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叫沈青芷。谢世子,我可以走了吗?”沈六娃不想他真莫名其妙查沈家,此刻想一脚将他踹回京城,以后没机会打招呼。
谢锦羡勾唇,轻轻念道:“青芷,多好的名字。”
寻思她改叫六娃是因为好玩么,然后继续胡扯: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用夜宵。”
“现在还不到晚膳时间……”六娃无奈道。
“那就留下用晚膳吧。”
“你再不放我回去,我爹要来找人了。”
“你脸色着实不好,吃点东西再走。”
“……”
来来回回大半天,沈六娃总算走出谢府,感觉一阵心累。谢锦羡故意说话东一榔锤西一棒子,实则这期间一直在旁敲侧击试探她。
不愧是姓谢的。麻烦,大大的麻烦。
她往拐角处的马车走去,突然看到那辆似曾相识的外面挂着粉色绸缎的马车。
沈六娃好奇这车主人怎么在这里,她是来领银子的吗。
于是走到马车侧后面的大树旁停住,隐约听见车里一对主仆对话。
丫鬟:“表小姐,你怎么不跟世子爷说是你在河边发现他,让人将他送去医馆。他自从来广陵都未曾有空见你。”
小姐清婉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哀伤:“我已给他留下信物,他若心中无我,又何必多言。”
“可这样太委屈小姐,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当时若在河边认出他就好了……”
“别说了。那都是我一厢情愿。”
“……”
沈六娃听得火大。这剧情我熟啊。
不长嘴的救命恩人。你救了他你倒是直接告诉他啊。鬼知道你的信物有没有被人偷拿。
现在他说不定觉得我哪点像你,揪着我不放。难道让我成为你们追妻火葬场的一环?
第20章
京城来的神仙姐姐
沈六娃想当场冲出去劝这位表小姐赶紧找谢锦羡说清楚。
可谢锦羡心思深重,搞不好会查到她头上,然后知道她那会儿说在河边看黄色的鱼,反而怀疑她。
而且吧,其实他揪着自己不放也不算认错恩人。
哎哟喂,这事有点棘手,得从长计议。目前解决三哥的事更要紧。
于是沈六娃直接回家,无精打采地歪倒在院中躺椅上。
落日余晖映照于缤纷的花草。微风轻拂,暖光流转。院角的竹叶沙沙轻响。
面对眼前温馨雅致的小景,她怎么都打不起精神,兴致缺缺,随手抓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忽然传来二凡急切的声音:“小姐,你今天没事吧。”
惊得六娃一口呕出点心。
二凡挪了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见她像只猫一般要蹦开,赶紧出手将人摁住。
故意凑得近了些,声音很无奈:“小姐,把脑子里的粪清干净。”
“!!!”六娃气得一拳揍过去。
二凡没有躲,反而心情愉悦地笑道:“这下不嫌我脏了?”
吓得六娃赶紧撤回拳头,望着头顶树叶,生无可恋地叫嚣:“你洗过澡了吗?我给你的香用了吗?”
二凡扶额:“我已经洗脱一层皮。身上香得穿上裙子能去群芳楼接客。你自己闻闻看。”
说罢直接抬手放到她鼻子前。
沈六娃苦着脸甩了甩脑袋,心理暗示自己别胡乱发挥想象力,然后上下打量干干净净的二凡。
其实二凡虽长相普通,身材却很好,健硕匀称。一双温和的眸子细看很漂亮,认真注视人的时候,宛若星辰蕴含其中。
她满意地点点头:“生意应该不错。”
这话令人有一瞬心梗。见她总算不抗拒自己,二凡问起正事:“翠花说谢世子有为难你?”
六娃警惕地瞧了瞧四周,凑近他耳边小声说:“谢世子调查太子之死没有进展,怀疑我可能见过太子。”
二凡蹙眉沉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六娃不想提,撇了撇嘴角:“还好还好,我可是知府的女儿,他不能轻易把我怎样。”
“以后再去谢府一定要带上我。”
“哼,以后不会再去啦。”六娃很坚决。
然后又神神秘秘地说:“太子的事不重要。我现在担心三哥。他在外面有女人,我一定要把他的情人揪出来。”
“然后呢?”
“看看要不要棒打鸳鸯。”
六娃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模样。
二凡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我跟你一起去。”
翌日,二人早早就去首饰铺子埋伏。
多日不见的沈曦安准时出现,一身青衫温润风雅,看到金钗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眉眼柔和。
沈六娃跟着他左拐右拐到了城南的杏花巷,看他走进一间红杏出墙的宅子。
二凡当即带着她跃到屋顶,找了个合适位置和角度偷窥,把热乎乎的酥饼递给她边看边吃。
一位女子从屋中款款走出。身着一袭如雪的白色罗裙,挽着粉色烟云纱。青丝如瀑,几缕碎发垂在耳畔,平添几分柔美风情。
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顾盼神飞。点染的朱唇噙着一抹浅笑,淡雅出尘的气质犹如谪落凡尘的仙子。
二人站在杏花树下。清风拂过,花瓣飘落如绵绵春雨。
“曦安哥哥”
“诗瑶妹妹”
相视一笑,眉目传情。
画面仿佛定格在此刻。我以为烟雨只为情留,这场雨就能下到白头。
沈六娃默默啃了一口饼。
眼皮直跳。
这神仙姐姐是咱一个知府儿子能配的么?人家一看就是天选之子的女人。
就三哥这配置,男二都排不上啊。麻烦,大大的麻烦。
二凡善解人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只见沈曦安从袖中掏出六百两银子,哦不,掏出那只金钗给女子戴上。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女子面露羞涩,轻轻挽了挽发丝,柔声细语道:“曦安哥哥,这是什么?”
沈曦安直直看着她,目光柔情似水,轻轻握住她的手:“诗瑶,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女子浅笑着点点头:“多谢曦安哥哥。以后别这么破费。”
“跟我回去见我的家人吧,他们一定很喜欢你。”沈曦安道。
女子脸上的笑骤然消失,眉心轻蹙,缓缓抽回手,目光挪向别处,秀丽的眉眼间蒙上一层浅浅的忧郁,抿了抿唇为难道:
“曦安哥哥,我不想连累你。”
沈曦安再次抓住她的手,神色坚定道:“诗瑶,别这么说。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女子再度为难,声音如怨似泣:“我不值得你这样。”
沈曦安继续坚定道:“不,你值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女子又说,沈曦安又道,女子再说,沈曦安再道……
沈六娃啃完三个酥饼后,两人终于在杏花诗雨中深情相拥。然后沈曦安同女子一起出门游湖。宅子里的丫鬟也跟着去。
二凡确认现在只剩他们两个,带着沈六娃从房顶一跃而下,直接闯进屋里。
“赶紧找线索,搞清楚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房间看似朴素简陋,但梳妆台上的东西绝非寻常女子用得起。
二人翻箱倒柜一通倒腾,总算找到一封信和一幅字画。
看内容和署名,这女子名叫薛诗瑶,是京城人士。其父名为薛松。
沈六娃从小在淮州长大,压根没听过这是谁。二凡理论上也不该知道。
不过神仙姐姐一看就是位大家闺秀,薛松在京城或许是号人物。
于是六娃回家向沈逸山打听。
沈逸山最近依旧忙,父女俩在书房说起这事时,他很意外:
“薛松曾是御史大夫。据说两年前因诬蔑皇后触怒龙颜,家中男子皆被流放。你怎么突然打听他?”
啧啧啧,听起来不妙啊。怎么又跟皇后有关。
六娃苦着脸说:“三哥喜欢上人家的女儿薛诗瑶。那位姑娘现在就在广陵。”
第21章
裴大人的女人
沈逸山知道六娃不会空穴来风。面对女儿期待的目光,纠结半晌后,硬是皱着眉头说:
“人家姑娘虽是罪臣之女,倘若其并无过错,你三哥又真心喜欢的话,我们不该棒打鸳鸯。”
“......”到底是你穿越还是我穿越。这是受封建思想荼毒后的父母该有的态度吗。
沈逸山看六娃呆愣的模样,得意地笑道:“怎么样,爹说得对吧?你总念叨婚事要听取儿女的意见,这事爹记在心里的。”
沈六娃心塞,还是我自己教出来的爹。
于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爹你记错了,我只说婚事要听取女儿的意见,儿子的话不用听。”
沈逸山顿时松了一口气:“爹认为你说的有道理。此事须得慎重。”
六娃手指敲了敲桌子强调道:“当然得慎重。她一个姑娘家不在京城待着,跑淮州来干嘛。况且薛家到底得罪过哪些人,这些都得搞清楚。”
沈逸山连连点头,这种事情六娃不唱反调就好办,老三还能不听话么。
于是公务繁忙的他拂袖笑道:“你想太多了。婚姻大事须听从父母之命。你三哥不是三岁小孩,心里有数。这事他没同咱们提过,说明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六娃深吸一口气,心道没事没事,早就习惯这一家子,毕竟他们很难理解剧情这个东西。
佛系爹能当十几年县令不升官靠的是实力。
等三哥自己提这事搞不好尸体都凉了。
她放平声音说:“爹你有空的时候提点下三哥吧。我会想办法打听薛家的事。”
沈逸山知道六娃的行事风格,谨慎些总没坏处:“京城的事在淮州可不好打听。你可以去问问谢世子。”
沈六娃顿时露出一脸的嫌弃。
老爹乐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去问问吧,你亲自去问的话谢世子一定会知无不言。他昨天还同我说你原来的名字很好听,啥时候能改回去啊。”
“不改不改,爹你先忙吧。”
六娃一溜烟地跑没影。
沈逸山望着落荒而逃的女儿叹气:“难得肯告诉年轻公子你的真名。就该让谢世子治治你的怪毛病。”
六娃才出书房没多远,看见二凡站在亭子里等着她。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抓起石桌上的鱼食往旁边的水池里一扔,看着一群金鱼过来抢食戏水。
“小姐,打听得怎么样?”二凡问。
沈六娃想到心思深重的谢锦羡,实在不想去找他。
跟二凡简单说明情况后,她打算先观察薛诗瑶几天,再派人打听下那位不长嘴的表小姐。
去研究薛诗瑶之前,沈六娃再次来找胡甜甜。
小姑娘正和沈七七在院子里玩踢毽子。乍一看还挺和谐。
但沈六娃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受到某种刺激突然黑化。
两人见六姐来了,马上停止玩耍,两只活泼的山雀瞬间变鹌鹑:“六姐,我们有把你交代的功课都做完。”
这点沈六娃清楚,欣慰地点点头。然后一时兴起跟她们一起玩了会儿踢毽子。
最后三姐妹玩累了,一起坐在院子里吃甜瓜。
沈六娃边吃边念经,最后拿出她写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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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永久的怀恋。
————金西普倒过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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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写得不错,你们没事拿着念念吧,千万别外传。”
七七和甜甜乖乖点头,庆幸六姐这次没布置功课。
“哦对了,记得背诵全文,要考的。”六娃说。
“......”噩梦。
临走前,沈六娃拿出两只漂亮的珠花,亲手给两位妹妹戴上。
然后诚心对胡甜甜感激道:“甜甜,谢谢你的提醒。三哥确实遇到麻烦,如今趁早发现,兴许能让他免受灾祸。”
胡甜甜神色有些迷茫。她对沈家人的感情依旧复杂,只是如今的沈家人经过沈六娃的改造,变得令她不认识。自己还要纠结于过去吗,是不是该心儿向往未来。
沈六娃一看她那忧郁的气质便猜到她百转千回的心思,装作无事般拿起手中的瓜咬了一口,随口问:“你梦里三哥得罪的人是谁,能想起来一点吗?”
胡甜甜纠结地想了想,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是位姓裴的大人。”
惊得沈六娃呛住,猛地咳嗽一阵。
“六姐你没事吧。”两个小妹都来给她捶背。
六娃满脸通红喘着气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两个好好玩耍吧。我有事先走了。”
走了没几步,又忧心忡忡地回头问:“甜甜,真的姓裴?”
胡甜甜咬着嘴唇,迟疑地点点头:“六姐不用全信我说的,我的梦不准。”至少目前来看基本不准。
沈六娃颤颤巍巍地摸了摸她的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别多想,你已经帮大忙了。”
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