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看到六娃时，还苦着脸劝道：“六娃，我们程家真的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现在你四姐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言珠恐怕也活不了，你就别为难程家了。”

    沈六娃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她才不会因为对方是老人就表现得多尊重，毕竟对方是个邪恶的老人。

    若非她有本事让程家人现在吃牢饭，对方搞不好已经把四姐当养蛊工具人，还能边说爱边养蛊那种。

    审问程言珠的时候，对方看起来一副要死的模样，似是蛊毒才发作过。

    面色惨白，在阴暗的地牢里比鬼还像鬼。明明已经毫无力气，看到沈六娃的第一眼时，眼底却闪过异常的阴狠之色。

    惊得谨慎的六娃直往后退几步。不是害怕，纯粹出于谨慎，千万别被穷途末路的女主女配反杀。

    程言珠心里怨及了沈六娃，她原本马上就要成功。不仅能治好蛊毒，还能设法害死沈雨棠，以后箴哥就是她的。

    可惜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这令她很崩溃。

    她现在甚至对程言箴心里有怨气，他竟然真的爱上沈雨棠，犹犹豫豫地导致蛊虫没能及时被转移，还惹出这么一大堆麻烦。

    面对陆修宸的质问，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微蹙的眉间透出极度压抑的痛苦和怒气。

    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不就是双生兄弟嘛，有什么好问的。”

    随即又闭上眼，一副马上要晕倒的模样。

    陆修宸继续审问一会儿，没问出更多东西。他其实已经接受这个说法，只是边关那个程言箴还需要再继续调查一番。

    沈六娃觉得这事很离谱，很头大。

    京城副本一个比一个诡异。好坑的剧情。

    所以哪怕搞死地牢里这个程言箴，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在外头，随时准备回来复仇么？

    何况若真如此，恐怕要摁死他的罪名还不够。毕竟程言箴是有实权的大将军，将军府祖上还有战功，随便杀掉会致军心不稳。

    沈六娃从地牢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无精打采，外面温暖的阳光和蓝天白云也无法拯救她忧郁的心情。

    第110章

    还没死透

    回到沈家后，她第一时间去看望沈雨棠。

    家人们都已经知道程家发生的事，震惊气愤之余都在安慰四姐不要害怕。以后就待在沈家，家人会好好照顾她和孩子。

    现在姜悦然正在房中陪着四姐，沈七七和胡甜甜在讲寓言故事哄她开心。

    沈雨棠看起来仍旧憔悴，但精神似乎好了些。

    六娃走过去坐到四姐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四姐，感觉好点没啊？”

    沈雨棠强牵起嘴角，眉眼含愁，笑得勉为其难有气无力：“好点了，在家里住着舒服多了。”

    “那就一直住家里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来烦你。”六娃坚定道。

    沈雨棠垂眸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不禁微微叹气。

    “六姐，你在程家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程将军有任何异常？比如有时候表现得不像一个人。”六娃随口问道。

    她觉得直接告诉四姐程家有两个程言箴的消息会令人崩溃。

    沈雨棠以为她在问自己有没有察觉程家人先前的歹毒计划，蹙着眉头悲伤地摇摇头：

    “我哪里能想到他们会这般对待我和孩子，这可是他们程家的血脉。在你揭穿他们之前，除了全家都很重视胎儿，我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对孩子的过分重视，程言珠寡言少语不爱出门，对我态度的不亲近不自然，全都有迹可循啊。”

    沈六娃理解她。她来京城后，去过将军府好几次，除了知道程家待四姐远不如陆大人待五姐，却也说不上特别的异常。

    毕竟大部分世家都是这么对待媳妇儿的，不算多好也不算差。陆大人这种情况是极少数。

    不过说起程言珠，沈六娃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顿时眸光如电。

    不对！程言箴有一个双生兄弟做替身完全说得过去。可程言珠呢？

    在接到萧承邺消息的前几天，她才在程家看到过程言珠一眼，应该不会看错。而那时候程言珠正和程将军一起秘密回京。

    如果萧承邺打探到的消息完全准确，那程言珠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就从京城到边关，然后再跟着程言箴一起回京。

    难不成她也有一个双生姐妹？

    哪能如此巧合。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

    沈六娃觉得必须去找五姐夫，再次提审程家人。现在程家已经找不到第二个长得和程言珠一模一样的女子。

    陆修宸听她说明情况后，当即下令直接审问程言珠。

    大理寺卿查到疑点后，动真格地审问犯人是真可怕。沈六娃觉得五姐夫比谢锦羡审问犯人还要狠。

    毕竟没见过谢锦羡审问女人，但陆修宸是直接对看起来快死的程言珠用刑。

    六娃在刑房听着程言珠的惨叫声，小声问：“五姐夫，这样会不会把人给审死？”

    陆修宸神色毫无波澜，回答很自信：“放心，她害死无辜的孕妇胎儿都要苟活，求生意志比谁都强，死不了。”

    六娃觉得很有道理，大理寺卿不愧是专业干审讯的。那就继续审。

    经过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严刑审问后，程言珠实在受不了，撑着一口气疯狂怒嚎：

    “你们去审程言箴啊，干嘛来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你们到底是不是人？”

    “你一个弱女子可是害死不下十人。”

    陆修宸冷声提醒，继而劝道：

    “你还是招了吧。你看你这次没能成功解蛊毒，不就因为程将军三心二意犹豫不决。你这般替他隐瞒是何苦呢？”

    这话简直是在对方伤口上再狠狠捅一刀。

    本就濒临崩溃的程言珠顿时怔住，旋即万般怨毒地狠咬嘴唇，似是想咬死谁。

    目光狠绝，急速喘气。

    陆修宸看她意志开始溃败，命人继续用刑，并添油加醋地说：

    “程将军可是只字未提及你，满心满眼都是沈雨棠。不信我待会儿去审问他的时候，让你在暗处看着。”

    “让我看，你带我去看他！”

    程言珠嘶吼。

    陆修宸勾了勾唇角，笑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好。”

    然后在沈六娃的故意引导和刺激下，审问程言箴的时候，他时不时便激动地吼着要好好照顾沈雨棠一辈子，他有多么爱沈雨棠。

    受刑都没招的程言珠看了这一幕彻底崩溃，主动招认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双生兄弟，他们利用蛊虫易容。

    这是一种子母双生蛊。体内有子蛊的人会易容成体内有母蛊之人的模样。

    这种易容术让人很难察觉。为了维持易容效果，需要持续服药在体内养蛊。

    程家人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异族邪术，皆因程言珠从小中蛊毒。为了解蛊，程家真是煞费苦心。

    现在程将军做这种事，除了擅离职守非诏入京，还得再加上一条欺君之罪。

    如今程家乱七八糟的罪名一箩筐，陆修宸估摸着不死也能给他判个全家流放。

    然而现在皇帝已经病得没功夫管这事，皇后将此事压下暂时不作处理，她也没功夫管。

    程言箴其实暗中是皇后一派的人，让他跟随萧承邺去边关有监视瑞王之意。这一点萧承邺早就有所防范，皇后不可能在父皇即将传位的关键时刻放任他不管。

    哪怕沈六娃不提出要监视程言箴，他一样会留个心眼。

    这次他发现程言箴有问题后，毫不犹豫将消息传给沈六娃。对他来说，对方能除掉程言箴再好不过。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程言箴一家虽然被关着，犯下死罪但还没死透。

    沈六娃感叹程言箴是真的不好杀呀，不愧是个有实权的大将军。难怪谢锦羡砍他会遭雷劈。

    第111章

    传位诏书

    虽然暂时没死，但想轻松出来是不可能的。

    陆修宸让沈六娃不用担心，他不会让程言箴有翻身的机会。已经得罪成这样，必须摁死。

    只是现在朝堂局势紧张，先别轻举妄动。

    现在皇帝病入膏肓，但将皇位传给谁一直没有定论。

    虽然诸多朝臣和太后都反对传位于安王，可帝心难测。

    不传给安王那传给谁？

    几个有能力的皇子中，晋王已死，宣王快死，瑞王被皇帝下令非诏不得入京。

    从江山社稷稳定的角度考虑，哪怕传位给一位资质能力平庸的皇子，也比弱智安王强。

    太后已多次来探病，话里话外警示皇帝不可胡来，朝臣也多次来劝谏，皇帝都口头敷衍应下。

    可现在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毕竟皇帝会为爱发疯。

    沈六娃也好奇皇位最后花落谁家。总之不管谁当皇帝，千万别娶我。

    “英明神武”的帝王属实算被太子之死给气成重病。他和最心爱的女人生的，最爱的最优秀的儿子死得如此不堪入目，心高气傲的他至今无法接受。

    此刻缠绵龙榻，回首一生，他脑中浮现出这一生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一位是皇后，一位是先皇后。

    还好太后和其他嫔妃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否则一定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

    他最爱的女人是皇后，最对不起的女人是先皇后。

    他对皇后所做的承诺，对先皇后也说过。然而身为帝王，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是基本操作。

    他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做了天下男人都会做的迫不得已之事。

    放任皇后谋害先皇后，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加顺水推舟推波助澜，真的就只有一点点顺手而已。

    “你不会怪朕吧，朕一直有好好照顾谕儿。哪怕朕知道谕儿恨朕，也全都由着他了。”

    躺在龙榻上的皇帝面容苍老，双目略显混浊，喃喃自语。

    皇帝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些事。

    许是人要死了，还被宣王萧谕拖着不能舒舒服服死，最近弥留之际时常回想这些。

    皇后一直在辛苦侍疾，每天听到他这些心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奈何还得装模作样很爱他。

    努力这么多年，皇后可不想最后出什么幺蛾子，皇位必须传给自己的傻儿子。

    皇帝每天都在问宣王身体如何，然而每天宣王都没死。太伤了。

    被宣王活活折腾快半年后，这天太监总管来传话：“皇上，宣王殿下说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皇帝一听，精神了。

    他忌惮这个儿子，总觉得他不会轻易去死，他甚至怀疑太子就是他杀的。

    宣王被人抬进来，一眼看去行将就木。

    可就这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快半年，他就是不咽气。

    皇后在这半年屡次思考过要不要下手杀害宣王，甚至下手谋害皇帝。

    但朝堂不是她一家说了算。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就是洗不清的把柄。尤其在这种众皇子虎视眈眈世家大族心思莫测的时候。

    先皇后的死尚且有皇帝给她遮掩，现在若与皇帝和宣王的死有关，太后等人可不会放过她。

    所以皇后只能耐心等着，等着这两尊大佛归西。

    至于为什么她拥有读心术多年，却只顾着攻略皇帝而没有趁机不断巩固自己的权力，导致如今皇帝病危之际还被多方势力掣肘。

    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皇帝虽然宠爱皇后，却对外戚势力较为忌惮，先皇后的死因之一就是母族太强；二是皇后的脑子和精力有限，大部分都用于攻略皇帝，所剩无几。

    如今皇帝屏退众人，单独见宣王。

    “谕儿，你可安好？”皇帝倚在床头，关切的目光隐隐含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宣王面容憔悴，平静地回道：“儿臣怕是撑不住了，来见父皇最后一面。”

    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却很悲伤：“是父皇没能照顾好你。你别怕，父皇很快就会去陪你和你母后。”

    宣王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同样悲伤地回道：

    “父皇，别这么说，原本儿臣已经准备去死。可一看到你，忽然很舍不得，儿臣决定下次再来见你最后一面。”

    皇帝：“……”猛然一阵咳嗽。

    “父皇别激动。为了父皇，儿臣一定尽力活下去。”

    “……”你是为了气死我么？

    皇帝喘了喘气，紧盯着宣王，艰难开口：“谕儿，父皇不忍看你受苦，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宣王闻言苦笑：“儿臣的确有心愿未了，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皇帝备受折磨，急忙道：“你说，父皇一定满足你。“

    宣王挑眉，虽然面色如鬼，但目光十分清明，嘴角的笑意颇为嘲讽：

    “父皇，儿臣的母后原本不用死。”

    “谕儿，朕是对不起你们母子。可朕身为帝王，当心怀天下，朕有自己的苦衷啊。”

    皇帝说得句句箴言，满脸的不得已，快要把自己感动到落泪。

    宣王静静看着他，依旧笑得嘲讽加鄙夷，没有说话。

    皇帝有气无力地朝他抬了抬手：

    “谕儿，父皇这些年对你常觉亏欠，可事已至此，我们都是要走的人了。你现在有何心愿？只要不危害江山社稷，不伤害皇后母子，父皇一定满足你。”

    宣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深邃的眸子让皇帝有些参不透，可一个将死之人，心愿左右不过那些吧。

    朕会按照他的心愿去安葬他。

    只见宣王缓缓开口：

    “那就请父皇下一封传位于儿臣的诏书，让儿臣带入坟墓，不用公之于众。论才智谋略，儿臣全然不输已故的太子，那本该是属于儿臣的诏书，父皇就了了儿臣的心愿吧，也算给母后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皇帝眸光一闪，心中讶异他竟然要这个。

    若不是宣王是实实在在要死，他一定怀疑他居心叵测。

    其实哪怕此刻，他仍旧有一丝丝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宣王看出他的犹疑，笑意更加苦涩和嘲讽：“父皇，儿臣就这最后一个心愿，父皇可否满足儿臣。”

    第112章

    就很离谱

    皇帝感觉眼前这抹笑极为刺眼，恍惚中像是先皇后在嘲笑他。

    闭眼微微甩了甩头后，长叹一声：“父皇答应你便是。“

    随即强撑着身体下床，命人取来笔墨玉玺，亲手写诏书。

    只是顺口吩咐：“宣御医再来给宣王看看。”

    知道他要死了，可事关重大，必须确定他拿到诏书后真的会咽气。

    于是御医第一千零一次来给宣王看诊，得出专业结论：宣王真的要死了，只是还没咽下这口气。

    皇帝觉得心梗。手里的笔仿佛千斤重。