严得搞不好都不知道对方换过孩子，你一个小可怜怎么碰巧发现秘密，还偷偷找到两半玉璜勾搭上谢世子。

    这不会拿的是真千金重生复仇剧本吧。

    这会儿沈七七得益于沈六娃的教导，虽然哭得伤心，但主动站出来承认：“翠竹和贺大娘这些日子一直用这件事威胁我给她们银子。”

    她虽心有不甘，可看到胡甜甜那一身伤，目光逐渐从委屈转为平静继而愧疚：“她可能才是爹娘亲生的。”

    说罢便可怜兮兮看向六姐。

    沈六娃欣慰地朝她点点头，然后眼角余光立刻察觉到胡甜甜神色又不对劲。

    翠竹立刻被谢世子拎出来审问。

    如今证据确凿，在世子爷的威压下，加上沈七七一直不肯给银子，她恨铁不成钢地招认：

    “没错，是大姐换了她们。沈七七你这个不争气的窝囊废，枉费大姐一番苦心……”

    “拖下去掌嘴！”沈六娃不等她说完便下令扇巴掌。

    谢锦羡没有觉得沈六娃僭越，看向她的眼中多出几分赞赏之色。这位六小姐不似许多闺中女子性情柔弱，颇有几分掌家之人的气度。

    于是胡甜甜才是沈七小姐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她委屈地无声落泪。

    沈家人俨然不知所措:

    “我的女儿啊，这是受了多少苦。”

    “怎么会这样，七妹竟然从小被人换走。”

    “……”

    此刻沈七七在哭，沈家人在叫，胡甜甜复仇的内心在咆哮。

    眼看剧情走得越来越丝滑，沈六娃在这混乱不堪的认亲现场大手一挥：“且慢！关于换孩子的事，我有更多的消息想让你们知道。”

    赶紧走到院中去吩咐方谦：“先去把贺大娘单独带上来。”

    贺大娘被堵着嘴带来时，沈六娃已经戴好魔鬼面具。她一见这场面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嘴被放开也合不拢。

    胡甜甜怎么会在这里，所有人都气愤地看着她。翠竹被打得脸肿，换孩子的事败露了啊。

    沈六娃厉声命令：“贺大娘，把你干的缺德事事无巨细老实交代，否则胡壮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然后如冷面阎罗般说出四个字：“断子绝孙。”声音不大却如惊雷骇人。

    贺大娘又怕又气，苦于一直拿不到银子，索性心一横，指着沈七七谩骂：

    “你这个不争气的白眼狼。我让你享了十三年的福，你竟然……”

    “说不清重点就给我掌嘴。”沈六娃懒得听她废话。

    拉拉扯扯几巴掌下去后，贺大娘披头散发地哭喊：

    “我早跟你说过是我换了两个孩子，顺走的一半玉璜一直藏在我房里，没成想被胡甜甜给拿了去……”

    沈家人听得心痛不已，恨不得手撕了贺大娘。沈七七哭得更厉害。

    胡甜甜面对这一幕，整个人压抑着怒气，眼中的恨藏不住。

    心道沈青芷已经知道贺大娘的事，竟然还护着沈珏。

    看来沈家的亲人真是没指望。

    沈六娃察觉到胡甜甜百转千回的情绪，现在没工夫管她。趁贺大娘说完关键内容，她赶紧挥挥手示意换胡大郎上来：“行了，先把她拖下去继续掌嘴。”

    胡大郎被押上来后，跟贺大娘同款反应，同款说辞：

    “……是我支走丫鬟偷偷换了她们，顺走半块玉璜……”

    沈六娃大手一挥：“这个也先拖下去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