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闹剧暂缓后，

    沈六娃不由得喘了喘气，皱眉扫了眼众人：“你们看明白了吧？”

    大家神色悲哀地点点头。口供全对上，换了孩子顺走玉璜。

    胡甜甜此刻小脸上显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凌厉之色，忍不住声音冷冷地质问：“沈六小姐，所以你早知道我是你妹妹，却直到现在才同家人说。”

    沈青芷上辈子就嫌弃她是个粗俗的乡野丫头。

    沈六娃闻言一惊，看胡甜甜眼神如看傻子一般。再扫了眼其他人，大家居然都有些疑惑的样子。

    “喂，你们没听懂吗？孩子被换了两次啊。玉璜当年摔碎了。一人拿走半块玉璜，这才凑齐一块。”

    沈六娃差点要叉腰骂街，无奈地将贺大娘夫妇招供的信纸拿出来传阅。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实在是惊吓来得太多太快，对信息先入为主，脑子没反应过来。

    可这对沈七七是惊喜，对胡甜甜是惊悚。

    第14章

    将狗血扼杀在摇篮

    胡甜甜蜡黄的脸色已然变惨白，紧紧拽住谢锦羡的衣袖，满眼通红难以置信地摇头，嘴唇发颤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

    明明上一世他们夫妇一起向沈家承认换了她，一人手上保管半块玉璜。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换了两次。

    她目光倏然如箭般投向沈六娃，声音带着十足的不安和警惕：

    “六小姐，你怎会提前准备好他们的供词，你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妹妹，故意逼他们这么说？”

    旋即又转头望向谢锦羡，眼中溢满恐惧，瘦弱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鼻子抽了抽，咬着嘴唇抽泣得断断续续：“世子哥哥，求你替我做主。”

    她身上的血痕还暴露着。这模样看了着实令人不忍。

    谢锦羡皱眉：“沈大人，小甜甜受了多年虐待，这事还需仔细查证。”

    沈逸山连忙拱手：“谢世子说得有理。下官还要感谢世子让沈家知道真相。我这就继续审问胡氏夫妇。”

    沈家人都纷纷点头，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沈六娃也觉得不管真相如何，胡甜甜的遭遇是真惨。只是你胡甜甜没黑化我名字倒过来念。

    她冒昧建议：“谢世子带上甜甜一起去审吧。不过最好先分开审，人心贪得无厌，他们凑在一起没准就要串通翻供。”

    谢锦羡颔首浅笑：“正有此意。”

    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六小姐有兴趣可以一起来。”

    沈七七和胡甜甜年纪虽小，却都求着要一起去，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沈家其他人也要跟着。

    情况特殊，谢锦羡和沈逸山都准了。

    沈六娃心道这个谢世子还挺好说话。不像有的大官别人插句嘴就要被罚。

    结果一开审，沈六娃完全推翻方才的想法。

    人家世子爷直接将人带到府衙，刑具全上。

    整个人气场变得杀伐果断。惊堂木一敲，宛如包公在世。

    沈六娃审人大多只是吓吓。谢锦羡不知是对此事气愤还是审案一贯如此，反正罪证确凿，建议直接动刑。

    于是场面又是一出鬼哭狼嚎。

    谢世子和沈逸山逼问，贺大娘和胡大郎分别把老话说一遍；

    再逼问，再说一遍；再再逼问，再再说一遍……

    几个来回后，两人看起来奄奄一息快断气。

    沈家人莫名松了口气，七七还是自己亲人，否则这事真不知该如何处理为妥。

    沈七七已经哭累，躲在姜悦然怀里思考人生，嘴里喃喃念叨：“叫七娃好啊。信六姐保平安。”

    姜悦然：“……”

    沈六娃一直在关注胡甜甜的情况。

    她小小年纪没有惧怕刑讯时的血腥，反而紧紧盯着，强撑着亲自问话，势必要问个明明白白。

    可事实就是胡大郎和贺大娘都自以为是地换过一次孩子，且互相觉得对方不靠谱，长年独自保守秘密。

    她忽然明白为何上一世这对夫妻竟然会把自己送回沈家而不是折磨至死。

    原来他们互相串通后，发现自己才是亲生女儿么？

    可悲，可笑。

    那我还恨什么沈家人，我根本就不是沈七小姐。罪魁祸首自始至终都是亲生爹娘？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换不成功就算了，居然虐待我十三年。

    胡甜甜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目光逐渐变得呆滞，看起来已经有点精神不正常。

    谢锦羡觉得这事简直离谱，果断最后一次把胡大郎和贺大娘放一起审。

    两人已经被审麻木，见到对方都无甚反应。

    可一对口供都瞬间精神，惊诧地看着对方，又无比慌张地看向哀莫大于心死的胡甜甜。

    “不可能！”齐齐吼道，又突然话锋一转，

    “哎呀错了错了，我们夫妻其实只换过一次孩子。为了保护证物玉璜才一人拿一半，约好故意这么说。”

    贺大娘摸了摸脸上的血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早约好了。怎么可能换两次孩子嘛。”

    然后胡大郎继续解释，贺大娘继续附和……

    两人表面配合，内心都在骂对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光相对恨不得狗咬狗。

    这话要一早说还行。可现在两人这反应完全不可信。

    沈六娃看胡甜甜已经双唇咬得惨白出血，整个人状态越来越糟糕。若不是被拦着，怕是要当场过去手撕两人。

    她向爹和世子爷提议：

    “现在已经审得差不多。无论真相如何，胡氏夫妇拐卖和虐待幼女的罪名确凿。按本朝律令，该判重刑。”

    现在只要谢锦羡没意见，判个斩首都没问题。

    然而沈六娃首先温声问两个孩子：“七娃，甜甜。你们对这对夫妇的判罚有意见吗？”

    七娃闷闷地摇头。

    而胡甜甜则是一怔，印象里沈青芷第一次如此温和地唤她，以前总叫自己七丫头。

    她摇摇头表示没意见，又咬牙切齿道：“该判死。”

    谢锦羡和沈逸山都有些惊讶。

    胡氏夫妇更是惊得张大嘴瞪着她：“甜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养了你十三年……”

    这话说不下去，转念一想是虐待十三年。可他们到最后也在努力坐实她沈七小姐的身份啊。

    他们只是没换成功而已。

    没换成功，全怪对方。

    于是话没说完双方开始互殴对骂。你打一拳踹一脚扯头发，我划一指甲咬一口吐口水……

    沈逸山实在受不了，命人将他们带下去。

    胡甜甜胸口憋着气，再次坚定重复：“他们该死。”

    沈六娃竖起拇指赞赏：“好。甜甜有志气。”

    刚赞完便一阵心塞。这报仇的志气搞不好还要撒向沈家。

    胡甜甜对这个六姐更加疑惑。

    如今事情算是搞清楚。剩下胡甜甜不知如何安排。

    谢锦羡正想说若是小姑娘愿意，谢家可以收养她，娘看到她定然喜欢。

    沈六娃一看谢世子的神色便猜出对方可能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提议：

    “甜甜虽不是我亲妹妹，终归算与沈家有缘，所受苦难也与沈家有关。若甜甜愿意，沈家收你为养女如何？”

    第15章

    留下预言家

    沈六娃对此有自己的考量。

    胡甜甜肯定有问题。若她对沈家的恨没有消解，以后必然要报仇。

    与其放她离开引发未知的危险，不如留在身边看着。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若真是重生者，家里不就多个预言家。只要好好引导，价值不可估量。

    并且这个世界已经有重生者出现，会不会还有系统，异能，空间，天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沈六娃认为要了解这个世界，胡甜甜可能有潜在的研究价值。

    这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

    沈家都知道六娃的脾气，从不主动往家里揽麻烦。既然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家人对多照顾一个可怜孩子没意见。

    谢锦羡觉得可惜，但尊重小姑娘的决定。

    于是大家都等着胡甜甜的反应。

    胡甜甜表情有些懵懂和疑惑。

    沈青芷上辈子恨不得她不存在，怎么如今竟愿意主动收留她，沈家其他人也表现得很友好，不像以前一来就警告她要守规矩。

    难不成有诈。

    沈七七看她在思索，主动走到她身边，清甜友善地笑道：“甜甜，你留下来吧。哥哥姐姐没空理我，我也想多一个伴儿。”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人性的恶大多是被逼出来的。胡甜甜对沈七七没了实质威胁，反而可以对其态度友善。

    胡甜甜心里对沈家人还有恨，曾经所受的伤存在过。可沈家也是被自己爹娘骗，这恨现在变得看似无根轻飘飘，又重得没法消散。

    她考虑一番后点点头，愿意留在沈家。

    毕竟对沈家人上一世的态度，她心有不甘。她曾真切地指望过这些“亲人”。

    这辈子暂无别处可去，留下来看看也罢。

    沈六娃松了一口气，以后得好好照看这个危险因素。

    这事处理完后，胡甜甜被沈家人带回去好好安顿，就住在沈七七隔壁。

    沈六娃正准备走，被谢锦羡突兀地拦住。

    对方靠得很近，有些尴尬但执着地问：“沈六小姐，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沈六娃看到他认真的神色，心里一咯噔。不可能认出我吧。

    她退后一步，茫然地摇摇头：“我从未去过京城。”

    谢锦羡此时拿出审犯人的专业态度：“请问六小姐半月前可曾到过广陵城外的河边？”

    沈六娃：“……”你那会儿不是没睁开眼吗？

    她继续面不改色地摇头。

    谢锦羡微眯的眸子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方才离得很近，六娃身上的胭脂香味俨然就是救他那位女子的。

    虽然当时只有一丝意识，眼睛都睁不开，但确实有位姑娘曾给他疗伤。后来还离开许久去找人送他至医馆。他被送去医馆前一刻看到了她的身影和那副耳坠子。

    “谢世子光风霁月，乃人中龙凤。我以前若见过一定有印象。你该是认错人了吧？”

    沈六娃心道救你的难道不该是马车里那位小姐。你们的剧情又出啥问题了呀？

    沈逸山见状赶忙打圆场：“六娃天性不羁，若有任何失礼之处，还请谢世子见谅。”

    谢锦羡知道这样纠缠有些无礼，只得尬笑：“六小姐无事，兴许是我认错人了吧。”

    沈六娃无语地赶紧走，这事千万不能认。

    于是沈逸山这回又和谢世子一起商议要事。

    “淮州贪腐案牵扯金银数量甚大，沈大人须得好好配合查案。我要提审被扣押的官员。”

    沈逸山为难道：“这事都是裴大人和太子殿下在查，裴大人吩咐下官先不用管贪污的案子，将重点放在太子遇刺之事。”

    谢锦羡斜睨了他一眼，很实在地说：“太子的事你管得了吗？”

    沈逸山：“……”说得好像赃银我能管似的。

    谢锦羡摆摆手叹气：“行了行了，我会去同裴宴沉要人。”

    这再好不过，你们两个自己闹去。

    说完大事，该各回各家。

    然而世子爷话锋一转，颇有兴致地提起：“我这次来淮州就住在二伯家，沈夫人和谢家沾亲带故，有空可以带着小姐们来谢府拜访。”

    沈逸山拱手笑道：“荣幸之至。”心想千万别提请六娃去。

    “六小姐也一道来吧。”

    “……”你要不考虑下五丫头，她不嫌弃姓谢的。

    沈六娃回去后，依旧不肯出门。

    先前是天天给七娃上课，现在是给七娃和甜甜上课。

    胡甜甜已经在沈家待了七天，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但对沈家人反而不熟了。

    家人们的躯壳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可里面装的魂仿佛变了。

    所有人的态度都很自然，各忙各的。没有人过分关注她，却又关心得恰到好处。

    尤其是沈青芷，该说教的说教，该赞赏的赞赏。她觉得自己比上一世更像沈家女。

    只是沈家人并不知道他们要开始倒大霉。

    今日沈青芷又来照常念经，可她看起来情绪低落，来到院中的时候亲手端着一个火盆子。坐到台阶上一句话不说。

    神色落寞，拿着一堆纸钱往里面一张一张扔，火光烘映得她白皙的脸红扑扑。

    二凡头七又过了七天。

    沈六娃觉得他回不来了，嘴里碎碎念的声音有些悲伤:

    “小姐我没什么能给你，你在下头多吃点好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去当王公贵族。”

    突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若投胎成王公贵族，小姐还会理我吗？”

    “？？？”

    沈六娃站起来兴冲冲吼道：“你没死！”

    “小姐还没回答我呢？”二凡浅笑道。

    “当然不理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麻烦。”

    “我这次没去投胎。”

    沈六娃对着他仔细瞧了瞧，看样子没受伤，神色从疑惑转为警惕。死里逃生可是天选之子才有的待遇，二凡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很普通，第一次出现这种意外。她冷声问道：“说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二凡淡定回道：“和你分开后，我被对方暗器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