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邺闻言淡定地点点头：“裴大人也知道这些巫蛊之物不能证明什么，那何故揪着沈家不放。你如此急着污蔑人，只更显可疑。”

    裴宴沉没有吱声，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王爷说得有理。裴大人疑点重重，我该将裴大人拿下，同赵家一起审问。”

    谢锦羡突然厉声补充，周身弥漫一股肃杀之气。

    “谢世子，这些全是你的推测。况且我对赵家私铸兵器的事毫不知晓。你恐怕没从赵家审出任何结果。没有圣上的旨意，仅凭地上这些东西，你还动不了我。”

    裴宴沉针锋相对起来，气势丝毫不输。只是心中已然断定现在拿沈家没辙。

    谢锦羡微微仰头，眸若寒星，嘴角噙着一抹高傲的冷笑，声音低沉却仿佛字字锐利如刀：

    “事实如何我自会查明，也会禀明圣上。不过还请裴大人在洗清嫌疑前，不要再试图找替罪谢世子搬弄是非的本事真令人叹为观止。你忘了沈大人和瑞王才是有嫌疑之人。”

    谢锦羡一挥衣袖，俨然一副掌控局面的气势，终止这个话题：“现在查明真相前，谁都别再轻举妄动。”

    裴宴沉知多说无益，深深看了眼众人后，主动撤走。

    沈家人见危机解除，看出两位贵客和家主有话要说，纷纷向贵客道谢后，该干嘛干嘛去。

    等众人散开，谢锦羡神色淡然地扫了眼地上那堆“证据”，冷不丁地沉声问：“瑞王应该早就到广陵了吧，不准备回京么？”

    萧承邺也不禁多看一眼那些陈年字画，心道沈家若非很早便对危机有准备，绝对拿不出这种东西。

    他勾唇苦笑：“现在兄弟们人人自危，就这么回去，本王怕凶多吉少啊。劳烦谢世子早日将杀害太子的主谋伏法，让大家暂且得以安心。”

    最后一句说得别有深意。

    在萧承邺看来，不在入京前将太子之死有个定夺，回去之后等于落入龙潭虎穴。

    皇后已经开始以太子为借口对付潜在对手，他岂能坐以待毙。

    从接到回京诏书时，他就在为自己做打算。倘若迟迟查不出主谋，裴宴沉作为皇后的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可以封死皇后的嘴。

    不止他会有所防范，其他皇子也一样。刺杀谢锦羡嫁祸给裴宴沉，说不定就是出自某位兄弟的手笔。

    只是这事操作起来没有那么简单。裴宴沉是皇后的族人，现在钉死他的证据还差一环。

    谢锦羡看得出这些上头的神仙在作何打算，此刻微微颔首：“王爷若有任何关于太子之死的线索，还请及时告知。”

    萧承邺点点头，不再多说话。既然沈家已经没事，他主动同沈逸山告辞。

    临走前，特意神色认真同沈六娃解释：“沈六小姐，本王承诺过的都算数。”

    沈六娃没有质疑这一点。只是王爷你的玉佩连拦住裴大人一炷香的时间都做不到，我很怀疑你能给我办成啥事儿啊。

    萧承邺感受到六娃透着丝丝嫌弃的眼神儿，忍不住补充一句：“本王以后能做到的事定然比现在多。”

    放完狠话赶紧转身，大步潇洒地离去。仿若一阵风刮过，没给沈六娃问他到底能干啥的机会。

    沈六娃也准备走人时，突然被谢锦羡温声叫住：“青芷，我有话要问你。”

    于是这会儿沈六娃，沈逸山和谢锦羡三人在房中密谈。

    沈六娃觉得世子爷一旦认真办正事，身上沉稳威严的气势着实让她有点犯怵，总觉得对方冷不丁地会来个试探威慑。

    此刻她就被对方深邃锐利的目光盯得寒毛直立。给他斟茶的短短几瞬，脑子里把对方可能盘查的问题全过了一遍。

    她和二凡是否见过太子，鸡毛为何没有保管好，自己对毒药的了解有多深，瑞王到底和她说过什么......

    沈六娃对这些问题在心中全演练好答案。

    最后只听世子爷终于沉声开口问：“你们想杀裴宴沉吗？”

    “额......”

    沈逸山父女惊讶地对视一眼，然后诚心点头。

    裴大人不死，我心不安啊。

    “可我们能杀刑部尚书吗？”沈六娃懦懦地问。

    谢锦羡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勾出一抹自信散漫的笑，从容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当然能。”

    沈六娃抿了抿唇，仔细盯着他狐疑道：“怎么杀？”

    “随意。只是杀他之前，需要你去查清楚一件事。”

    谢锦羡脸上的笑容收敛些许，转而问道：

    “青芷，你是如何得知裴宴沉与赃银有关？”

    沈六娃觉得这事现在必须给出解释，她斟酌回道：“我去查七七身世时，偶然看见裴大人在运送一批金银。”

    “纯属偶然？”世子爷挑了挑眉。

    第51章

    天选之人

    六娃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心道坚决不能提太子的事。

    谢锦羡垂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得仔细想想是怎么个偶然法。”

    他抿了口茶继续解释：

    “我以前说过太子是谁杀的由上头的神仙来定。现在瑞王说是裴宴沉杀的。派人刺杀我的那位也是这个态度。设计收拾赵家的那位也是。

    而让你得知赃银下落的那位应该也一样。接下来不用我们查，自会有人将赃银的藏匿之处送上门来。兴许再次被你偶然得知也说不定。”

    这话沈六娃一听就懂。意思是皇子们不想坐以待毙，不约而同地选中裴大人来背锅。

    裴大人不愧是“天选之人”！

    可天选之人真的能轻易被杀死吗?她很好奇他的死法。

    而且能杀死男主的人是什么人?

    此刻她忍不住感慨：“这裴大人......也是够倒霉的哈。”

    谢锦羡不以为然，有些嘲讽地说：“不见得，万一太子就是他杀的呢。”

    “这话你信吗？”沈六娃问。

    “我信不信不重要。”

    “太子到底是谁杀的不重要吗？”沈逸山忍不住追问一句。

    谢锦羡闻言神色顿了顿，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心累般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后，他望向窗外，幽深的目光仿佛看向不知名的某处，声音透着十足的无奈：

    “现在谁来为太子的死负责最重要。所以咱们等着线索上门就行了，用不着瞎忙。”

    沈六娃给他竖起大拇指，世子爷是真懂干活摸鱼。

    谢锦羡懂她的意思，自信地浅笑道：“毕竟我肯配合他们，已经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

    有那么一瞬间，沈六娃总觉得他好像已经知道是谁派的杀手，只是他不愿意说。毕竟这位世子爷的洞察力非同一般。

    “所以你现在多注意线索吧。”谢锦羡再次提醒。

    沈六娃乖乖点头之余，心里有些狐疑。

    如果那晚看到赃银不是偶然，那是谁刻意安排的？

    二凡吗？

    这一点沈六娃简直不敢想。如果是二凡，那将是个恐怖故事。

    兴许是有人用某些方式引导二凡带着她走那条路。再或者真的只是巧合？而后来二凡得知赃银可能在某处山庄才是被人盯上后刻意安排的？

    沈六娃等到送世子爷回去的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但她认为有必要盘问二凡一番。

    谢锦羡离开前，同萧承邺一样对她严肃认真地解释：“青芷，我现在的确还不能随意将凤凰翎赠人。但我说过你若喜欢，以后一定会将它交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漆黑的眸子幽深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沈六娃感到那看似轻飘飘的目光，其中所承载的东西却让她承受不住。

    她果断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用送给我。”

    谢锦羡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但神色并未有多少变化。

    只在离开时单独问了沈逸山一个问题：“沈大人，我好奇贵府中搜出的那些字画上面书写的内容，是谁出的主意？”

    沈逸山有些惊讶他怎么问这个，知道他并无恶意：“是青芷小时候的主意，她嚷着要兄弟姐妹们练习写那些。怎么了？”

    谢锦羡眸光闪了闪，心道果然如此。旋即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说得别有深意：“青芷似乎对可能面临的各种麻烦有很深刻的认识啊。”

    沈逸山觉得这话听起来格局有点太大，只跟着附和笑道：“她确实从小鬼点子比较多。论真知灼见，还尚有欠缺。”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沈六娃第一件事就是将二凡叫来。

    二凡看到沈六娃极具审视意味的目光便感到不妙。

    沈六娃边盯着他看边思索。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回想一番后，她首先皱眉吩咐道：“二凡，你先去将那两只叼走鸡毛的狗带过来。”

    第52章

    疑心

    二凡同往常一般一声不吭地按吩咐办事，很快将两只小狗带过来。

    只是这次五姐沈鸢也一起过来了。

    “六娃，狗狗又不懂凤凰翎和玉龙佩，你别教训它们呀。”沈鸢抱着其中一只小狗紧张地劝道。

    “我哪有要教训它们，我只是想搞清楚为何他们会正巧对鸡毛和玉佩感兴趣。”

    沈六娃不慌不忙地解释。

    事出反常必有妖，哪能每次都那么巧。她怀疑家里的猫狗被人动了手脚。

    她走近两只狗，微眯着眸子仔细打量它们，可惜啥也看不出来。

    沈鸢松了口气，笑着解释：“你脑子又想多了。我先前听你说可以训练狗狗玩游戏，看你整天瞎忙活没空帮我，就让二凡来替我训狗。现在凡是扔到地上的东西他们都会叼走，看见晃动的东西就会扑过去抓。”

    二凡补充道：“那是因为我只训练到一半。等它们被训好后，就不会叼着东西乱跑，会按照指示行动。”

    沈六娃手背撑着下巴对着狗狗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可她又倏然沉下脸，微压的眉角带着些许凌厉感，锐利的目光看向二凡：“真的是这样吗？”

    二凡表情很无辜地叹了口气：“六小姐，我就知道你会多想。你自己试试看吧。”

    他从袖中掏出几根鸡毛，看起来像是现拔的。

    六娃不信邪地接过鸡毛跟两只狗一起玩，眼角余光一直暗中观察二凡是不是偷偷对狗下指令。

    玩了一炷香时间的鸡毛后，她得出结论：狗没训好确实可以勉强解释这次的乌龙。

    沈鸢看她不找狗狗出气，开心地自个儿将两只小狗抱回去：

    “六娃你可以常来我院子里跟它们一起玩哦。”

    等五姐走后，沈六娃开始对着二凡上下打量，目光中的审视掩饰不住。

    这些日子出了太多事，她越来越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一种名为剧情的旋涡，无论怎么扑腾都在旋涡里打转。

    以前安逸日子过太久，让她警惕性降低。现在她觉得必须谨慎考察身边所有人，包括二凡。

    二凡跟随她多年，使唤起来得心应手，从没出过大的纰漏。

    她对二凡很信任。可现在不得不多个心眼，毕竟二凡是她捡回来的。

    虽然捡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现在对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青年。

    可忠心耿耿的侍卫黑化囚禁小姐公主的剧情并不少，即便二凡目前看起来没有这种征兆。

    二凡此刻端正地站在沈六娃面前，微微低眉垂眸，任她打量。

    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这次大意了。

    青芷说得对，爱情使人发狂，恋爱让人降智。自己看到凤凰翎和玉佩实在没忍住，让青芷起了疑心。

    沈六娃对着二凡瞧了又瞧，觉得这家伙怎么都不可能是男主啊，是个为了救小姐而祭天的炮灰男配倒是很有可能。

    这世上会有男主长得如此普通，出身如此低微，天赋这般平平么？

    要知道以前二凡为了习武，经常晚上一个人出去偷偷练功。总说怕自己没用，保护不好小姐，她一度为此很感动。

    男主通常白天日理万机，晚上风花雪月，照样武艺高强才华横溢。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江山。

    只有普通人才需要如此努力，去获得一点点的成绩，然后照样被男主秒杀。

    沈六娃想着想着，突然抬手去摸了摸二凡的脸。

    这举动让二凡眼中闪过惊讶，身体莫名紧绷，倏然握住她的手，表情很无辜：“小姐，怎么了？”

    沈六娃神色一怔，有些尴尬地抽回手，轻咳两声挪开目光：“没......没什么。”心里寻思这就是一张普通的脸啊。

    二凡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打消她的疑虑，于是主动问道：“小姐，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到底在担心什么？”

    六娃神色有些愧疚地看向他，轻轻耸耸肩，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声音显得心累：

    “谢世子说我们之所以会知道有关裴大人的消息，是因为有幕后之人故意让我们知道。你且说说，我们看到裴宴沉运送金银的那晚，你为何会带我走那片树林？”

    “我们当时要去看太子死的地方，自然得小心为妙。那条是近路而且最隐蔽。我当时跟你解释过啊。”二凡回答得坦坦荡荡。

    “可我们凑巧撞见裴宴沉路过那里，你还死里逃生，正好听到他可能将金银藏在某处山庄。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沈六娃微微蹙眉，一双清泉般灵动聪慧的眸子紧紧盯着二凡，似要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个所以然。

    二凡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对这一切置身事外，拧眉想了想后沉声道：“我觉得不是。”

    沈六娃顿时眼睛一亮：“为什么？你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二凡抿了抿唇，不确定地回道：“我当时躲在粪坑的时候，裴大人并没有在附近搜查多久，他似乎察觉到有其他人，担心可能被调虎离山，很快便撤走了。”

    六娃眉心蹙得更深，狐疑道：“难道当时还有其他人，我们没有注意到？”

    “我也不清楚。”二凡轻轻摇头。

    气氛陷入沉默。

    沈六娃觉得谢锦羡说得没有错，一定有人暗中在引导他们发现线索。

    她突然又问：“二凡，那你最近有没有偶然得到更多线索？”

    二凡想了想，依旧摇头。

    六娃有点懵，难道这件事纯属巧合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太子会出现在药庐不就是天大的巧合。

    否则排除一切其它可能性，只剩下二凡有问题可以解释这件事。

    二凡要是有问题真是天塌了。

    他已经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二凡某天变成男主，这会让她感到惊悚。无法接受。

    二凡看她神色惊疑不定，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

    赶紧出言打住：“小姐，其实谢世子的说法确实有道理，可他似乎有所疏漏。”

    第53章

    跟踪观察

    “什么......疏漏？”六娃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问，她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得喘气。

    二凡轻轻叹了口气，往前两步温声关切道：“你别这么担忧。”

    旋即边给她倒水边不紧不慢地解释：

    “谢世子说刺杀他的神仙想将罪名嫁祸给裴大人。可倘若他真的被杀死，那淮州便一时半会儿没了钦差大人，只剩下裴大人在这里查太子之死，这对幕后之人非常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